第178章 白玉非菩提(14)(2 / 2)

水聲有些滴滴答答,不似雨聲,好像是從樹葉之上滾落,又淺淺落在了溪流之中,聽起來並不惱人,反而有些愜意之感。

瀲月輕輕睜開了眼睛,呼吸有了些許順暢,可胸膛中仍然滯澀悶痛,他抬眸看著抱著他的人,月影之下,男人的麵容沉毅而俊美,不染一絲妖邪之氣,隻是好看的有些非人。

看起來有些陌生,可是又熟悉至極。

“你要帶我去哪裡?”瀲月輕輕咳嗽了幾聲問道。

“你想去哪裡?”他的聲音微沉而平靜,帶著雨後的冷意劃過耳畔,讓瀲月的身體輕輕激靈了一下。

果然不太親近了,但沒想到他會回來,還能從那麼多巫的手中將他帶出來。

“陰曹地府。”瀲月笑了兩聲,又是沒忍住咳了出來,鮮血不斷從口中溢出來,告知著他命不久矣了。

死前能見小龍一麵也好,知他本事如此之大,日後必是過的安穩。

“你恐怕不能如願。”宗闕看著他唇角滑落的血液道。

“做什麼?莫非你也想如巫厥一樣,將我碎屍萬段才能解氣?”瀲月笑道,“也罷,你若喜歡,將我的頭顱割下,日日吊在樹上,咳咳……或是擺在床頭也可,不過要給個利落,我還是有幾分怕疼的。”

宗闕停下了步伐道:“你心願已了,便不想再留在人世了嗎?”

瀲月看在他的懷裡低低笑道:“心願已了,我這樣的人留在人世還能做什麼?”

“若我一定要你留呢?”宗闕問道。

“也好,世間隻有一樣東西能讓人起死回生。”瀲月摸上了他的臉頰笑道,“隻要你舍得給,我就能留下來陪你。”

宗闕垂眸看著他的笑顏,將人放在了河岸邊的草地上。

瀲月有些錯愕的看著他,但見男人解開了衣襟,手指直接刺入了逆鱗覆蓋的胸膛之中。

那是龍珠所在的位置!

一條龍若失了龍珠,就跟喪命無甚區彆,隻能任人宰割。

瀲月幾乎是下意識抬手握住了他的手,呼吸有些急促的起伏著,在對上那平靜的視線時笑道:“你不會真以為你將龍珠給了我,我便會同你在一處吧?我說過,我不喜歡……”

那隻手在向外拔,已可見那光滑圓潤的光芒。

“即便是龍珠,也救不了我的命。”瀲月緊緊握著他的手,卻無法製止那枚龍珠的取出,“你瘋了!”

“沒有。”宗闕看著他道,“心願已了,可否為我留下?”

被拒絕進入喜愛之人的世界是很難過的,也是不安的,感情之事沒有算法可講,即便憑借手段能夠暫時獲得,可時光久遠,隻有真心換真心,才能長相廝守。

他自以為給出了真心,但其實麵前的人一直在主動位,而他在被動位,他說尊重他的選擇,或許在對方看來這是給自己留著退路和餘地。

好像一旦拒絕,便會毫不猶豫的離開,將他舍下,所以他不信任,他總是在不安。

可他隻想要他,即使被拒絕也不會放手,這個人屬於他,既是招惹了,千方百計想要他的靈魂,那麼就沒有放手的可能。

瀲月看著目光自始至終都很平靜的人和那枚金色的仿佛將滿月摘下的龍珠彆開了視線笑道:“我這樣臟心爛肺之人,能給你的大約也隻有這副身體了。”

“嗯。”頭頂之人應了一聲,將龍珠遞到了他的唇邊。

瀲月輕輕抿唇笑道:“你可知這樣一味付出是沒有好結果的。”

【宿主是不是忘了我們有恢複藥劑了?】1314跟01咬耳朵。

【沒有。】01回答道。

1314:【嗯?】

【龍珠能延年益壽,保住青春。】01說道。

【哦!】1314恍然大悟【還是一一你聰明,我忘了這一茬了,可是係統商店裡這兩種效果的藥劑都有啊,這個世界也能用。】

01:【……可能是不用花錢吧。】

1314:【你說了好多話哎,你以前都不用可能這個詞的,一一你知道變通了!】

01:【……】

“取出龍珠對我無損。”宗闕輕輕捏開了他的口,將龍珠送了進去。

指尖在後背的穴道上點過,瀲月還未來得及反應,已將其吞了下去。

他有些驚訝的看著麵前的人:“你!”

“我不會再全然聽你的話了。”宗闕起身將他抱了起來。

瀲月心緒略有起伏,還是微鬆了一口氣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道:“你從前也未曾全然聽我的話。”

小龍就是太不聽話,若跟他闡明利害讓他離開,他必然不肯,他隻能出此下策,傷了他的心,讓他從此再不信人,可好像還是失敗了。

抱著他的手臂很穩,這個懷抱也很寬大,每一步似乎都讓人覺得心安。

“你太愛玩。”宗闕說道。

“如今不敢了,若是亂玩,還不知要被如何處罰。”瀲月抬手,輕輕摩挲著他的下頜道,“其實小龍一點兒都不醜,好看的緊,比那王……”

他的話語未儘,對上了男人看過來的視線。

雖然麵孔有些陌生,但是瀲月卻下意識知道他的情緒:“好,不與王比,他那樣醜陋不堪者怎配跟小龍比,小龍可比我還要好看。”

宗闕未回答他,抱著他繼續前行。

“我們要去何處?”瀲月瞧出小龍心情愉悅了,他總是很好哄。

他若是這般被人對待,必然做不到這般大度,可小龍卻好似全然忘了那日之事。

他的心是黑的,滿心滿眼都是算計,待人時先看利用價值,所做之事說出去絕對會被千萬人唾罵,不配侍奉天神,可這樣的他,仍然有人這般將真心全然奉上。

“隱居。”宗闕說道。

“為何要走著去?”瀲月問道,“你不是會飛嗎?”

“想多抱你一會兒。”宗闕說道。

瀲月手指微收,察覺身體已恢複了力量,連氣息都有些平順時扶住了他的肩膀,湊到他的耳側笑道:“你回去了便能放開?”

“不能。”宗闕看了他一眼道。

“其實還有另外一種抱法。”瀲月笑道,“隻是這樣抱著多無趣味。”

“你身體還沒有恢複。”宗闕說道。

“如今有你的龍珠護體,玩一玩也死不了。”瀲月垂眸,輕輕咬住了他的耳垂,察覺男人身體略微停頓了一下時笑道,“還是你不會?我可以教你。”

便是長成了大龍,也還是像那時一般,隨著他揉捏。

他外表冷硬,心卻柔軟,被他這樣的人發現心軟的特點,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你不必如此。”宗闕側眸看向了他道,“我雖要你,你卻非是玩物。”

瀲月輕輕抱著他的脖頸笑道:“你怎知我不是真的想呢?”

“當日之事我知你為何那般做。”宗闕直直看著他道,“你嘴上說著無愧,卻總是想著折騰自己,不必如此。”

瀲月的心臟驟縮,看著麵前的人輕聲道:“你知道?”

“知道。”宗闕看著前方道,“所以我不恨你,亦不怨你,你習慣事事依靠自己,我也無資格譴責你,若我能更強一些,或許你不必出此下策。”

瀲月很難說清自己心中那一刻的想法,隻是發覺自己已經死寂的心好像再次跳動了起來:“笨蛇。”

“嗯。”宗闕應了一聲。

瀲月輕輕歎了一口氣,倚在了他的懷裡道:“你真不想屬於天神的人占為己有嗎?”

抱著他的人未答,但瀲月察覺他微微收緊的手臂時笑了一下。

心願已了,從此之後便是屬於他自己的人生。

月色輕移,宗闕的步伐停下時,那一抹月色藏在了樹影之後,透過婆娑的樹色,可以看到些許波光粼粼的銀光,瀲月還想再看,卻被抱著進了那湖邊被樹影遮擋的小屋。

他們進入時,燭火直接亮起,瀲月被放在了榻上,觸.手的是柔軟的綢緞,整個屋子看起來十分的精致雅清。

抱著他的人轉身離開,再過來時手上拿上了帕子。

“你這些日子都在布置此處?”瀲月在他的帕子落在唇角時,完全看清了男人的樣貌。

果然是一等一的好樣貌,頗有玄龍的威儀和風範。

他湊近擦拭著,瀲月握住了他的手腕道:“問你呢。”

“此處布置隻用了一個時辰。”宗闕擦拭著他頸側的血痕道。

“一個時辰?”瀲月有些疑惑。

“嗯,選了一個合適的地方,再選了一個合適的屋子移到此處。”宗闕說道。

“那之前都去做什麼了?”瀲月沉吟了一下,目光落在了他的胸口處,手指卻未落上去。

那時即便知道,他被迫逃走時約摸也是傷心的。

他做過的事從不覺得後悔,便是錯了,他也認栽,認罰,認生死,在未見麵前,也是不後悔的。

隻是不知是否是見麵三分情的緣故,他終究還是有些後悔那時下手太重。

“去了海裡。”宗闕起身,將帕子放在一旁,從櫃子中取出了一套衣服放在了床上,“可要沐浴?”

“好。”瀲月試圖起身,發現身上還是有些無力,“動不了。”

“我幫你。”宗闕垂眸,解開了他的衣帶,將那染了血跡和煙塵的外套脫下。

他目光不動,瀲月任他解下了自己褻衣的帶子道:“你去海裡是尋到了寶物才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嗯。”宗闕解了他的褻衣,看著麵前含著笑意絲毫未羞的人,抬手解下了他的發冠。

發絲散落,手腕卻被握住了,這剛剛經曆生死之人好似從未將那樣的事放在心上:“你何時喜歡我的?”

“你不知道?”宗闕問道。

“我也是那日你同我探討人心才留意觀察的。”瀲月摟上了他的脖頸,在被人自然抱起來時笑道,“若非靈鹿化形那日你捂我眼睛,還真是察覺不到你竟對主人有覬覦之心。”

“那時我知你無心此事。”宗闕走向了屏風之後,那裡有一個浴桶和以竹節連通的涓涓細流。

桶中熱氣嫋嫋,一看便是溫水。

“侍奉天神者沐浴需用淨水。”瀲月垂眸看著說道。

“你從此不侍奉他了。”宗闕將他放在了桶中說道。

“好吧。”瀲月看著浸在胸膛處的熱水笑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所以何時喜歡我的?”

“一直。”宗闕拿過了一旁的帕子道。

“難怪你那時與我共浴時總是恨不得逃之夭夭。”瀲月輕撫著桶中的熱水,看著落在肩上的帕子道,“如今倒是不說非禮勿視了。”

“隻是幫忙,日後你能行動時便不會如此。”宗闕輕輕攏起他的發絲道。

“這桶有些小了。”瀲月轉身趴在了桶沿上道。

“你想要多大?”宗闕將溫水小心從他的頭上淋下。

“起碼要能容下我們兩個。”瀲月眨了眨睫毛上的水珠笑道,“你覺得呢?”

“好。”宗闕答應道。

月上柳梢,燭火輕晃,宗闕抱著滿身還帶著熱氣的人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你這能力倒是方便,省了好多麻煩。”瀲月被放在床上時輕繞著自己的發絲道。

他能祈雨,卻不能控水,可麵前的人卻能控製極細微的水流,讓發絲可以直接變乾。

“嗯。”宗闕應了一聲,托住了他的頰。

瀲月抬眸,已被靠近的人吻住,吻是深吻,一時讓人錯愕,腰身後頸已被扣緊。

燭火輕晃,透過半睜的眸,氤氳的讓人心亂。

“不是說不要?”瀲月躺在榻上,扶著他的肩膀看著眸中極為深邃的人道。

往日祈雨,必需祭品,但此時他覺得自己才像那個祭品,沐浴更衣,毫無抵抗能力的躺在此處,讓人輕吻憐愛。

“你恢複之前我不會要你。”宗闕的吻落在了他的下巴,順著那處落在了他的頸側。

“所以現在是嘗嘗味道?”瀲月摟住他的肩膀笑道,“龍性本.淫,真的能忍得住嗎?”

“嗯。”宗闕應了一聲,扣住他的脖頸吻上了他的唇。

他想要他,從前他總是束手束腳,如今不會了。

燭火亮了許久才熄滅。

……

清晨在鳥鳴聲中到來,榻上躺著的人輕輕動了動,潔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抓握著,眉頭輕擰,驀然睜開眼睛,在看清周圍的環境時眸中的狠厲轉為了茫然之色。

散落的發絲在床榻之上逶迤而過,隨著人起身而垂落在了胸前身後。

瀲月掀開了床帳,打算下床時看著自己白皙的手腕,反複打量了一下,竟未看到昨夜小龍留下的痕跡。

雖然他滿心的陰謀詭計,但這副皮囊還是相當招人喜歡的,小龍雖然未曾做到底,卻是親了又親,可見喜歡的緊。

他穿上了鞋子,隨手拿上外衣起身,發現昨日的無力感已消失,胸口的悶痛感也早已消失不見。

外衣披上,瀲月打開門時眼睛輕輕眯了一下,看清了此處的景色。

綠柳如茵,垂落周遭,青草連接湖畔,而那一片的湖泊映著遠山和藍天,綠的十分剔透。

鳥雀在樹梢上跳躍鳴叫,幾隻水鳥飛過,此處雖不及聖地所見的王城繁華,可比起那方人造的庭院,實在是開闊到了極致。

左右寂靜,不見昨日同寢之人,瀲月索性下了台階,踩在有些軟的草地上,朝著湖邊走了過去。

遠看水是綠的,到了近處卻清澈的幾可見底,柳枝垂落,有一部分浸泡在了其中,隨著風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水極遠,一眼似望不到邊,其上有些許煙霧寥寥,縈繞遠山之間,昨夜所見的波光粼粼便是此處的湖水。

他撩過柳枝,肩膀上卻落下了一隻小小的鳥雀歪頭看著他,瀲月伸手揮去笑道:“勿與我太親近,這裡的主人可是小心眼的很,若生氣了,將你生吞了都是有可能的。”

兩聲鶴鳴聲從遠方響起,瀲月抬頭時聽見了落在身後的腳步聲:“你瞧,被發現了。”

他的話音落,已被從身後抱住了:“何時起來的?”

“剛起。”瀲月側眸,看著身後的人道,“怎得把它們帶過來了?”

交錯落在湖邊的仙鶴親密的交.頸,連叫了兩聲,正是從前庭院中的那兩隻。

“你若不喜歡,可以煮了吃。”宗闕說道。

“我倒不甚餓。”瀲月看著他道,“你倒是大膽,失了龍珠還敢往那處跑,若真是失手被捕,我便是想救你,也隻剩一副骨頭了。”

“你說話倒比從前彆扭許多。”宗闕說道。

瀲月愣了一下笑道:“或許是長出了不太多的良心,又或許是我如今身邊無人,自然不能如從前一般放肆,識時務者為俊傑。”

“龍珠給了你,便是同生共死。”宗闕說道。

瀲月略微沉吟:“也就是說,你若是死了,我不管在何處,都得一起死?”

“嗯。”宗闕應道。

“哦?這個我喜歡。”瀲月輕輕挑眉,往後輕倚,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道,“玄。”

“嗯。”宗闕應道。

“此處風景極好,但我站的累得很。”瀲月笑道,“你變成蛇予我靠一靠。”

“你還未淨麵。”宗闕說道。

“你昨夜親了半宿,還在乎這麼大點兒的地方?”瀲月笑道。

宗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