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伊人的笑靨與爛漫櫻花的美景交相輝映,至今仍是他難以忘懷的景色。
後來,緋真染了重病,出不得遠門,更看不了櫻花,朽木白哉便在朽木家的院落裡移了些櫻花樹的幼苗回來,還與緋真親手把它們種下。
距今,已五十餘載。
那時的她麵色蒼白地躺在病榻上,握住他的手,望著窗外尚且稚嫩的櫻花樹,語氣虛弱,言語間卻帶著些綺麗的希望,眼裡更是藏不住的喜歡。
她說,等她病好了,她會將妹妹找回來,那時候和她一起看著櫻花盛開。
她還說,等來年院子裡的櫻花開了,她想親手做一些「櫻餅」給他嘗嘗。
而如今,窗前的櫻花已開至荼蘼,那些希望卻已如渺茫的白水,寸著零落的枯荷殘蓼。
“讓您久等了!這是您點的「櫻餅」!”幸平純將點心端了上來,“請慢用!”
“嗯。”
用道明寺粉、櫻花粉以及糯米做成的和菓子透著淡淡的粉紅色,在青黃色的櫻葉包裹下,溫柔地蜷在盤內,有一種看得見的芬芳。
櫻花的香氣一向是很清淡的,淡的幾乎無法讓人察覺,硬說起來,談不上香氣,隻是一種非常恬淡的氣息,就像靈狩川上風劃過的水痕。
但這份櫻餅裡不知道是加入了何種的櫻花,其中的花香更甚以往。
無論何時也不忘貴族的禮儀,朽木白哉用白皙的手指輕輕拈起一塊,那粉嫩的外皮,仿佛隻要稍稍用力就能壓破。
而送入口中,首先感受到的是道明寺粉的顆粒感與糯米粉的甜糯感,醃漬櫻葉在其上留下的鹽分恰如其分,與內裡香甜的豆沙餡相得益彰。
“很不錯……”
即使是不怎麼喜歡吃甜食的朽木白哉,也不得不發出這樣承認道。
稍稍一咀嚼,糯米團便綿軟地化開,但又不像是那種毫無個性的軟,看起來軟軟糯糯的櫻餅還保留著彈性與嚼勁,不過一點都不彈牙,即使吞咽下去,嘴中都還殘留著淺淡的櫻花香氣。
就像是整個春天都沁潤在了口中。
“這就是緋真說要做給我的櫻餅……”
他看著盤中最後一枚櫻餅,卻怎麼也舍不得下口。
「櫻花七日」。
這是世間的一句民諺。
大意是講,櫻花從淡然盛放,到開至嫣然,隻有短短的七日時光。
不論它是雍容或淡雅,清新或繁華,都隻能應著這天道倫常,如這世間萬物,化為塵土。
恍惚間,朽木白哉仿佛又看見了那個溫婉的女子。
素白色的衣袍,襟擺上粉紅色的花紋蔓延至腰際,像是不經意間暈染的丹青,一雙眼眸如緋色的天空般寧靜。
“緋真……”
朽木白哉凝視著那安寧的容顏,忍不住喚著眼前人的名字。
朝朝暮暮,長相廝守,休戚與共,耳鬢廝磨。
那為他帶來此生最大的幸福,卻如櫻花般轉瞬即逝,是即使他竭儘全力也無法追回的絕色。
日行晝夜,月行圓缺,年行四季,而自從緋真離去之後,他的人生卻停在了原地,止步不前。
“或許餘生都會是這樣吧。”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這樣的事情,飽讀詩書的他自然能懂。若是朽木緋真尚在,定不想看見他這副毫無生趣的模樣。
隻是做不到。
他的心,早已隨之一起,磨滅在了晃蕩的光陰裡。
他習以為常,就如這過往的五十年一樣。
“客人,請問味道怎麼樣?”在結賬的時候,幸平純用有些期待的語氣問道。
日式的和菓子,她之前有學過一些,不過做的不多,因此對味道沒有那麼自信。
“很美味。”朽木白哉溫聲說著,眼中露出一抹懷念的神色,“以後,會是個好妻子的。
“誒?”突然收到這樣的評價,幸平純愣住了片刻,然後才小聲說道,“謝謝……
朽木白哉付過帳之後,向著門外走去。
瀞靈廷的雨一向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進門前的淅瀝已經了無痕跡,夜空中重新投下澄澈的月光,隻有路邊的水窪還殘存著些許記憶。
朽木白哉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店鋪。
貓屋餐廳啊……
“下次的話,帶上露琪亞和戀次他們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