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Menu.176 初鰹刺身(下)(1 / 2)

[綜漫]貓屋餐廳 蘇明歡 7980 字 7個月前

所謂的鰹魚,是一種洄遊性魚類, 在日本的餐桌上的登場次數不下於金槍魚與三文魚, 不論是靜岡縣的鰹魚飯, 鰹魚茶泡飯或是鰹魚鹽煮,都是在日本四島鼎鼎有名的美味。

這樣介紹恐怕還會讓人覺得有些遙遠,那麼就再說一條吧,我們常常能在配料中見到的,與木頭的刨花彆無二致的木魚花, 並不是真的來自於某種木料, 而是自堅硬乾直的鰹魚乾,也就是鰹節上刨取的。怎麼樣?是不是感覺離鰹魚的距離稍微拉近了一點呢?

而洄遊呢,解釋起來就更為簡單一點,就與候鳥一樣, 天寒地凍之前,鰹魚會隨潮水南下過冬, 而春和景明之時, 則又會沿著暖流北上, 在這一時期捕獲來的鰹魚,被命名為「初鰹」。理所當然, 秋季的鰹魚則被稱作「秋鰹」。

春時的初鰹, 或許是因為趕上繁殖期的緣故,它們奮力在這湧動的湍流激浪中將秋季囤下的脂肪衝刷得一乾二淨, 恨不得向異性展現出最緊實的肌肉與最完美的線條。至於這樣做是否會得到青睞, 對鰹魚之間的戀愛故事不感興趣的人們還不得而知, 但這確實讓人類對魚肉緊實,口感細膩的初鰹迷戀不已。

由這種角度說起來,鰹魚呐,還真是注定不幸的生靈。而對於這些可憐的鰹魚們,幸平純所能做的,便是將它們儘可能做得好吃一點。

製作刺身的時候所用的並不是幸平純常用的那把廚刀,而是店裡爺爺留下來的那把刺身刀,鋒刃無光,漆黑而沉啞,但隻有實際使用時,才能覺察出它的鋒利來。

刺身的厚度自是廚師把控,但大多有約定俗成的條例,比如說三文魚或鮪魚這般豐腴的魚片,厚度大約把握在五毫米——這是既不會覺得膩,也不會覺得淡的尺寸。而像初鰹這般肉質緊密的魚材則要切得薄一點才算好吃。

幸平純的手肘向內彎曲成直角,單麵有鋒,角度極窄的刀尖微微下垂,或沉重,或輕緩,令人眼花繚亂的光弧如同在高速公路上飛馳般地閃耀著,而刀刃入肉的聲音不絕於耳,仿佛是有一道裂紋在魚身上蔓延,擴大,魚片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脫落了下來。

若是有人將這一幕幕拍攝下來的話,冠以「頂尖匠人的自我修養」、「那些年我們吃過的日料」之內的題目放在視頻分享網站,一定能獲得不俗的點擊量的吧?當他們知道做到這一切的不過是年僅十六歲的小女生時,不知道會不會覺得驚訝呢。

“呼,總算切完了。”

要在短時間內完成如此精密細致的工作,即使以幸平純的實力一口氣做完也覺得有些疲倦,不過她還是儘力做著接下來的工序。

“火什麼時候才能大一點呢。”

就如之前所提到的那樣,鰹魚比起其他常吃的魚種,魚皮要稍厚一些,因此並不能就這樣端出去,幸平純打算按照常用的做法,將魚皮微炙一下。

微炙,自然要用猛火,冉冉而起的熾熱火焰吐納著魚肉的外層,將外皮連魚肉一同烤得泛白,但更深一些的地方卻還仍是生鮮的,鮮明的分布飄溢出令人食指大動的香氣。

“您的「初鰹刺身」好了,請慢用。”幸平純將裝盤完畢的刺身端上去的同時,也小心地打量著這位在小狐狸口中所稱異常危險的客人。

高杉晉助抬頭瞥了她一眼,摩挲著指間的刀繭,語調依舊低沉:“嗯,給我來壺清酒,剛剛忘點了。”

“啊,好的,馬上就為您拿來。”雖然話是這麼說著,幸平純並沒有急著去後邊倉儲裡拿酒,而是先為他介紹著眼前的蘸料,“這裡有兩種蘸料,左邊的是米醋與薑末還有蘿卜泥製成的,右邊的則是芥子泥味噌,味道各有千秋,您可以都嘗嘗看。”

鰹魚的特彆之處還在於其蘸料,並不是通常的芥末醬油,而是更難見一點的帶著辛辣氣息的事物。

“知道了。”高杉晉助依舊是不鹹不淡地回答著,待幸平純走後,才端詳起麵前的料理。

鰹魚的皮經火炙之後呈現出金黃的色澤,湊近些甚至能看到表麵釋放而出的魚油,晶瑩剔透的魚肉則是月隱未落的江白色,在一切都恰到好處的拿捏下,這道料理美得就像是巴黎午後的鐵塔前,衣著華貴的少女正輕搖著身姿翩翩起舞似的。

“這是您要的酒。”幸平純將酒取了過來,待酒瓶端放於杯箸前,高杉晉助才好整以暇地拿起筷子。

清酒與刺身,一向是再貼合不過的搭檔。清酒能使人醉眼惺忪,忘記自身,而在昏昏欲睡之時,將切得薄薄的刺身裹上辛氣充裕的調料送入嘴中,又會讓人神清氣爽起來。

就像是南北磁極不停地推拉,在清醒與昏睡中掙紮的人類,動搖且脆弱,軟弱而可笑,高杉晉助從來都不會讓自己喝到酩酊大醉的程度,他隻是偏愛那種感覺。

那種能讓自己那顆總是甚囂塵上的心稍稍沉寂下來一點的感覺。

“嗯……”

似輕雲般薄如蟬翼的魚片,在蘸上調料之後被暈染成了透著白亮的淺褐色,而在入口時就能儘情體會到這一心向北的鰹魚所孕育的美妙滋味,帶著酥嫩焦脆的魚皮,魚肉則沾染上了薑末的辣味,但這一切都未能蓋過魚肉本身的鮮味。咬上一口,清爽細嫩,魚肉仿佛仍是鮮活的一般在舌尖彈跳著,而泠然春意,一覽無餘。

刺身的美妙之處就在於此,牙齒與魚肉若即若離之間的牽連感,藏身於內裡的甘甜,溫度卻保持在極低的時刻,像是山間悠然自得的冰澗,又像是風雪之後的晴空,將他的神思全然喚醒。

這與記憶中那人,有些神似呢。

高杉晉助情不自禁想起了那人,那擁有著如雪般純白的長發,在講台上以溫柔的語調念著課文,教會他們如何揮舞手中的利刃,教導他們如何堅守自我亂世存活的老師,就算過去了這麼多年,在記憶中刻畫的痕跡卻絲毫不曾褪色。

高杉晉助忽然想從懷裡掏出那杆煙槍吸上一口,又想起了小狐狸之前的話,此時做這樣的事情無疑是不相宜的,他隻得倒上半杯清酒深抿一口,讓那清冷辛辣在味蕾上來回兜轉了幾圈,讓米醋的酸味散儘,才不緊不慢地咽了下去。

就在這時,他聽見了從一旁飄來的幾縷弦聲,那聲音微弱,像是江邊泛起的波紋,但對此極為敏感的他很清晰地注意到了。

“這是三味線嗎?”一如既往穿著旗袍的D伯爵向身旁不知為何揣著一把弦琴來貓屋的壹原侑子問道。

“這個啊?”這條商業街的店主們私交都還不錯,時常會在貓屋裡聚上一聚,從進門開始就鬨著要喝酒的壹原侑子這時才想起來手邊的器物,“對,是三味線,是剛剛客人歸還的。”

“那帶到這裡來做什麼?”

“我是出門的時候在門口碰見她的,就順手帶過來了啊。”

“……在門口都不願意多走幾步把東西放回店裡再出門嗎?”D伯爵枕著自己的頭,一副懶得吐槽的樣子,“這麼貴重的東西,要是在這裡沾上灰碰上油可怎麼辦啊?”

“那可不行,我的時間更寶貴啊,可是以秒記的呢。”壹原侑子振振有詞地說著。

“那這把三味線還能彈嗎?”

“當然能!”壹原侑子隨手操起彈撥劃拉了幾下,單調生硬的音色聽得令人皺眉不已,而剛剛高杉晉助所聽到的弦聲,正是從她手中傳來的。

“這樣的三味線也會有人借嗎?”與眾人相處得比較融洽的南野秀一,這時也會跟她們說一些不輕不淡的玩笑話,“就算送給我我也不要啊。”

“欸?不對啊,之前明明很好聽的。”喝得微醺的壹原侑子不信邪似的又彈了一下,“怎麼變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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