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春日宴(2)(2 / 2)

“大侄子?大侄子?”

般弱在他麵前晃了晃手,嘀咕著。

“不會吧,摔了一跤就傻了?”

他啞澀張嘴,“我們……是不是見過的?”

“見過?”

“我們今生這可是第一次見麵。”般弱歪頭,“看來是你小叔叔給你說了不少我的事情嘛,夢裡見過我呀?唔,叫聲小嬸嬸聽聽?”

她放下麻袋,插著小腰,等著受禮,“跟了小嬸嬸一天了,就當是賠禮謝罪好了!”彆以為她不知道這家夥一整天都在她屁股後頭轉悠!

不是……不是這樣的!

他嘴唇灰白,猛地抓住她的手指,青筋暴起,本能用力。

“嘶嘶——”

大家夥不客氣吐著蛇信子,威脅著他最好趕快放開。

而下一刻,般弱手背吃痛,被人強行斷開,“你在這裡乾什麼?!”

般弱立馬縮回手,無辜眨眼,“小叔叔,我沒乾什麼呀,我跟你大侄子打一聲招呼嘛,這也不行?”

隨後她就閉嘴了。

水兒屁股後邊也是一大串蘿卜,老的少的都有,伸長了脖子瞧著這邊。

“跟我回去!大晚上在外邊跑什麼!”

燕十九很不客氣牽走般弱,同時瞪了點絳唇一眼,“看都看不住,做蛇羹算了!”

大家夥委屈不已,拱了拱般弱的腿,現在它見風使舵得厲害,知道自己是誰罩的。般弱趕緊抱住大蟒蛇,“說什麼呢,不準吃蛇蛇,要吃也是吃你!”

她朝他齜牙咧嘴。

大蟒蛇也得意昂起頭顱。

“……哼,回去再收拾你們!”

燕恨水拖著一人一蛇還遊刃有餘。

般弱撲騰了下,“等等,我的寶貝!”

燕恨水一個眼神,隨從會意,替般弱扛起了麻袋,後者也滿意了,乖乖跟著他走。

後頭傳來一道微弱的聲音。

起先是含糊不清的低喃。

越來越清晰。

越來越篤定。

“……般弱!”

燕弱衣驟然爆發,隔著重重人影,他脫口而出。

“般弱!!!”

般弱聽見自己的名字,正要回頭,但黑暗中有人摁住她的後腦勺,手背拔起青筋,死死地不讓她轉過頭。

“……不是麼?怎麼……不是呢?”

燕弱衣捏緊手中的麵具,茫然又失落。

奇怪。

他衝動之下,怎麼會喊出這個名字?

這明明是他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還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他怎麼會覺得——

在滿城火裡,在浮屠祠前,他的前世已歸來。

如觸之即碎的夢。

而般弱回去就被關了小黑屋。

“說說。”

水兒居高臨下抱著胸,“我那大侄子跟你什麼關係?第一次見麵他怎麼會知道你的名字?”

他可是從來都沒跟人說,旁人都稱她一聲九九姑娘。

般弱還是那副無辜樣子,“叫錯了吧?可能他是在念佛經?”

“佛經?看來你不老實了,哼!”

水兒明顯不信,把般弱撥到自己的身下,靠著特殊的技巧,硬是磨出般弱的龜殼,隨後雙腿一攏,在對方震驚的表情中,把她露出的那條細細長長的小尾巴飛快夾進腿心,不緊不慢地摩挲著。

這可真是要了龜龜老命!

般弱當龜之後,小毛病多得連她自己都沒注意,比如這一條光溜溜的小尾巴,動情時總會歡快揚起,又或者纏住對方的身體,這時間門一長,小瘋子有事沒事就愛繞她的細尾巴。多數時候他會給她一個痛快,像今天他有意折磨,般弱很快臉紅發燙,脖子出了一圈小汗珠。

“說不說。”

他嘴裡的小尖齒也不放過般弱的耳朵,“不說不給你爽。”

“……”

般弱隨後幾句粗口,被他學得極溜,而且還能舉一反三用到她身上。

般弱的尾巴纖細又敏感,被迫投降,“……好啦!我說!不就是個前世情緣嘛,他看我眼熟而已,但肯定想不起來的,你彆吃醋啦。”

水兒的臉更青了,“你到底還有幾個前世情緣?你一頭小母龜怎麼這麼能惹爛桃花!”

小綠茶四肢敞開,直接耍賴,“那我有什麼辦法,人家人見人愛嘛!”

燕十九哼了一聲,把般弱夾得更緊,張嘴咬住她的龜殼,嘴裡含糊著威脅。

“下次再見他……剁了你尾巴燉湯!”

也許是危機感漲了,般弱發現這小瘋子更瘋了,從南塘回去之後,他直接發動了宮變。

十九歲,新皇登基,定紫微,拓疆土,修仙飛升。

這個轉折是般弱萬萬沒想到的。

她十九歲在乾嘛?

她在池塘裡玩泥巴。

至於修仙飛升,那更是機緣巧合。

那是小瘋子稱帝的第九年,他暴力推平諸國,壘起血河江山,以龐大的國運為根骨,領悟道法九要,引發天劫異象。正是這一發天穹異象,引來了外界的窺伺,於是有一對師兄弟乘著雲箋而來。

他們遍觀諸國,草木凋零,還殘留著戰爭過後的腥氣,然而其中卻生出一股蓬勃的靈機。

他們很快發現了關鍵。

此間門竟有人如此魄力,敢以王命竊道,悖逆天命!

師兄弟來自手段殘酷的修真世家,自然不肯放過這一頭剛成長起來的肥羊,他們駕臨京城,見到了一位年輕得過分的人間門帝王,錦衣輕裘,眉心一點相思痣。

喜好男色的師弟當場就要燕恨水侍寢,而師兄則是矜持一些,說他們隻要王朝上貢的十分之七,便可庇護此界,否則休怪他們師兄弟生靈塗炭。

“喲?來打家劫舍的呢?”

帝王頭頂爬出一隻小龜,懶洋洋撐著四肢,“還十分之七?很好,你們全身上下連帶褲衩子,都得留下來!”

燕十九臉色陰沉,“我還喂不飽你?不準要他們的褲衩子!我全殺了!”

般弱尬笑,“彆介啊,我就是說說而已,我當然不會要他們的了!”

師兄弟臉色一變。

這頭平平無奇的龜……竟然有了千年道行!

師兄弟對視一眼,師兄率先暴喝,“大膽,你貴為人王,掌管蒼生,竟敢與妖孽勾搭——”

他們試圖以正道的氣數壓人。

然而——

麝香小龜額前凝著一枚通天厄印,早就脫離了蒼生道,入了洪荒道,前者為蒼生立命,後者奉行天道輪回弱肉強食。而人間門天子的身後則是一卷星辰明滅的王命錄,冰冷駭然,殺氣浩蕩。

這倆,都不修正道。

師兄弟都傻了。

事後,般弱蠢蠢欲動,想要扒屍,被水兒扔進了太清池裡,“吃你的蝦去,彆亂摸其他男人。”

般弱吐著泡泡。

“小氣!”

燕十九從師兄弟裡扒出了不少的內幕。

比如天分九界,前三界為諸天界,中三界為登仙界,下三界為凡生界,而他們的大晉,正是下三界裡的最後一界,微塵界,也難怪出身登仙界的師兄弟敢有恃無恐闖進天下禁地。天子一身血衣返回禁庭,宮人皆是俯首帖耳,不敢直視。

般弱吃得不亦樂乎,腮幫子塞滿了烤得酥嫩的小魚肉,頭也不抬,“回來啦?我給你留了一碗魚頭,蠢蠢都沒有,看我對你好吧!”

她腳邊是一頭望眼欲穿的大蟒蛇。

燕十九用帕子擦了擦她嘴角,“問出來了,那師兄弟是登仙界太玄派的外門弟子,在小界遊曆百年,專門逮住凡人薅羊毛,美其名曰是庇佑蒼生。這種蠢貨,以後會越來越多。”

“那你的意思是?”

“殺回去!滅了門派,斬草除根!”

“咳咳咳,倒也不必如此。”

燕十九雙眸沉沉,“那你就放任蠢貨們讓我侍寢?”他抽筋扒皮都難消他心頭之恨!

般弱:“……”

這是一道送命題。

般弱親了又親,睡了又睡,以為這件事就過去了。

直到五年後——

“轟隆!”

睡覺的般弱被一道雷火劈得外焦裡嫩。

她靈氣壓製不住,瘋狂暴漲,般弱瘋狂尋找原因,跑到外頭一看。

得!

那修成元嬰的小瘋子把師兄弟的屍體給點了,硬生生開啟了界麵通道。

“走!上天去!”

燕十九把般弱揣他兜裡,跳進通天光柱裡。

般弱還是一臉懵的。

“等等,水兒,咱們就這樣走了?你不要你的國家跟子民了?”

水兒臭著臉瞥她一眼,語氣很是暴躁,“你個蠢貨龜,你以為瞞得了我嗎?你的修行早就圓滿,再待在凡生界,沒有足夠的靈氣,你隻會一直衰老,受到天道反噬!這裡的事情我早就安排好,亂不了!”

要不然他才懶得修煉呢!

般弱恍然大悟。

“難怪你最近修行那麼上心呢,原來是要帶我破界啊,我還以為……”

“還以為什麼?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最近水兒的修行風格很激進,以至於他的行事都變得霸道瘋狂起來。

“還以為你想變成小公龜跟我龜龜交/配!”

般弱認真臉。

“……閉嘴!!!”

通天光柱傳來一兩聲惱怒的叫喊。

而人們敬畏看著這一幕天降異象。

隻見那一道巨大的光柱內,遊動著一隻深褐色的大龜,它嘴裡叼著一頭時而扭曲時而繃直的小蛇,而仔細一看,大龜腹甲下,多了一道人影,他雙手托舉著大龜,緩慢又有力送她上了青冥天。

此事傳為大晉第一異談。

而在觀星樓上,已是新帝的燕弱衣怔怔看著光柱消失,天穹如洗,青碧萬裡。

好像,我前世今生,從未來過。

又過了百載,登仙界有新人橫空出世,與太玄派公然叫板,人們隻見一人一龜一蛇,紛紛嘲笑自不量力。

而千年之後,諸天界換了新主宰,巍峨宮闕,眾仙跪迎。

“嘶嘶——”

蛇大爺昂著腦袋,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

般弱則是扒了水兒的頭發,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想起前幾天她聽的評書,跟水兒偷偷咬耳朵。

‘嘿,水兒,你說以後的人怎麼說我們的呢?’

水兒毫不猶豫。

‘蛇龜一窩,狼狽為奸!’

般弱:‘……’

誰又惹你這個瘋子了?

般弱後來才知道,原來因為這段時間門她跟點絳唇外出燒飯,龜蛇形影不離,被稱為玄武真帝。

她啼笑皆非,“不是吧,那頭蠢蛇的醋你也吃?它連我龜殼都敲不開欸!”

“要是它能敲開呢?!”

水兒怒目而視。

“那也不給!”

般弱抓著他的頭發,龜殼熟練滑了下去,她在他麵前化成了人形,裙擺的蝶黃流蘇墜在腳踝邊,似一群黃蝴蝶從日影裡翩躚而過。般弱壞心眼把他推倒在秋千上,對方掙紮著起來,“水兒,我好像沒給你念過情詩。”

“……哼,你現在才知道嗎!”

他順從坐了下去,露出一副你今日休想蒙混過關的傲嬌樣子。

於是般弱邊吻他,邊揚著調子。

“春日宴,宴流水,水長恨,恨……”

“恨什麼?”

“恨歸遲。”

燕恨水睫毛微顫,交織細碎金光。

他知道般弱的意思。

待他修行到天地同壽的地步,前世的情由早已明了,什麼前世情緣,全是她哄自己的,他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

他有些生氣,但又不知如何發泄。

“……下次早點來找我!”

水兒臭著一張臉,“還有,彆隨便改人家的詩!”

般弱得寸進尺,“那怎麼念的?你念給我聽呀。咦,水兒臉紅了。”

午後,一架白荼蘼,青絲與霓裳交纏。

“你這隻龜真難養,吃得多也就算了,還要念什麼破詩!不念!”這頭小母龜當他傻子嗎,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水兒大聲地嚷著,眉間門小痣紅得滴血。

“還有,不要在外麵叫我小名,你見過諸天大帝叫水兒的嗎!”

“水兒!水兒!水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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