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風花雪月(2)(1 / 2)

“哈?你叫沈橙?”

般弱被前男友修羅場支配的恐懼又一次降臨腦門。

她持劍的手掌微微顫抖。

日啊!

果然人生處處有意外, 拐個彎兒都能瞧見前情人!

沈辟寒神情冰寒望著她。

她這是什麼臉色?

他在蒙舍詔的真名便是沈橙,隨阿奔來到中原定居, 又改名沈辟寒, 做了點蒼山莊的少莊主,好像這樣就能與南詔的那一切割裂開來。

好像這樣他就能挺起胸膛,光明正大活在這世間。

但今日, 他最不堪的秘密被仇人知道了。

她定在心裡淩/辱他。

看啊,多麼高高在上的少莊主, 多麼光風霽月的少年劍俠,誰知這著了錦花, 鍍了金箔的皮相聲色之下,竟是一具流淌著肮臟血脈的白骨。如果可以, 他寧願從未出生過,又或者那一日, 他不該頑皮, 躲到花架下,聽大人的談話。

什麼父親體弱難育,什麼香火後繼無人。

他聽得頭昏腦漲,半知半解。

但有一點他清晰意識到——

他是阿奔跟母親的孩子!

他是不該存在於倫理的孩子!

他罵問溫般弱是小壞胚, 自己何嘗又不是肮臟的小野種!

大人臟, 他也臟!

沈辟寒自我厭棄, 卻覺腰間一鬆,她滑向側邊,挪開了雙腿,見他看過來,對方猶猶豫豫,拍了拍他的腰, “不臟,我這身衣裳剛洗過的呢。”

沈辟寒淡冷問她,“你不動手?”

“哎呀。”

她眯了眯眼,好像被辰光曬得晃眼,含糊著語氣,“都是體麵人,打打殺殺多不好,咱們還是要以和為貴。”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買菜。

沈辟寒並不買賬,“我會殺你!你放了我,我定會殺你滅口!”

般弱:“……”

這算是什麼個事兒?對方在她的毒打之下,沒成為禽獸哥哥,反而朝著瘋批的路線一路狂奔?

她的腦殼隱隱作痛,跑路的念頭更加強烈。

般弱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想了想,還是衝他友好伸出手,仗著自己一張人畜無害的小肉臉,“少莊主,你可以放心,我嘴巴特彆嚴實,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也不會有第五個人知道。我若撒謊,天打雷劈!”

“轟隆——”

晴天劈下一個響雷。

般弱麵不改色,當沒聽見。

眼前展過來的手,被主人養得極好,宛若一架精雕細琢的小象牙,指頭圓潤,嵌著淺淺肉窩,光澤亮,水頭足。還記得當初她來點蒼山莊,那襖子是烏糟糟的,滿手凍瘡,皮膚通紅,刮他的臉都是粗糙的,好似一把刮骨刀。

疼得令人生厭。

他撂了眼她的臉。

那一頭細軟發黃的齊肩發留到了腰口,額邊簇簇胎發,金環高高穿束,又在側邊編了兩股細辮,纏縛一條條絳綃,細薄又清靈,如同振翅欲飛的蝴蝶。

隨著她的彎腰,細細長長的辮子小蛇般跳動,淩亂搭在頸肩,被劍光絞碎的衣襟敞開了口子,內裡的肌膚微微出汗,仿佛貼了一層細碎華美的雲母片。

亮灼灼的,沉到了他的眼底。

沈辟寒一動不動,半晌垂了眼。

“貓哭耗子假慈悲。”

嘿!有完沒完!

般弱縮回了手,直接走了。

沈辟寒在地上躺了一會,支著腿,慢慢坐了起來,四周儘是狼藉,竹枝掛了一些零星的碎布。

“少莊主,莊主讓您去一趟書房。”

家仆恭敬垂首。

沈辟寒應了聲,他轉過身,手腕後拋,那一支佛麵竹穿過碎布,將其淩厲釘入泥裡,濺起磅礴烏丸。

殺機,鋒芒畢露。

家仆眉頭驚跳,愈發謙卑,“那山青姐姐如何處置?”

“我不想在山莊再見到她。”少莊主的聲音有了一絲微妙的停頓,“發賣就是,不必多費心神。”

般弱正在收拾家當。

點蒼山莊這地兒不適合養老,救贖文裡的瘋批很治愈很純愛沒錯,但這他媽是小黃文!

般弱簡直不敢相信小黃文裡的瘋批是什麼樣子。

儘管她靠著一口之水,跟對方暫時處成了死對頭,可誰知道這廝會不會中途變異,想要跟她在籠子裡玩一玩你逃我追咱們插翅難飛的遊戲?

般弱打了個寒顫,手腳更加利落,婢子進來一瞧,抿著嘴笑,“二小姐莫不是神了,莊主剛傳話來,要您與少莊主同去群英會!”

般弱:“?”

啥?

她逃都來不及呢,還給安排了一個全身心交流的高質量約會?!

第二日,般弱生無可戀,牽了一匹棗紅色小母馬,它難得出了馬場,本來是興致高昂,馱著般弱四處亂跑,直到它撞到了另一頭越晱,立即乖順下來。

對,這倆,情侶關係,一個南詔小馬哥,一個中原小俏妹,眼對眼兒,玩起了刺激的異國戀。

有一回小母馬從馬場跑脫,眾人鬨得是雞飛狗跳,他們分頭行動,忙活了大半宿,最後是在少莊主的院子裡發現了夜裡為愛私奔的小母馬。

般弱對那一天的事情記得非常清楚,她是氣勢洶洶登門,卻看見小母馬尾根抬起,撒嬌般拱著越晱強壯的馬屁股,活脫脫一個饞馬身子的小渣女。

般弱:“……”

啊。

老娘瞎了。

最尷尬的是什麼呢?

沈辟寒殘忍否決了小母馬的交/配權,她皮薄毛細,不是南詔小馬哥愛的口味,將來生出的孩子肯定不是優良品種。

“她太矮了!”

沈辟寒淡淡地說,“蒙照會把她的後蹄壓折的。”

他還掃了一眼般弱的腦袋。

意味不言而喻。

小綠茶哪裡受得了這種氣呀,二話不說把小母馬紅棗牽了回去,並在馬場搞了一個轟轟烈烈的賽馬招親。紅棗偏瞧不上這些溫順俊俏的小子,就要那一頭英氣勃勃、肌肉豪放的越晱,誰敢進到她的小閨房,她一腳一個,踢得很歡。

養馬的看自己的小子們,個個哀叫連天的,就差沒跪倒在般弱麵前,求姑奶奶行行好,包辦婚姻傷不起啊。

小母馬發情期得不到安撫,脾氣日漸暴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般弱手把手將小母馬養大,也算是當心肝兒疼,她左右沒了法子,隻得抹了把臉,在沈辟寒麵前裝孫子,求他高抬貴手,鬆一鬆小馬哥蒙照的初夜交/配權。

她一筐好話不要錢地往外倒,求得嘴巴起了火燎子,對方一概不理,逼得般弱發動大招——

呔!看我影分身之術!

沈辟寒洗臉,她跟著。

沈辟寒讀書,她跟著。

沈辟寒沐浴,她跟著。

沈辟寒去更衣……

“這你還要跟著我?!”

少莊主臉黑如泥沼,周圍殺氣外放,如果可以,般弱這一瞬間已經被削成一千八百小片兒了。

紅棗最終上到了她日思夜想夢寐以求的蒙照小哥,那真是一個如饑似渴,久旱逢甘霖,天雷勾動地火。代價是她主人般弱熬得烏青的倆眼窩,以及滿嘴的火燎子,生生給她疼了半個月。為了成全這對小情侶,她可付出太多了!

這會兒紅棗撒蹄子朝著蒙照奔過去,般弱騎在上頭,是心驚膽戰的。

都是好幾頭小馬的媽媽了,怎麼還這麼不穩重?!

除了般弱,大家能理解紅棗的迫不及待,蒙照來自南詔,身價昂貴,異於常馬,向來養在少莊主的院子裡,除了交/配跟生育的春夏時節,紅棗尋常也見不到夫君一麵,此時自然是小彆勝新婚,兩匹馬親親熱熱蹭在一起。

眼看著少莊主又要往下掉臉子,般弱訕訕一笑,“走著!先走著!”

眾人騎馬出了山莊。

般弱一心一意祈禱路途順利,少受點罪,沒曾想她那心高氣傲的小閨女,看見其他林間野獸成雙成對的,便也撅起尾根,含情脈脈勾引蒙照小哥。

般弱:我湊!這可不能瞎攀比啊閨女!

般弱給嚇的,立即拉了小閨女的韁繩,想要強行分開這對兒,可他們如膠似漆的,又是戀愛自由談的對象,哪裡肯讓家長插手。

她一個沒拉住,小情侶就私奔了,獨留般弱吃了一口飛塵。

氣得她破口大罵沒良心的。

蒙照很孤傲,獨來獨往的,看不上馬場那些跟他體型、血統不一樣的朋友,它也沒有特彆濃烈的發情期,當小母馬追求他時,他最初是不屑一顧的。個頭小小,又沒英氣,還軟塌塌的,他怎麼能喜歡這種小矮子?

後來被小母馬的天真跟熱情打動,蒙照默認了她的靠近。

此後紅棗發情,都不用般弱求爺爺告奶奶的,蒙照自己出了院子,跟紅棗睡在馬場裡,她生育的時候,隻要主人沒有外出,他也必定守在紅棗身旁。

可比他主人爺們多了。

當然,這不妨礙般弱罵馬哥。

紅棗要了你就無底線地給啊,咱們就不能爭氣一點嗎馬哥!

“又發情了。”

身旁是一道涼颼颼的嗓音,吹得般弱汗毛直立。

少莊主毫不客氣譏諷她,“出來辦正事,還能惦記著這麼不正經的,可見有其母必有其女。”

般弱:“……”

講道理,她天天練功,又被緊迫盯梢,連個像樣的小手都沒拉過好嗎!

紅棗都生好幾胎了,我一根毛沒撈著你說氣不氣!

臭閨女惹事,般弱自覺在人麵前矮了半頭,她軟著一張笑臉,“這個,情到深處,難以自抑,可以理解,可以理解,那啥,少莊主,你看他們恩愛,沒個五六天也寬鬆不了,不如留下人來趕著,等完事兒再跟你們彙合如何?”

哼,老娘跳車,不陪你們玩兒了!

沈辟寒揮手,後麵的小七自覺留了下來,照看蒙照跟紅棗,讓般弱異常失望。

沈辟寒則是搶了彆人的馬,讓小五跟小六共騎一匹。

般弱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你?”

他喉頭溢出冷嗤,“沒了四條腿,不是還有兩條腿麼?走著啊。”

走你個嘚兒!

般弱瞅了瞅這一群人,全員皆男,是沈辟寒的心腹,所以當般弱發起共騎申請,大家整齊劃一搖頭。

他們可不想被主人穿小鞋!

般弱是什麼脾氣?

彆人給她穿小鞋,她能把小鞋掛人鼻尖兒,因此她轉了一圈,最後一拍馬屁股,趁著駿馬受驚,主人皺眉安撫,她抓住沈辟寒的腰帶,翻身上馬,穩穩架在他的腰後。

“駕!!!”

她一夾馬肚,狂飆而去。

“溫般弱!!!”

沈辟寒冷厲嗬斥,“滾下去!!!”

般弱偏不,動作狂野,嘴上端起另一套乖巧,“少莊主,天色都要暗了,這裡野獸蟲蟻也多,你嬌貴的身子恐是受不了,咱們還是儘快趕路吧!”

沈辟寒齒關緊咬,眼底凍上了一層凜冽的厚冰。

她的發辮有力鞭在他的後背,聲音脆響,隨著地勢陡峭,那肩胸劇烈顫動,更是不要臉彈進他的背脊凹處,像是捅了野兔子的窩兒,熱熱鬨鬨一頓亂拱,也不知什麼妖裡妖氣的怪味道,教他心煩意亂,殺氣騰騰,“收好你那浪蕩的身子!窯姐兒都沒你那麼能晃!”

沈辟寒暴喝。

般弱撇了撇嘴,懶得理這個看了胡玉樓就繞道走的冰雛兒。

也就嘴上功夫厲害。

由於般弱以下犯上的猖狂行為,少莊主目前看她極為不順眼,眼神一天比一天涼。

般弱忽然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啊。

她本來就不想在點蒼山莊養老,如今最愛的小紅棗又在小七的手裡養著,想必有了蒙照哥哥的愛情滋潤,將來也是多福多壽,兒孫滿堂。至於她老娘,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還沒有掛掉,但很顯然,般弱對她沒啥留戀的,那種母愛對她來說屁都不是。

想要掌控她純粹是無稽之談。

而溫氏也在看清般弱比她還茶還氣人的麵孔後,非常自覺遠離了她的活動範圍。

小綠茶唉聲歎氣,摸著滑溜溜的小臉蛋。

她得想想,怎麼失蹤比較合理。

他們的目的地是雲州的何氏鎮安堡。

當前武林盟主姓何,名風語,師承青城派,年少入了俠道,一手動靜皆宜的快慢劍名震江湖,於十年前奪得了群英會魁首,因抵禦外寇有功,冠以鎮安候的美稱。如今他兒女長成,能文能武,一個需要揚名,一個需要擇婿,鎮安候怎能不為他們打算。

鎮安候廣發英雄帖,遍邀天下群雄,相聚一堂,切磋高下,實際上是想讓兒子接替下任盟主,並在豪傑中挑選乘龍快婿。

鎮安候的如意算盤,大家刀口上討生活的,豈能不知?

但盟主的麵子是要給的。

況且大家也曾聽聞,何小姐生得國色天香,還拒過天家的玉佩,隻因她放言,自己中意的夫婿會是天下第一的蓋世英雄。

如此女中豪傑,人們也是向往無比。

再說點蒼山莊這一行人,眾人都是快馬,又是訓練有素的行家高手,腳程非比尋常,不出半月就到了靈州,距離雲州隻有一線之隔。

而作為隊伍裡的唯一女性,般弱異常紮眼,被看得很緊,特彆是沈辟寒身邊安插了一個千裡眼的小四。

沈辟寒說要看好她,小四也不嫌煩,一天頓給沈辟寒報告般弱的動靜,什麼二小姐今早喝了五碗粥啦,什麼二小姐回頭看了兩眼那個袒胸露乳的大塊頭啦,什麼二小姐最近頻頻解手可能有痔瘡啦。

沈辟寒:“……她身體情況你不必報給我聽!”

他半點不感興趣。

小四活潑愛笑,也不懼沈辟寒的冷臉,“少莊主,我看二小姐最近心神不寧的,吃飯也吃不香,可能是被姻緣夫人嚇的,要不要讓小六貼身保護二小姐?二小姐雖說是武功高強,但到底是個女兒家,這裡又沒有年長的姐姐在,咱們一群毛小子,總會有所疏漏。”

沈辟寒:“……”

她都吃了五海碗還不香?

“姻緣夫人怎麼回事?”沈辟寒轉而問起另一件事。

小四將自己探聽的情報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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