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師尊水端穩(10)(2 / 2)

他從前不這般,如今不知又了解了什麼,又藏了什麼小心思。

“不忙。”宗闕收起手中玉簡道,“進來吧。”

樂幽踏入,看了一眼室內靜坐的看過來的人,垂眸端著托盤進入,在那目光注視下放在了小桌上,倒了一杯茶輕托過去:“師尊喝茶,這是弟子從新得來的,雖不及師尊的茶好,但還請師尊品嘗。”

青年輕輕低頭,衣領隨動作微開,露出了白皙優美的頸側,宗闕斂眸,看著對方奉過來的茶,接過時指尖輕滑,如同羽毛一般掃過,宗闕抬眸,立於對麵的青年卻是收回了手輕聲道:“師尊請用。”

“嗯。”宗闕撚起茶盞放於唇邊。

茶色不錯,看來是下了功夫,隻是他的心思未在茶上。

一盞飲儘,宗闕將茶盞放在了一旁道:“何事?”

樂幽看向他未動的神色,知道隻用此等小計是不足的,他既敢冒險告知,讓原身信他頗重,自有一番城府。

但男人沒有不好色的,包括他自己,若此人麵容生的普通,他必不會親自來試,可他卻生的俊美,眉目五官生的極好,隻是旁人注意他時多留意氣勢,反而會忽略了樣貌。

如此試探,倒也算不上誰吃虧。

“弟子近日有所得,想要請師尊指點劍道。”樂幽說道,“不知師尊可有空?”

“可。”宗闕看了他一眼起身道。

樂幽隨其身後,覺得唯一弟子便是有此好處,若弟子諸多,師尊必不會諸事皆應,可隻有一個弟子……旁人也未必會事事皆應的。

“師尊,可否不坐於庭中。”樂幽出了洞府時要求,卻是下意識拉住了他的衣袖,察覺自己的動作時並未鬆開。

這是原身習慣的動作。

宗闕回眸,看著被牽起的衣角道:“你非我對手。”

樂幽眉頭輕跳了一下,也就是如今,若是他從前卻是未必,若是同為化神修為,沒誰怕誰的道理。

“不可嗎?”樂幽垂眸問道。

宗闕看著他故意垂下看起來楚楚可憐的眸,抽出了衣角道:“可以。”

樂幽指間衣角消失,抬眸看向已步入院中的人,輕斂了一下眸走了過去,所有的色.中餓鬼在暴露之前,都是正人君子。

雙方執劍,一人清絕毓秀,一人沉穩屹立,落葉隨風輕動,飄下枝頭時靈劍已交鳴。

雙方未動靈氣,隻論劍式劍意,樂幽卻未能攻進對方一絲一毫,每每殺招儘現,卻被對方輕而易舉的擋住,而且隻是擋住,未對他進攻。

若是進攻,隻怕他留不下命來,很強,此人劍意當真強悍。

靈劍交錯,樂幽一次又一次的進攻失敗,落葉隨劍風而起,在空中盤旋飛舞,樂幽的劍每每會破開枝葉,可宗闕的沒有,他的劍早已臻至化境,雖有殺伐之意,卻是控製精細至極。

風聲輕鳴,曼舞的樹葉已迷人眼,靈劍從其中穿過,葉落眼前,宗闕揮劍將那劍身挑開,朝暉一挑而脫手,而麵前之人身影已至,脖頸直碰劍鋒之上。

若以劍意封喉,必傷神魂,宗闕收劍,那純白的身影已落了滿懷。

樹葉從天空翻卷著落下,宗闕垂眸,懷中青年扶著他的手臂抬起了頭,漂亮的眸中滿是後怕和依戀:“師尊……”

“你用了靈氣。”宗闕說道。

樂幽抬頭看著他,輕輕抓緊了他的衣襟,眼尾已濕潤:“弟子知錯,師尊勿怪。”

他的衣領隨此動作而微開,氣力已竭而麵有微汗,淺薄的汗水附在頸上,修士通身乾淨,他更是已至辟穀,經曆過無數次的洗經伐髓,一身薄汗隻見晶瑩,讓那本就漂亮的眉眼與脖頸染了一絲微微血氣,媚.意橫生。

他為天生爐鼎,除了體質,自還有這樣貌天生惑.人,每一分都生的恰到好處,每一寸皮肉都是冰肌玉骨,雖是劃破割爛過無數次,可它就是天生如此,才會讓人一眼便心生覬覦,無需他費力,便有人前仆後繼的趕上來送死。

“當真知錯?”麵前之人語氣平靜,卻讓樂幽對上他垂下來的目光時心中一凜

他似是……生氣了?

“是,弟子知錯。”樂幽手指輕輕鬆開,身體已有些僵硬。

“錯在何處?”宗闕看著懷中忐忑的青年問道。

“弟子不該動用靈氣,還至靈氣耗竭而無有所察。”樂幽輕輕錯開了眸,與那視線對視,他竟有被穿透靈魂之感。

此人平時並不鋒銳,隻是氣勢不可小覷,如今卻讓他心臟驟縮。

“站好。”頭頂傳來聲音。

樂幽鬆開了他的衣襟,後退一步,離開了那處垂眸拱手:“師尊。”

“你劍道未成,氣力不濟,動用靈氣實屬正常,但不該失了武器還以命相碰。”宗闕說道。

樂幽垂眸,此刻竟不敢與他對視,他自不會以命相碰,這是示之以柔弱:“是。”

“為師雖教你不可畏戰,出劍之時不可猶豫,但明知必敗還上前,便是將命交於對方手上。”宗闕看著麵前垂眸的青年道。

他知他滿腹心思,但以頸碰劍,以命來賭,若他沒來得及收起劍式,若非他,不說送命,也必要受些傷。

“弟子知道師尊必不會傷到徒兒,才敢戰至氣力皆儘。”樂幽輕輕抬起彌漫著霧氣的眸,本以為此話能軟化一二,卻在與男人對視時頭皮後背皆在發麻,“師,師尊……”

“將命交於他人之手,便如時時行走在懸崖邊緣,一次不慎便會粉身碎骨,勿將命交於任何人手中,包括我。”宗闕斂眸說道。

樂幽輕怔,想要說什麼,卻是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從來相信自己的命隻屬於自己,旁人不可取,但他可以命博,而他博贏了一次又一次,若輸了便是萬劫不複,他都是有準備的,亦沒得選。

如今有人教訓他不可行此道,他本該惱怒,因為此人不知他經曆,憑什麼教訓於他。

可這並非是說於他聽的,這是說於原身的他聽的話,他於平安之中長大,要惜命,不可以命相博,要將命好好攥在自己手裡。

“可能聽明白?”宗闕看著垂眸不語的青年道。

“弟子不明白,師尊再講一遍。”樂幽在想,他或許是有些羨慕與嫉妒的,羨慕有人能被這般悉心教導,而他卻一無所有。

為何他那時遇上的不是此人?為何是他,卻是兩種不同的命運,他非他,的確非他。

上天讓他重回,是想讓他再料理一次自己的仇人嗎?非也,圖他體質者甚多,便是戮遍整個修真界,也還會有新的一茬長起來,隻要還有修士,他的仇人便是不絕的,殺遍諸生,那還真是要累死了。

宗闕看著麵前抬起眸,其中蘊了幾分純粹的青年,語氣略微緩了些:“凡事勿以命博。”

“那若被逼到絕境該如何?”樂幽問道。

“絕境之時另論,在此之前,可儘一切力量避免自己被逼入絕境,未雨綢繆,若非無奈,勿將自己置身其中。”宗闕說道。

力弱之時實屬無奈,力強之時,便要思慮以後,防微杜漸,而不能隻顧眼前,以免時時身涉險境,以命相博。

“是,弟子知錯。”樂幽執禮道。

“禁閉一月,小懲大誡。”宗闕說道。

樂幽驀然抬眸道:“還要罰?”

“既是犯錯,自然要罰。”宗闕看著麵前驚訝的青年道,“有何不滿?”

“沒有。”樂幽隻是驚訝於要受罰這件事,堂堂奪晦尊者什麼時候被人罰過禁閉,但區區一月,也算不了什麼,還不比閉關的時日長,“弟子認罰。”

“此一月不可動靈氣,不可修劍道,隻好好記住自己錯在何處。”宗闕說道。

“是。”樂幽應道,“弟子去何處禁閉。”

“你的房間。”宗闕轉身離開道。

樂幽看著他消失的身影,又看了看洞府,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此處不設結界禁製,亦不封他修為,這也叫懲罰?

這人還真相信他會乖乖在這裡待一個月?他若是不乖乖遵從而跑出去,或是動了靈氣劍道,他也未必能知道。

樂幽看著無任何結界禁製的地方,手碰上了門,半晌後默默鬆開,罷了,認錯就要有個認錯的態度,自然全憑自覺。

若他不自覺會如何處罰?

樂幽坐在榻上,輕倚在了一旁,看著此處靜室,不可動靈氣,不可磨劍道,亦不可出去,若真要睡覺換過去了,隻怕原身是要出去的,如此靜坐,他輕輕動了動腿,莫名覺得有些焦躁。

身姿輕換,柔美的衣袍在榻上逶迤,露出了白皙光潔的手臂,樂幽垂眸看了半晌,他這一身的皮肉還是生的極美的。

他從榻上驀然起身,欲張開水鏡時滯了一下,然後從房中尋了一麵鏡子,端詳著鏡中人,眉眼自是極美,領口雖規整,卻比平日多露出一絲,這脖頸自也是好看的。

在合歡宗多年,他雖不必使什麼手段便可讓不少人前仆後繼,但也觀察了不少合歡之人的做法,如何能讓自己這一身風情發揮到極致自是知道的。

此一世養的更是細膩,眼角眉梢總是會留有一抹青澀,更是動人,這樣的頸子他自己都會忍不住摸上一把,那人竟一點兒不動心,還罰他關禁閉!

……

另一靜室之中,宗闕盤腿靜坐,周身氣息微平。

【宿主彆生氣了,樂樂就是有點兒調皮搗蛋。】1314勸慰道。

這麼多年,宿主可沒有真罰過小徒弟,一般一個眼神,樂樂就知道聽話了,以前也沒有這麼調皮搗蛋,乖的很,現在竟然逆天到能把宿主惹生氣了。

【嗯。】宗闕應了一聲。

他能認錯,便已經達到了目的,生氣便不必了。

雖是陰麵,但他就是他,若說的在理,還是會聽話的,這一點很好。

【樂樂在照鏡子哎,他在摸自己……】1314實時轉播,但還沒有說完,就被丟進了小黑屋裡看向了安靜待在一旁的01,【為什麼?!】

01:【……】

宗闕閉目,平複心神,無論是哪一麵,他需要的都是一位師尊。

……

樂幽很焦躁,是的,焦躁,雖無任何身體上的懲罰,甚至拉開門便能出去,但就是因為如此,反而更焦躁。

明知能出卻不能出,便是靠自己的自製力約束自己,比設了結界還難受,若有結界,他還能敲上兩下,求饒兩聲,而現在卻隻能看著那門反複掙紮。

不能修煉,不能動劍道,不能提升實力,這原本看起來寬敞的房間此刻看起來狹小至極,反複踱上沒幾步好像就到了頭,看一切都不順遂,倒是可以躺著,但來回走都難耐,躺著更是無聊。

正道果然比魔道的更會折磨人心!

樂幽反複踱了數圈,在腳磕碰上椅子時忍住了一腳踹過去的幼稚舉動,拉開椅子坐在了那處,隨手翻了翻其上擺放的一些書。

雖是修士,讀的書卻不少,除了戒中有,房間裡擺放的書櫥裡更是放滿了竹簡,玉簡以及無數的書卷。

樂幽翻了兩下桌上的,又翻了翻戒中的,沒翻到什麼好看的,他實在有些靜不下心,索性起身走到了書櫥邊上,一個個看著竹簡上的標簽,有劍譜,雜文,君子禮儀,市井怪談,一樣樣分門彆類,涉獵頗多。

樂幽對禮儀之時沒什麼興趣,隻翻看著那些怪談,結果看了兩個,卻都是哄孩子的,嚇唬人都不夠。

竹簡放回,樂幽翻向了書卷,從其中抽出了不少,又放回不少,直到看到那櫥中一紮紮放好的宣紙,將其抽了出來,卻看到了其上的鬼畫符。

墨汁浸染,完全看不出寫了什麼,樂幽仔細辨認著,本以為是什麼秘術,當翻看了幾頁時卻好像是字。

“寫的還真醜。”樂幽一頁頁翻看,他幼時不識字,後來學功法十分吃力,但他的悟性不錯,入了修途,仙家之物輕而易舉便可換成凡塵之物,一株尋到的靈草便可讓他入學堂,時不時再去蹭一蹭內門弟子統一的課程,字跡絕對比這個好看。

他麵上含笑,卻在看到其中一頁時停下了手。

前麵皆是鬼畫符,但這一頁之上卻是筆鋒遼闊,蒼勁有力,修士的筆跡天然便有靈氣蘊藏其中,這樣的字修真界中人必會搶著要,可其上卻描繪著簡單的筆畫,一步步拆解著那些字。

樂,幽。

其後字跡仍不規整似鬼畫符,偶爾卻會端正一些,有鋒芒,卻又受了些力道影響,帶著些微偏離。

窗外風景極美,風聲輕輕吹動紙頁的邊角,幼時臨窗前,幼童初識字,長者則坐於身旁親自教導,自己寫了模板,任由幼童照著模仿,實在不儘人意時便握著那小手一筆一劃的教他。

樂幽手指微微收緊,將那些翻開的紙頁放回,重新放回了原處。

他見過原身的字,再不似幼時那樣毫無力道,反而與剛才看到的字有五分相似,隻是不及其沉穩大氣,還透著青年的鋒芒正氣。

書櫥關上,樂幽轉身躺在了榻上,枕著手臂安靜了下來。

此事本為尋常,父子之間,師徒之間,凡間此事甚多,也不隻是原身一人有,他曾入學堂也是被教導過的,即便是多名弟子皆在,也是樂的輕鬆,省的管束。

有人坐在身旁看著習字,想想便覺得緊張至極,若是寫不好,說不定還會被批評,無甚可羨慕的。

可他……確實沒有。

若是旁人便也罷了,他有一天竟是會有羨慕自己的時候,若被人知道,怕不是會笑掉大牙。

若他的師尊是他就好了……樂幽驀然睜開眼睛,唇角勾起了笑容,從榻上起身。

從前便也罷了,如今那位正是他的師尊,既是不可躲,認下又何妨。

他非他,又是他,師尊自己都辨彆不了,左右是收他為徒,集於一身,無甚區彆。

至於原身願不願意,樂幽思索了一下若百年後的自己與自己搶,他自是不願意的,但比起出逃或是對師尊有敵意,他必然更願意他留在此處。

其實也沒有那麼多理由,他就是想要。

樂幽沉下心起身,翻看著那些字跡,既要長留,字跡還需模仿一二,而有身體記憶在,再加上神識強記,字跡已能模仿出十分。

一月之期似乎沒了那般難熬,時間一過,樂幽收好筆墨打開房門時,卻看到了立於屋外的男人。

此番再見,已覺親切:“師尊,弟子的禁閉結束了。”

“嗯,身上衣衫換了。”宗闕從儲物戒中取出一物,將托盤遞給了他。

樂幽眸光輕動,捧過了他遞過來的托盤,看著其上的衣袍,手指輕撫過了其上的雲絲紋路:“多謝師尊,弟子馬上就換。”

“嗯。”宗闕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樂幽捧著托盤入內,將那衣袍打開,卻是眸中微亮。

雲絲為底,此衣衫雖瑩澤卻不紮眼,可它並非純白,其上騰飛著赤羽火鳳,身形優美,鳳眸狹長有神,似真的騰於雲間,手指拂過羽毛,竟似真的一般。

他隻說過一次,他便放在心上,原來那個時候他說知道了是那個意思。

衣衫更換,白色為底,火鳳翻飛,其上又有其他赤色紋路裝飾,鏡中青年再不似從前那般一片純淨,卻仍是風華絕代,不染塵埃。

這是贈予他的,隻贈予他的,原來被人偏愛是這般感受。

房門打開,樂幽走出了洞府,在看到那涼亭中人時走了過去。

旁邊略有腳步聲傳來,宗闕轉眸,在看到那一身華服,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將鳳凰之燦爛與天空明媚之景皆攏於一身的青年時,眸中一時竟被刺到了。

“師尊,好看嗎?”樂幽近前,看著打量著他的人笑道。

“極好。”宗闕看著他說道,確實極好,白色純淨,紅色極豔,在他身上卻無半分喧賓奪主,反而讓青年斂儘天邊風景。

“師尊的眼光很好,弟子極喜歡。”樂幽看著端坐此處,平靜的眸光中隻有些許欣賞之意的人,執了弟子禮,“多謝師尊。”

“喜歡就好。”宗闕收回了目光問道,“接下來有何打算?”

“弟子許久未見師尊了,很是想念師尊,接下來打算在師尊麵前侍孝一段時日。”樂幽笑道,“好不好?”

他從前皆是試探與揣度,如今倒是真當一回弟子了。

宗闕抬眸看了青年一眼,取出一枚新的杯盞,倒了一杯清露放在了旁邊:“莫耽誤修行。”

“是,弟子知道。”樂幽看著那杯盞,坐在了對麵端起道,“多謝師尊。”

清露甘甜,樂幽一飲而儘,將杯盞放於桌麵時輕輕推了過去:“師尊,弟子還要一杯。”

此番舉動,他可會縱容?

宗闕抬眸,看著青年愉悅試探的神色,又予他倒了一杯:“喜歡此物?”

“嗯。”樂幽端起杯盞應道,桌上因男人抬手而出現了數瓶清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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