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他平靜又緩慢地重複。
“時光不會跟你走。”
他不是燕弱衣。
他是孤獨終老的利佩大帝,是年輕傲慢的四年級生猞拜羅。唯有這裡,唯有這世界,他才是被愛、被思念、被選擇的那個。
他會記得與她的一切。
記得她站在燦亮的夕陽裡,用指尖吻了他的雙唇。記得他為她折了九萬隻粉兔子,說了九萬聲的我喜歡你。記得雙頭鷹被她咬在唇心她眉睫濕透的模樣。
如果他化身宇宙,她是炙熱不死的太陽,那他就做一顆非周期彗星,終生隻見太陽一麵,在最愛她的那一刻悄無聲息隕落。
他願意死在這個美夢裡,死在崩壞的遊戲世界裡。
般弱勸解不了,隻好孤身上路。
她穿過了時間的河水。
時間停在她身後,長眠暗河。
[崩壞89%]
般弱衝出了瀑布,場景頓時一轉。
她又躺在初始登陸的房間裡,她長長鬆了一口。
又回來了!
第三次讀檔!
“啪!”
塞沛吐出了嘴裡的小紅球,戴著止吠器,居高臨下望著她。
般弱:“!!!”
這種關小黑屋的眼神她可太熟悉了!
般弱剛要爬走,被男生拖住腳踝,狠狠拉了回去。
“喂,亂/倫是不——”
“閉嘴!!!”
塞沛紅著眼睛,惡狠狠掐了她腰肉一把。
“再說話我吃了你!!!”
般弱隻好閉嘴。
塞沛把般弱扛到肩頭,跳窗逃走。
般弱被顛得想吐,“我們去哪裡啊?”
塞沛沒有說話,他全身獸化,變成了一頭巨型黑狼,馱著般弱穿過晝夜,穿過河流,又從森林跑到山穀,最後把般弱摔在一處荒廢的祭壇上。
Alpha狼相當暴躁,險些要把祭壇抓碎,“通道怎麼開不了?!”
般弱悟了。
“這難道就是遊戲的登陸通道?”
“也是下線通道!”
塞沛語氣對她非常惡劣,“給我滾回去!再來我就搞死你!”
“林星野,你不會的。”
般弱淡定拍走自己頭上的葉子。
塞沛臉色糟糕,不想跟她說話。
儘管他爭取了時間,但祭壇始終無法運行。
般弱拍他的肩膀。
林星野鑽研祭壇,沒有回頭,惡聲惡氣警告她,“離我遠點!”
“彆搞了,我們被逮了。”
般弱歎息一聲。
林星野一話不說化身狼形,牙齒叼住般弱就要開跑。
雪白的衣袂在眼前蕩開,銀發垂落腳踝。
珀伽眼球蒼白,如同一具殺戮機器,浮在上空,麵無表情地注視著他們。
而在他的身後,命運含笑問候,“跑得還挺快的呀,差點就沒抓住呢,唔,這還得感謝親愛的玩家,讓我用捕夢網捕捉到了一個沉睡的靈魂,光明沉溺深淵,分裂出黑暗,用來做兵器是再適合不過了。”
“喚醒他!”
林星野把般弱推向銀發,自己則是迎戰命運教宗。
般弱嘭的一聲,撞進對方的懷裡,冷得她直哆嗦。
她抓狂不已。
“他眼珠子都是白的,裡頭都沒人影,我怎麼喚醒他啊!!!”
林星野吐出一口老血。
“他為你墮的神,你問我我他媽問誰?!”
這個罪孽深重的女人!!!
招惹了一個還不夠,直接整了個六!!!
她當打麻將湊兩桌前男友呢?!
現在好了,大家都困在遊戲裡,為她要死要活的!
般弱也豁出去了,直接跳到珀伽的腰上,生猛開啃。
珀伽皺起臉,用力撕開她的手,她就一次次纏上去,咬得他那兩瓣淡色的嘴唇紅得滴血,沾染了世俗的欲望。
“小師哥!小師哥你醒醒!”
般弱嘴跟手一起上陣,掐得他又紅又腫。
“……唔!”
他的雙眼慢慢墜入顏色。
小師哥從一場長長的夢魘中醒來,他揉了揉昏沉的眉心,睜眼就看見一張陌生的臉龐,他怔了怔,猶豫片刻,說了聲得罪,指尖便輕觸她的眉中央。
瞬間,般弱紅得跟小蝦米一樣,高高弓起了背。
神經病!
五臟六腑,每一處都要探過!
“果然是你,我直覺不錯。”
小師哥舒了一口氣,像抱小孩一樣,將她抱在懷中,指尖擦拭著她臉頰的灰塵,又微微皺眉,“怎麼弄得如此狼狽?誰欺負你了?”
直到他摸出般弱頸肩一處血跡。
淡淡殺機如同秋水無痕彌散開來,卻讓整個山穀都寂冷下來。
“誰,傷的你?”
般弱裝作假哭,“還不是你,一分一,一分三,趁著你昏睡,他們一起欺負我!”
“……”
小師哥沉默片刻,“……其實,應該是一分三,三分四,我的主魂在你與君不見隱居之後,便隨你們葬在了鸚鵡洲。往後你所見的,都是我的分魂。”
般弱:“???”
是本茶孤陋寡聞了!
小師哥淡聲道,“也不妨事,既然我已醒來,分魂俱是無用,那師哥,殺了他們,向師妹賠罪,可好?”
般弱:“!!!”
我就說說而已,你不要嚇我!
然而小師哥向來重諾,並沒有開玩笑。
隨她下葬之後,他的主魂昏昏沉沉,不見天日,此生殘念已了,他也無心眷顧世間,便任由其他分魂行事,如今又被她的一縷生機驚醒,他自然是要重新執掌身體,再與師妹享這百年雪,千年紅。
“都出來罷。”
小師哥單手抱著小師妹,他身上的製服隨他的心意變換,重新拓開了一身黑色道袍,束著纖纖細腰。道君烏如鴉羽的長發柔順落到腳踝,被他用一縷清風環住。
而在他麵前,則是多了三道虛幻的身影。
他們複雜看著般弱跟自己的主魂。
“給你們一個小周天的逃跑時間。”
小師哥唇色如血,神色卻清淡至極,“有多遠,逃多遠,欺我師妹,我奉你們一場天地同素。”
人影頓時消散。
小師哥平靜垂眸,“劍來。”
他拈了一縷風刃,化作劍鋒,在指尖旋轉。
“去!”
“法隨我令,諸天不救!”
般弱悄悄咽著口水。
連自己都殺,真狠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小師哥身上的殺氣更重了。
小師哥疑惑嗯了一聲。
“你怎麼會被困在此處?這裡的法則都是衰亡的,並不適合你長久生存,容易損了你的根基。”
般弱小聲地說,“他們太可惡了,把我困在了遊戲裡。”
“遊戲?倒也無妨。”
小師哥看了看天穹,“你若想出去,左右不過是斬開這方幼小的天道,師哥許久未動劍,且來一試。”
他伸手剖向自己的胸口,竟牽出了一座血漉漉的劍首。
自君不見殉葬之後,他以自己的血肉為爐,重新祭出了一柄心劍,小師哥提起染血長劍,道袍飛掠,直入青穹。
“轟隆——”
烏雲滾滾,雷聲陣陣。
般弱都麻了。
哥,咱們明明可以走捷徑的,您直接挑了個最高難度的!
正當此時,一片陰影遮住了般弱的光,罪教宗鬆了鬆領口,“收拾了那頭狼,總算抓到你了。”
“嗖嗖嗖!”
血劍落下,把般弱圍成一個桶。
“……”
小師哥身處青冥,淡冷俯首,周身亦是雷蛇環繞,“煩請,離我師妹遠些,琴某感激不儘。”
“如果我說不呢?”
“死。”
般弱眼睜睜看著他們又打了起來,修仙混魔法的,場麵非常奇怪。
她的腳踝被人一拖,直接滑進了山石的夾縫。
林星野捂住胸口,奄奄一息,“你怎麼打算?”
般弱遲疑,“等他們打贏?誰贏跟誰走?”
林星野都氣笑了,“沒出息……咳咳!”
他有些不甘心,但還是咬破了指尖,從魔法陣拖出來一個活人,他開門見山,“幫個忙!解個咒語!”
琉揉著腦袋,“下次拖我能不能溫柔點?我腦子都快磕破了!”
“彆廢話!”
在林星野的掩護下,琉鑽進了祭壇裡,硬是被他開出一條空間通道。
般弱不太放心,這條魚靠譜嗎?
“快走,時間來不及了。”
林星野推了般弱一把,又對琉說,“你陪她一起上路,當好她的屁墊,彆讓她摔得粉身碎骨!”
琉又好氣又好笑。
“你這不是第一次送人走吧,這麼熟練。”
林星野沒吭聲。
他的世界充滿了虛假與謊言,他的女主角也隻是一瞬擁有過。
她從來沒為他留下過。
要不……這次試試?
他握緊拳頭,呼吸急促,鼓足了勇氣,“那你要不要跟我——”
那個走還沒說出口,琉已經牽著人,鑽進了通道裡麵。
他失魂落魄,鬆開了手指,又自嘲一笑,“你他媽做什麼美夢呢。”
[崩壞92%]
“噗通!”
般弱被一隻微冷的手掌牽著,墜入了一處彩色的空間。
顛倒的殿堂,斑斕的人臉,無數事物被切割得支離破碎,折射出一種奇詭豔麗的光彩。
“彆怕,很快就到了。”
琉牽著她,走到了一扇雕花的門前,他輕輕敲開,出來一個戴著兔子麵具的遊戲管理員。
“你好,這裡是回歸通道,你們是否終止遊戲,要回歸現實?”
[崩壞98%]
時間這麼趕?
“是她,我可沒玩夠!”
琉眉頭微皺,又不著痕跡鬆開,推了般弱的後背,“麻煩快點給她登記!”
般弱簽署回歸協議。
[崩壞99%]
琉淡淡地想,這個世界要塌了。
“那麼,祝你一路好走了。”
他彎下腰,發梢似有若無擦過她的臉,旋即他直起腰身,替她握住門柄,準備關門。
她試探性喚了一句,
“廢物魚魚?”
琉歪頭,“什麼?你餓了?回去吃魚,這裡沒有!”
她如釋重負,走入了黑暗裡。
“啪嗒!”
他亦關上了門。
通道關閉。
[崩壞100%]
遊戲世界開始崩毀。
而回歸通道裡的殿堂破碎,人臉割裂,像方塊一樣分解、消融。
男生靠著門,抬手撈起一塊雪花碎片。
當城市迎來那一場初雪,他也用這個姿勢,靠在機車上,車後座是他的一群愛笑愛鬨的妹妹。
他散漫又隨性彈著雪沫。
然後隔著一條街,衡驍就看見了那個家夥。
他命中注定的情劫。
鴨舌帽,短馬尾,小臉淹沒在兜帽的短簇簇的絨毛裡,露出的嘴唇軟嘟嘟的。她在便利店前停靠自行車,還掏出了一隻小豬鑰匙圈,親了一口小豬,嘴裡嘟囔著你還不是落在我手中,笑得又得意又可惡。
操真他媽可愛。
操他一見鐘情了。
“不好意思,這根能讓我嗎?”
衡驍跟著她進了便利店,站在她的身後,故作不經意地碰了碰她的手指,那奇異的觸感讓他的尾椎骨都酥麻了。
後來他得知她有了男友。
再後來他們又結婚了。
他冒充賓客,不死心去參禮,參到自己熱潮期發作,疼得撕心裂肺。
他冷酷切掉了腺體。
喜歡的女孩子上不了我的床,我的身體再無熱情可言。
如果還有下一場初雪——
見麵我會告訴你。
無論重來多少次,無論是海邊雪天還是夏日鳴蟬。
我依然會喜歡你。
即使暗戀至死,這一封情書從來沒我的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