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師尊水端穩(13)(1 / 2)

樂幽聞他所言一時滯住, 輕輕抿唇。

發生了什麼?前世之事甚多,他的仇家更是遍布天下,陵江不過是開端, 後續那些人也要一一鏟除, 前世他報仇,已是魔修邪佞,今生那些人尚未犯在他手裡,仍要一一剪除, 屆時不止是上穹仙宗容不下他,師門亦容不下他。

有仇不報而放任, 可並非他的本性, 若放任仇人暢快存於世間, 他此生念頭都不會通達。

如此想來,他與此人一開始便是殊途。

酒城一醉動了妄念,的確不該, 如今麵對化神修士,該想的唯有脫身之計。

“師尊以為弟子身上發生了何事?”樂幽輕輕扣住手指,朝那屹立之人走了過去。

從前他借此身得了師尊, 一晌沉溺其中,如今夢醒, 也該讓麵前之人有所區分。

若真是害了此身沒了師尊,倒是對自己有些太殘忍了。

宗闕垂眸看著緩緩靠近的青年, 他滿身風華,唯獨那雙眸帶著笑意卻滿是晦暗之色。

奪晦魔尊,一手陰火讓正魔兩道皆是忌憚。

生於被正魔兩道覬覦, 隻能流亡自護的環境中, 沒有任何人能夠要求他坦誠依靠。

或許他應該一直裝作不知, 但此刻十分明顯,若是佯裝不知,便永遠不會有真正觸碰到他內心的機會。

“陰火掌控非一朝一夕能夠練成。”宗闕垂眸,在察覺青年摸上臉頰的手時輕輕斂眸,對上了青年喟歎可惜的神色。

“您終於有所察覺了,我還以為能瞞上一輩子呢。”樂幽輕輕摸著他的臉,未得到製止,終是心中有些歎氣,他難得尋到了想要之人,卻是因為實力不濟不得不暫時放手。

身份總有一日是要告知他的,亦要讓他知道喜愛他的人是自己。

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樣快,來的讓他措手不及。

“你是誰?”宗闕問道。

樂幽抬眸看著他笑道:“或許是弟子生出的心魔。”

“此身未生心魔。”宗闕說道。

“既非心魔,那便隻能是奪舍之人了。”樂幽輕輕墊腳,湊到了他的唇際輕笑道,“奪舍了一半,還有另外一半是你的小徒弟,師尊可要殺了我?”

宗闕看著近在咫尺的人,正欲開口,那柔軟的觸感卻印了上來,呼吸之間透著絲絲清露的甜香,青年抬眸,眸中似有融不儘的情.意。

“現在……師尊應是想殺了我了。”樂幽與他分開,看著男人微沉的眸笑道。

宗闕蹙眉,抬手之時身前之人驀然後退,他的周身則被設下了禁製。

禁製一丈,其上光芒與劍意頻頻閃爍,即便是化神修士想要破開,也需全力三擊,為宗闕自己所贈,名為囚。

“可我雖為惡,你的小徒弟卻還在我手中,神魂若被驅逐,必然傷及他的,師尊到底是有些顧慮。”樂幽後退數步,看著被困於光壁之中的人笑道,“也多虧師尊顧慮,才能讓奪晦脫身,能輕薄到寥郅尊者,在這修真界應是無人做到,也算是不虧。”

“你想逃?”宗闕看著那站在光牢之外的人問道。

“自然,弟子若如此被師尊抓回去,免不了要受一些苦,奪晦是最吃不得苦的。”樂幽輕輕摸著光牢笑道,“不過也算不上逃,隻是是躲起來,待日後弟子修為圓滿了,自還是要回來將師尊搶去,日日輕薄的。”

他言語之中哪裡還有之前的乖巧,全是肆意妄為。

“你心悅我?”宗闕問道。

樂幽輕輕抬眸笑道:“自然,師尊生的這樣好,一身劍意無匹,若能雙.修,自然

能增進實力,為何不心悅?”

宗闕看著這肆意妄言的青年,陽麵時乖巧靈動,陰麵時肆意明豔,但不管哪一麵,其實都不那麼聽話:“那你還不快逃?”

他亦是心悅他的,隻是記憶若不融合,小徒弟未必能接受。

樂幽手指微動,看著立於其中的人笑道:“著什麼急?師尊若要全力三擊,少說也要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你逃不了多遠。”宗闕說道。

“那可未必,弟子若想甩掉師尊,有的是辦法。”樂幽看著光牢之中一如既往平靜的人道,“之所以久久不離,不過是舍不得師尊。”

他確實舍不得,此刻一彆,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雖然還有此身搗亂,但總能暫時拖住腳步,去尋一尋分離之法。

隻是若真是尋到了,分開了,麵前的人會如何待他?

他知夢該醒了,隻是終是纏.綿其中,難得不舍,但再不舍也終是要醒。

宗闕看著立於外麵的青年,上前時對方卻後退了一步,手從光牢上離開,轉身揮手道:“師尊若是不忿,自也可尋遍天下,若真是尋到了,弟子任由師尊處置。”

樂幽轉身,以靈劍禦劍登空,他雖不想踩此劍,可靈器就是靈器,借此靈器,他的速度會快上很多。

一個時辰不算多,他雖擅長隱匿氣息藏身之法,但事做萬全,麵對化神修士,不能有絲毫疏忽。

他以靈劍登於空中,本欲擇一方向前行,卻察覺周圍靈氣翻湧,回眸看時,那處光牢之中劍意層層攻擊,其上已有支離破碎之感。

怎會如此快?!

樂幽心中一驚,靈劍疾行,破碎之聲從身後傳來,前行之路已被空間封鎖攔住。

化神修士有多強他自是知道,金丹修士若真的直麵迎上,毫無勝算。

樂幽玉簡在手,一道劍意朝空間封鎖而去,他說的可都是實話,他是一點兒都遭不了罪的。

劍意直擊封鎖,卻隻在其上激蕩起了層層漣漪。

周圍風聲呼嘯,外界靈氣竟一時不能調動,樂幽轉身,看著那立於花海之中仰頭看著他的男人,雖是心神緊張,卻還是笑道:“師尊予弟子的劍意竟破不開您的防禦。”

之前他為刀俎,陵江為魚肉,如今他為魚肉,越是緊張,越是容易遭罪。

“非是故意削弱。”宗闕看著那浮於空中之人道,“隨我回去。”

“既是一道破不開,那十道呢?”樂幽輕輕揚唇,十枚玉簡皆攻一處,其上裂痕交錯,已破開一處,可他想要衝將出去時,封鎖之外卻是再疊一層。

逃不了,金丹與化神相比,到底是跨了不知多少境界。

玉簡之中雖為對方的劍意,可要捏碎還是要調動不少靈氣,之前殺了陵江看起來輕描淡寫,但以金丹初期越階殺金丹後期,又豈是那麼容易之事。

丹田之中靈氣不足,樂幽抽離靈劍,從空中緩緩落在了地上,看著始終留在原地未動的人笑道:“師尊贏了,弟子隨您回去就是。”

他要逃,便不該有任何遲疑,情之一字,當真是害人不淺。

宗闕看著麵前盈盈淺笑的人,離開此處時將人收入了袖裡乾坤,空間封鎖破開,那花叢之中殘留的枯骨自也是化成了塵埃,真正的挫骨揚灰。

化神修士趕路,瞬息便可至千萬裡外,花海不存,外界風聲冽冽,內裡卻一片平靜,樂幽待在其中,以丹藥補充著體內有些枯竭的靈氣,探查著那趕路之人,輕輕摸了摸身下的袖管,從儲物戒中取出了玉簡,沉下氣,對著其中一處發出了劍意。

雖是袖裡乾

坤,可此處不比空間封鎖,一處裂痕出,樂幽從其中掉落出去。

極快的虛空行進,若無化神修士靈氣庇護,於金丹修士損傷極大,可他從空中墜落,手腕上的蔽日卻攏起了光罩。

樂幽顧不得思索太多,將帶有自己氣息的東西散落,數道傳音玉符四散後沉了一口氣,垂直沒入了下方的山林之中,藏匿於一處洞中,以戒中數道藏匿氣息的禁製掩藏此處,當察覺那籠罩此處的力量時連呼吸都屏住了。

雖然實力差距很大,但是多虧了師尊送他的寶物相當多,要不然還真是沒辦法離開。

宗闕折返此處上空,打量著袖口的破損,一般人是無法破開的,本以為對方會乖乖跟他回去,卻不想又是耍詐。

一息千萬裡,破開他的袖裡乾坤時應該就在這附近。

【宿主,要不要我給你報地點?】1314躍躍欲試。

樂樂又不聽話了一回,這找到了不得打屁股。

【不必。】宗闕神識覆蓋此處,他雖送出了不少寶物,但是其上都附著著他的氣息,想要尋覓起來不難。

對方氣息處處散落,更有往遠方而去的,雖成乾擾,但是速度不對,且明目張膽的逃非有利之舉,能讓他尋覓不到,最好的辦法就是停留在原地。

一處處氣息尋覓,宗闕在探到親傳弟子令時降在了那處洞穴的上方,收攏起了自己的力量。

……

覆蓋此處的力量籠罩了許久,一遍遍巡視著,樂幽亦在洞中藏匿了許久,每每手心微汗卻未動,直到力量不再,他仍然未鬆懈分毫,而是繼續在那處等了一月,再未有動靜時,這才嘗試著往外丟了塊石頭,未有動靜後又等了數日,才撤銷禁製從此處出去。

叢林高聳而靜謐,樂幽確定著方向,踏上靈劍登臨高空之中,卻在碰上此處空間封鎖時背後毛了一下,想要轉身,卻是周身靈氣不能動,竟無法駕馭靈劍,隻能眼睜睜的從高空之中墜落下去。

風聲在耳旁呼嘯,內心雜亂紛擾,他竟未受他的乾擾,他竟未離開此處!

天空遠去,即便以他金丹期的身體,摔下這樣的高空也是會疼的,堂堂奪晦尊者被摔傷,說出去還真是會惹人笑話的。

衣袖擦過樹梢,樂幽閉上眼睛時卻穩穩當當的被扣住了後背和腿彎,驚魂稍定,他卻有些不想睜開眼睛。

他以為他擺了師尊一道,卻實實在在被對方擺了一道,對方讓他覺得自己能逃,然後再將他抓回去。

這樣的經曆還真是一點兒都不愉悅。

樂幽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麵前抱著他的男人笑道:“師尊何時發現弟子藏身此處的?”

宗闕看著懷裡笑意滿滿,但眸中藏匿著怒火和惡意的青年道:“一開始。”

樂幽輕輕挑眉,伸手摟上了他的肩膀笑道:“師尊既然一開始就發現了,為何不帶弟子回去?還要讓弟子辛辛苦苦藏了一月,那洞裡的味道可不怎麼好聞。”

“你既要玩,總要讓你玩久一些。”宗闕扣住他的腰身道,“否則苦心經營一場,豈不是毫無成就感。”

樂幽手指輕動,笑意愈發盛了:“那還真是多謝師尊了。”

“不客氣。”宗闕抱著他轉身道,“還有什麼招數也儘可使出來,此處離宗門不過一個時辰的路程。”

樂幽笑容微滯,被抱著從此處離開時腦海中想了無數的逃生方法,奈何無一樣可用在此處。

他厭惡逃離被抓,好像永遠都逃不出生天,四處求救無門,可被這人抱在懷裡時,卻莫名有一種不會出什麼事的感覺。

“師尊不恨我奪舍了你的小徒弟?

”樂幽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到底有些許閒心詢問。

“若是奪舍,用不了朝暉和蔽日。”宗闕說道。

樂幽輕輕抿唇,這的確是無可辯駁的事實,這是他的神魂,靈器認主,認的自然也是神魂。

“那師尊打算如何處置弟子?”樂幽抱著他的脖頸詢問道,“是否要送入戒堂?”

“關禁閉。”宗闕說道。

樂幽背後一個激靈,那自己將自己關起來的一個月可不怎麼好玩:“哦?弟子這可是殺了正道修士,還是上穹仙宗的,隻是禁閉?師尊這樣可算得上是包庇了,關多久?”

“關到你說出與陵江的齟齬為止。”宗闕說道。

樂幽沉默了一下道:“或許弟子隻是單純想殺人呢。”

“我不傻。”宗闕垂眸看了他一眼道。

樂幽眨了一下眼睛,撐在他的肩膀上笑道:“師尊連我都分辨不出,還說什麼不傻。”

“誰說我分辨不出?”宗闕平靜說道。

樂幽的手指微收,呼吸已然沉住,他看著麵前的男人,渾身的血液一時都有些滯住:“師尊早就知道?”

“性情雖有相似,但舉止言談不同,他比你乖上許多。”宗闕說道。

樂幽本是思索著到底何處露了破綻,聞此言時眉頭輕跳道:“哦?那師尊更喜歡我,還是更喜歡他?”

“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何事?”宗闕問道。

“師尊不是不傻嗎?隻管猜就是了。”樂幽輕哼了一聲道,“我如何不乖了?”

他可是按捺自己的性子好好裝了一回乖,奪晦尊者何時這樣乖過?

宗闕未答,懷中人又是哼了一聲:“師尊倒是將徒弟教的乖,卻成了木頭腦袋,況且他也未必真的乖,否則怎會突然出宗?”

“他出宗曆練,有留下玉簡。”宗闕說道。

“辭行都不當麵告彆,與通知何異?”樂幽十分不爽快,雖然他當時出宗一言不合就跑了,可如此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

宗闕:“……”

言談間越過諸峰,宗闕抱著人落在了寥郅峰頂,走向了洞府。

樂幽至此,先前的氣憤暫消,看著那靠近的靜室吞咽了一下口水。

關禁閉的那種焦躁感疊加,還不如給他兩刀來的痛快:“不若師尊還是送我去戒堂吧。”

“既是罰你,自然要選你不喜歡的方式。”宗闕將人抱進了房間放下道。

樂幽站在地上,還未來得及反應,對方一指點在他的眉間,體內靈氣已無法調動,無靈氣,自然不可探入儲物戒。

他心念輕動,拉住了那將要收回的手道:“那師尊可要在此設下禁製?”

“自然。”宗闕抽著自己的手,卻被青年兩手握住了。

他此次可不會乖乖認罰,必須要禁製。

“那師尊在此陪我。”樂幽笑著要求道。

“這是處罰。”宗闕說道。

“那我不管,若師尊不陪,弟子便讓您的乖徒弟出來受罰,反正您也不知。”樂幽輕哼了一聲道,“他什麼都不知道,您便是關個十年八年,也得不到想要的信息,他若平白被關,說不定會哭。”

宗闕輕輕斂眸,他一直不知切換契機是什麼,本以為他們也不知,沒想到竟是知道的:“他應多少知道你的事。”

“但他不會告訴師尊的。”樂幽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的腰身仰頭笑道,“不信師尊便試試,屆時他若知道弟子對您有如此悖逆之心,會如何反應?”

宗闕眉峰輕動,他自是不想讓小徒弟承受此事

,可麵前之人感情如此熱烈,同樣的身體,同樣的神魂,隻是記憶斷層,但彼此的關係卻不同。

若能成為道侶,他自是更願意與對方相許一生,擁他入懷,但小徒弟未有此心,他滿心都視他為長者,若記憶相融,此局可解,若不融,他真的能拒絕眼前的人嗎?

未知。

他對旁人自無意,不論旁人如何做,都可視若無睹,可麵前之人是他的心上人。

“師尊,一人關禁閉久了會很難受的,弟子即便有任何懺悔之意,也不能及時告知師尊,如此,豈不是錯過改正的機會。”青年滿嘴的理由,可他悠悠然的說來,卻似在撒嬌一樣。

宗闕輕沉了一口氣道:“好。”

他終究是無法拒絕他,若一人長久關著,摧折的是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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