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Menu.176 初鰹刺身(下)(2 / 2)

[綜漫]貓屋餐廳 蘇明歡 7980 字 5個月前

“你忘了調音了。”高杉晉助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自然看得出來這把三味線應是珍品,因此有些痛惜它的明珠暗投。

“對了……調音……”壹原侑子聽到這句話之後愣了愣,然後燦爛一笑,“啊呀,我可不會調音啊。”

她隻是販賣願望的魔女,誰規定魔女就必須什麼都會了。

高杉晉助輕歎一聲,微傾著身子站起來:“給我吧。

他再度坐下時,手中已懷抱著一把三味線,左手撫著琴箱,右手則靠著琴杆上下按動著調試,少頃,似乎是感覺正好,又拿起侑子小姐剛剛遞給他的象牙白撥片,叮叮錚錚地彈奏了起來。

那輕柔的琴聲悠然,蕩過屋內層層幽影,飄搖過綴著羽毛的小鳥吊燈,沿著地上的暗影鋪陳著,就像是永凍的冰川在初春也融出一片沃土來一樣,在一段簡單的弦樂之後,整個貓屋裡都安靜了下來。

“哇……”待弦音漸落之時,才有人小聲地感歎著。

“嗯?”放下三味線的高杉晉助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周圍的人,他這才發現這間餐廳裡的客人目光都集聚在自己的身上,這讓習慣於行走於陰暗之中的他有幾分不適應,“我調好了,你拿去吧。”

“不不不。”壹原侑子連忙擺手拒絕,她的眼眸中似有光輝閃耀,顯露出她對此的興趣,“你要不要彈一曲試試?”

“彈一曲嗎?”高杉晉助還有些怔然,旁人卻早已起哄起來。

“是啊!彈一曲看看吧!”

“真好聽……是專業的藝人嗎?”

“嗯,感覺是搞傳統音樂那一行的啊。”

三味線是高杉晉助的愛好,在最迷惘彷徨的日子,他便倚在窗台邊,且歌且歎地彈撥三味線,唱著從前的老調。但他卻沒有專程為誰彈奏過,這時麵臨這境地,卻是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彈一首拿手的吧。”似是瞧出來了他的惑解,D伯爵出言建議道。

最拿手的?《蒼天之歌》這樣殺伐之氣過重的曲目顯然不適合眼前的場合,高杉晉助略一思索,勉強得出結果。

“那……好吧。”像這樣端莊正坐著彈琴向來不是高杉晉助的風格,他一躍而起,坐在窗台上,半倚著身後的木質窗欞,黑色的細繩勒在腰間,而雙腿一條壓在窗台邊,一條微垂著落地。他閉目輕彈著手中的三味線,低沉的聲線緩緩入耳。

“刺桐花開,招風雨來,往複的悲傷如同過島的波浪——”

高杉晉助唱的是在衝繩享有盛譽的《島歌》,這本是三味線中的名曲,經那沙啞的聲線轉而演繹出了彆樣的風味,如果說彆人的島歌是在浪升浪湧時的引吭高歌的話,那麼他的島歌,則是在波濤迭起的海崖邊的低聲喃語,就像是在空氣中凝結成形的亞麻布,觸碰時會有粗糙而輕軟的觸感似的。

“刺桐花落,微波輕搖,渺茫的幸福如同易逝的浪花——”

“好!”一曲唱罷,小狐狸仿佛已然忘了此前的擔憂與害怕,在人群中搶先鼓掌,“先生是教三味線的老師嗎?”

“不,我隻是一介浪人罷了。”高杉晉助輕聲說道,他的身形在地板上投下輪廓清晰的影子。

“那這位先生要不要再彈一曲呢?”壹原侑子意猶未儘地問道。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能讓我先喝一杯嗎?”他剛剛點的酒才喝了一半呢,杯子還孤零零地放在桌上。

“沒問題!”壹原侑子笑著說道,當她看見桌子上的酒瓶時,卻又大聲向在廚房門口看熱鬨的幸平純喊道,“哎,你怎麼喝這個呀……店長!來兩瓶最好的酒!”

這句話又引發了新的騷亂,“什麼!最好的酒!那是什麼?怎麼之前從來沒有聽過?”

榊一家的季節限量供酒,托幸平創真的福,貓屋經常可以買到不少,但一般都被茨木童子與酒吞童子這倆酒鬼喝得一乾二淨,旁人都很少知道這件事。

“那個什麼最好的酒,我們這裡也要!”

“這裡也來兩瓶!”

“是是是!”幸平純歎了一聲,“小狐,彆杵在那裡,過來幫忙啦。”

再然後,高杉晉助又陸陸續續唱了《狐火》與《浜町河岸》,不過喝酒居多,彈奏居少。在那一晚,那在人間漂遊孤寂名為高杉晉助的魂靈,仿佛終於找到某種介質的憑依似的,凜然的眉眼淡卻了不少。

靜謐,美好,在吵吵嚷嚷的餐廳中,高杉晉助的心中忽然想起了這些與他向來無緣的詞語,仿佛他經曆的苦痛與磨難,鮮血與慟哭,背叛與陰謀,都隻是浮雲遮眼的一瞬而從未存在過。那黏在皮膚上,刻入身骨中,嵌在魂靈中的總是隱隱作痛的傷悲,也變得不再那樣深徹。

就如那歌中所唱的那樣——

“島歌,隨風飄吧,將我的悲傷也一同帶走吧。”

在那之後,壹原侑子本想將那把三味線送給高杉晉助,但他卻以這份禮物太過貴重而推辭不收,實在推脫不過,就轉而交給了幸平純,說是放在貓屋裡,若是有空,他還會過來。

幸平純本以為這隻是一句客套話,沒想到這位客人還真的會時不時在春夜晚時獨自來店裡,點一瓶清酒,再點一碟小菜,品嘗一番之後憑興致彈上幾曲,權當助興。

而高杉晉助仍是會做起那個夢。

在廢棄的,鏽蝕的刀劍堆上,他身著血跡斑斑的破舊戰鎧,屹立於世界的中心,唯一的不同,是他的手邊多了一把三味線。

不知為何出現在夢境中的三味線,與現實中的那把一模一樣,高杉晉助曾猜想這把琴是否具有某種靈性,但未能思考出個結果。而當這把三味線出現之後,他發現他在夢裡再也不是隻能被動地僵持在原地,他能自在地在這夢中世界中行動著。不論是彈奏三味線,還是在這戰場裡轉悠,總之,他變得有事可做,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隻能站在原地讓陰鬱的思緒生滿思維的空隙。

而在一個深夜,踏著木屐閒散步入貓屋的阪田銀時,看到在店裡靜心演奏三味線的高杉晉助驚得連下巴都脫臼掉的事情,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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