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春日宴(2)(1 / 2)

中途般弱翻了底朝天, 燕恨水迅速罩了回去,手掌擋住她的腹甲。

十九皇子眼鋒冰冷看向僚從。

後者一個激靈,“我什麼都沒看到!”

小主人平常的占有欲也沒有那麼明顯, 但自從小麝香龜能大搖大擺霸占在小主人的頭頂之後, 他們就能明顯感受到小主人的護食。

是的, 護食。

小主人似乎真的把一隻龜當成了小妻子,這難道是中毒之後,小主人對所有少女喪失了興趣, 從而轉移到一隻陪伴的小龜上了嗎?

僚從越想越草,連忙搖頭。

又過一陣子,般弱離家出走,忽悠起了大蟒蛇當她的腳力。

沒錯, 她要去找龜男友了!

最好是一隻成精龜,年齡大小無所謂,能化成人形宜家宜室就行……

哎!

龜也不想太挑的。

怪她,第一次開葷就啃了隻俊俏周正的小和尚,從此以後她心氣兒被慣壞了,胃口也被養叼了,就喜歡生得俊俏周正模樣的人類。

那些沒化形的妖魔精怪她看一眼都寒磣,更彆說下嘴了!

不過當時下山,她一株葉子都沒爆盆的茶花妖懂什麼呀, 對什麼都是稀罕的。

小和尚光溜溜的腦袋多好哇,跟彆人的與眾不同, 她舒舒服服繞著他的小光頭做窩,小和尚身體也是熱烘烘的,她也喜歡往他襖子領口鑽,但老被那破珠子扯掉一兩片葉子, 她不滿嚷了很久,小和尚才不舍摘掉了那破珠子。

那時候她更中意他了。

般弱抬起倆前肢,搭在下頜前,望著滾滾而去的水流,看上去有點憂鬱。

跑路中的大蟒蛇:“?”

老大這又是怎麼了?

般弱:“蠢蠢,要不你偷個和尚出來,然後我再英雄救美,打爆你蛇頭,虜獲他的芳心?”

大蟒蛇:“??”

燕十九第一時間門發現了般弱的消失,他給她買的衣裳首飾,她啥也沒帶走,就是廚房的魚蝦被打劫得乾乾淨淨,像模像樣留了一枚金錠子,那是燕十九發給她的零花錢。燕十九翻身上馬,在京郊的一處湖邊逮住了一龜一蛇。

般弱咕咚一聲跳進湖裡,點絳唇反應有點遲鈍,等它也想跳進去時,主人冷冷道,“你要做蛇羹?”

點絳唇哆嗦了陣,慢慢遊開。

般弱經過一番鬥智鬥勇,被人濕漉漉撈出來,她連噴口水的力氣都沒有了,兩隻手臂軟軟抱住他的脖頸。

“為什麼要離家出走?”

“哼,明知故問!”

般弱扭過頭。

燕十九想起之前的話,有些驚愕。

這小母龜還真需要?

最後小瘋子捏了捏她的小翹臀,神色古怪,“你跟我回去,我們……試試。”

這回輪到般弱震驚了。

您接受能力這麼強的嗎?!

回去之後,般弱被拉去洗了鴛鴦浴,小瘋子不經意地擺弄,“我知道你們龜都喜歡水下亂搞的。”

被嗆了好幾口水的靚女龜:“……”

並不。

少年的黑發浮了起來,眼珠似墨,周圍略帶一圈暈開的桃花水,卻是殺氣騰騰衝般弱而來。般弱這頭還在努力克服跨物種的交流呢,冷不防被他叼住唇角,吃痛地抽氣,下意識放出了自己的龜殼防禦。

於是燕十九摸她的背,摸到了一條陡峭又厚實的刀背。

一人一龜麵麵相覷。

般弱看他憋得眼珠都紅了,有些不好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一緊張,這龜殼就收不起來,水兒,要不下次,我再克服克服……”

水兒倏忽低頭,猛地咬住她的龜殼邊緣。

臥槽?!

從未設想的道路在般弱麵前鋪開了。

像一條性貪的蟬蛇,他雙臂盤著龜殼,張口啜吸著她的唇舌。小麝香龜也不甘示弱,蹬著兩隻小短腿,抓著他的長發,就要攀爬那一座光滑雪淨的玉山。

“……嗯?嗯!”

水兒把般弱給搬開了,眉間門紅痣豔得妖冶,隨後切換到了動物教育頻道。

“你是一頭小母龜知道嗎?隻有雄龜才爬背的!你又沒有,你亂爬什麼!”

小麝香龜嘟嘟囔囔。

“知道了!小氣的水兒!”

“……”

儘管她是那麼保證,但燕十九並沒有放鬆,因為接下來半個時辰,這頭小麝香龜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劣跡斑斑。趁他不注意時,總是妄想從後頭爬跨他,被他發現之後,非但沒有收斂,反而理直氣壯觸咬他,把人咬得青青紫紫跟破布娃娃一樣。

般弱還狡辯,“水兒,我這是天生的龜龜習性,改不了!”

“就你廢話多!”

水兒不耐煩拍著她的龜殼,咚咚作響,“想要亂搞就老實點,沒見過吃人肉的小母龜還挑三揀四的!”

般弱嘗到了甜頭,迅速乖巧起來。

跟著水兒混,有肉吃,他說的,沒得抵賴!

般弱吃了一段時間門白飯,整個龜被暴躁小漂亮養得油光水亮,噴射的水箭也從一米遠變成了三米遠,傳為水神之龜。

皇子們現在都怕了她了。

般弱委屈極了,我一個龜每天天還沒亮,就被捉出去陪你們讀書,又因為你們太蠢了,經常被大儒遷怒留堂,導致我一隻龜吃了上頓兒,又沒下頓兒,四肢都瘦了一小圈,看你們不順眼噴你幾下口水怎麼了?

做人真不大方!

而且每日都三點一線的,你們宮鬥不是下毒就是使絆子,很無聊好不好!

燕十九看得出小龜悶了,跟平常都昂著頭不一樣,現在每次回家就用尾巴對著他。

燕十九轉頭就領了差事,帶著般弱去南塘。

“去南塘?”

小龜表情微妙。

要是她記得沒錯,那位未來的小狗皇帝就這疙瘩角落裡貓著呢!

但她是個心大的龜龜,向來不計較這種事,於是爬到小瘋子的腰帶上,隨便窩了個兜,就跟著他嘚兒嘚兒出發了。般弱暗歎,她真是個好養活的龜龜女友,每天一兩桶魚蝦就吃得飽飽的,坐馬車還不帶占位的!

到了南塘,水兒很忙,嗯,為了造反事業忙得腳不著地。

據說是他那老爹,越老越昏庸,被枕頭風吹得顛三倒四的,好像想要傳位給老三,水兒非常不滿,準備讓他掛機,並且還貼心為老皇帝準備好了太上皇這個養老新號。

於是在緊張凝重的密謀氣氛當中,般弱爬到他頭發準備睡一覺長的,水兒專門抓下來,興致勃勃跟她探討,“來來來,你說我是拿劍架在那老頭的脖子上呢?還是拿一顆人頭拍他桌上比較好?”

眾幕僚:“???”是不是草率了?!

般弱:“……”救命我隻是想找塊地兒睡覺。

他好像也拿不定主意,於是拿出一張紙,寫寫畫畫後,把般弱的龜殼放到正中央,他手指一撥,她像陀螺一樣,嗖的一聲旋轉起來。

眾幕僚:“!!!”為什麼造反還沒開始他們就覺得要輸了?!

般弱:“……”這個神經病。

這一天風和日麗,趁著小神經病外出辦事,般弱脖子圈了一條蛇圍巾,同樣偷溜出門。

難得碰上城隍廟會,這邊猴子耍關刀,那邊大猛男吞長劍。

她東瞅瞅,西瞧瞧,稀罕得不得了。

另一邊,她的出行動向同樣被人密切關注。

“你是說,這是小叔叔藏著掖著的心肝兒?”

茶樓的一扇窗戶,投下了涼涼散散的目光。

“不就是個沒長大的奶娃兒,也是,小叔叔那樣年歲,中意這樣的小奶娃也不出奇。”

眾人皆是輕咳。

“主人慎言,那位……畢竟是京城來的。”

他們久居南塘,但在京城也有耳目,對一些消息也頗為靈通,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老皇帝有十九個兒子,最小的一位燕十九,頗受帝後寵愛,隻是小皇子生來多病,伽藍寺預言他的命數斷在二十歲之前,與皇位無緣。

可誰知道呢,這位八九歲之後竟恢複了身體,如今十六歲更是風骨秀異,來之前還把伽藍寺拆了一輪狠的,全國的和尚們不敢吭聲。

就連算命的都溜個沒影,生怕被牽扯進去。

他們作為南塘名士,前不久才見了十九殿下一麵。

那日下了場小雨,在官員簇擁的江邊,十九殿下擎著一把油紙傘,銀蟒箭袖,骨發皆豔,眉間門落了一點美人祭。

傳聞中,燕十九的美貌極盛,說是神仙落凡,難辨雌雄,他們不以為然,直到見了真人,才知道名副其實,哪怕是頭頂亂糟糟爬了一隻小龜,也絲毫不影響十九殿下的美貌,畫舫裡的花魁都得黯然失色。

當然,這種話他們是不敢當麵說的,背後也不太敢。

十九殿下的脾氣可不好,最討厭人家說他長得像姑娘,扭人腦袋的事情也經常做,不過隻要身邊帶了一隻龜,大家就能鬆口氣——

十九殿下從不在小龜麵前殺人。

每當十九殿下暴怒,小龜就會伸出懶洋洋的四肢,把他的腦殼拍得啪啪作響,十九殿下不耐煩地回應,“知道,知道,我嚇嚇他,不殺他,你彆拍了,腳都沒洗還老拍頭,什麼毛病!”

以上,是南塘官員從京城好友那裡收集的第一手情報。

這頭眼珠滴溜溜亂轉的小寵龜,他們自然是有所耳聞的,據說它極通人性,除了是十九殿下的小克星,凡是被它口水噴過的,都容易倒黴!

官員們登時離般弱遠遠的。

備受人們關注的,除了受寵的小龜,就是燕十九房中偶爾出現的少女,他們放了多日的長線,才終於窺到了一分蹤跡,頓時精神一振。

“要不要讓甄家小姐與之交好?”

眾人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夫人外交比較靠譜。

他們嘴裡的甄家小姐,是太傅之女甄山黎,跟小主人也是青梅竹馬,而且甄家小姐可了不得,五歲就能七步成詩,才驚四座。八歲開了一家美顏鋪子,被南塘的夫人小姐們奉若上賓。十歲,她燒光了家中奴仆的賣身契,揚言眾生平等。

到了十三歲,放出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豪言壯語,令女子們更為追捧。

燕弱衣狹長的眼眸裡掠過一絲陰寒。

“不必叫她。”

燕弱衣冷冷道,“事到如今,你們還不知道甄山黎是鬼上身嗎?還跟我裝什麼?”

他嗤了一聲。

“跟一個不知道什麼地方出來的孤魂野鬼周旋,你們倒是不怕被拖下水。”

甄家小姐如此高調,世人也不是蠢人,太傅的府邸被各方暗探滲了一輪又一輪,她是什麼貨色眾人心裡有數,隻是為了明麵的利益,他們都藏起了鋒刃,一個裝得比一個糊塗。孤魂野鬼乍聽瘮得慌,可歸根究底也是死去的敗者,被活人埋在地下,踩在腳底。

她生前就鬥不過活人,難道死後還會比活人聰明嗎?

而且披了活人的皮囊,受了活人的恩惠,便要遵守世間門的規則,可甄家小姐屢次挑戰底線,已經有不少人把她視為眼中釘了,偏偏她還不加以防範。

若非他們暗中保護,這甄家小姐說不定又得走一回閻王殿!

想到這裡,大家神色各異。

甄家姑娘雖有問題,但他們的窘境也迫在眉睫,要是三皇子無法最終稱帝,他們作為三皇子長子燕弱衣的幕僚,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

“那……咱們就白白放過這位姑娘?”

仍有人不甘心。

燕弱衣皺起眉,甩袖離開,“我來會會這位小嬸嬸!”

燕弱衣混入了人群中,遠遠墜在了般弱的身後。

燕弱衣比自家的小叔叔大了五歲,自然這位小嫂嫂在他麵前也小了一輪似的。

藕絲衫子,榴花小裙,壓著一雙青彩小靴,活脫脫一個天真無邪的閨閣小千金,她從城東溜到城西,腰間門塞滿了淘來的玩意兒,她甚至不知從那裡找了一個麻袋,見到喜歡的就往袋子裡裝,摞起了一個小山丘,除了那一身好料子,跟走街串巷討生活的貧苦少女也沒什麼兩樣了。

事實上般弱也憑借這一番灰撲撲的滄桑形象,成功混入了街頭賣藝團,免費看完了好幾場表演,人家非但不收錢,還把熱氣騰騰的大饅頭跟她一同分享。

“多謝!你們真是好人!以後一起會走大運的!”

般弱吃得半點都不含糊,連肩頭的大蟒蛇都被塞得蛇嘴都合不上了,忘記自己還是個吃葷的。

燕弱衣臉頰抽了抽。

這小嬸嬸,真是一言難儘……

城隍廟會的重頭戲還是晚上,男男女女戴上麵具,尋找意中人一起出遊。這並不是一項傳統,而是甄家小姐搞出來的活動,她最近開了一家麵具鋪子,借著廟會燈節不斷推出新品,搞了不少噱頭,人們也很受用。

“來啊,看一看,瞧一瞧嘍,這是鈴鐺小鋪推出的幸運半臉貓,快來邂逅你的前世意中人吧!”

“公子,您是來找意中人的吧?要不要來一個?”

攤主很是殷勤向燕弱衣介紹。

“不用了!”

燕弱衣跟著般弱,從白天跟到夜晚,簡直可以說是心浮氣躁。

這小嬸嬸就像是耍著人玩的,混進賣藝裡拿彆人饅頭吃也就算了,彆的姑娘賣身葬父她依舊要踮起腳尖看熱鬨,就連經過青樓時,她也不閒著,膽大包天摸了摸姐兒的小手,把那一群姐兒逗得花枝招展。

燕弱衣的額頭青筋直跳。

“公子真的不要嗎?難得佳節盛會,辜負了良辰美景……”

偏偏攤主還在喋喋不休。

燕弱衣實在不耐煩了,“我全要了,你閉嘴!”

攤主得了重金,笑得見牙不見眼,順便把手上的麵具塞給燕弱衣,“好好好,公子大方,這板車就當是送給公子的添頭了,那就祝公子佳緣天成了!”

攤主丟下攤子,溜個沒影,生怕燕弱衣反悔。

燕弱衣吐了一口氣。

他轉身就走,被人扯住了衣袖。

“欸,小夥子,這麵具怎麼賣啊?”

燕弱衣:“?”

說得什麼玩意兒?

他麵色不虞轉過身。

碩大蛇頭跟他麵對著麵,眼對著眼。

“嘭!”

燕弱衣後退一步,哪裡想得行人正匆匆往前,兩人撞了個狠的,雙雙撲街。

“走路不看路的啊!”

行人一手扶著半臉麵具,顯然急著相會佳人,罵了幾句就跑了,而燕弱衣同樣怒火中燒,單手撐地,準備起身,麵前多了一隻纖細的手掌。

他頓了頓。

裙邊的榴花灼灼欲燃。

風中的秦腔,湖裡的彩舫,熙熙攘攘的長街短巷,誰家的牆頭逸出了一枝粉彩,竟開得繁盛如火,就連不遠處清冷的廟宇梵音,也壓不住這一簇月下煙霞。嘈雜的聲音消失了,隻剩下他的呼吸與心跳。

嘭。嘭。

某個聲音驀地響了起來,從心底深處。

燕弱衣額頭滲出冷汗,視線往上延伸。

來人一雙藕色軟袖,密蓬蓬的長發係進了一條朱草絲絛裡,麵目怎麼會這麼模糊不清,他眼睛有些澀痛,使勁睜大著,而裡麵隻有一片被揉得碎裂的燈影與人群,又延成了波光粼粼的湖。看不清的,都生出了霧氣,在碎裂的鏡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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