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初戀·合歡帶(4)(2 / 2)

她很欣慰。

小和尚也不穿那一襲灰撲撲的僧衣,換上了更為淡雅飄逸的水龍吟直裰,清清爽爽,宛若翠潭青峰的一枝細竹。他還攬過般若,拆了她腰間門原先係著的水淺蔥絲絛,挽上了一條鮮紅如桃溪的合歡帶。

般若注意到,他的左手腕繞了兩三圈的黑油油的發辮,她定睛一看,“這不是我的頭發嗎?你趁我睡了,又給我剪了?!”

她當場暴走。

“沒有,沒有!是之前的我藏起來,不信你瞧!”

釋雪生抱住她,將手腕舉到她麵前,撥了撥,隱約能看到一道燙得發皺的疤,那是一個幼年雪天,她大言不慚,要娶他當媳婦兒,把人嚇得夠嗆,栽進了炭盆裡,還傷了手。般若心虛掠過這道肉疤,又瞧見那辮子一端,綴著一顆舊舊肥肥的桃核兒。

小和尚笑得極傻,“我後來打掃,找到了這一顆被你藏到佛手裡的桃核了,又洗乾淨收起來了。”

小妖精不是很懂為什麼要把她的舊頭發,跟她吃過的桃核兒,串一串戴在手上,雖然小和尚的手腕白青青的,戴起來烏亮清豔,霎是好看。而在釋雪生的心裡,他送她合歡帶,他收她的發辮手環,這就相當於交換了定情信物。

發,是結發夫妻的發,對他來說,意義非同尋常。

小和尚高興得眉飛色舞,小妖精又閉起嘴,把自己的滿肚子疑惑咽了下去。

算了,他快活就成。

次日,他們欲要離開順聖國,卻被一隊重甲兵截住,說他們謀害琵鷺公主,要收押聽審。

“什麼公主,那夢輕輕就是個老鼠精兒,你們眼兒都是當擺設的嗎?我們這還是為民除害呢!”

般若首先嗆聲。

釋雪生不想跟他們當眾起衝突,拉了拉般若的手,“此事與她無關,我同你們走一趟。”小妖精是千年草木,道行非常了得,但這到底是人界,若是本體身份暴露,覬覦她的眼睛就多了。畢竟草木生靈,與天同壽,最宜入藥炮製,助長修行。

釋雪生平常很少讓她出手,就是怕彆人發現端倪,捉她去煉丹煉藥。

“你拿著這個,去找大師伯,他也在十六國附近,他知道怎麼做的。”

釋雪生給她一把木魚小錘,隨後就被重甲兵帶走。

小妖精轉頭就抓來了那個眼熟的大光頭,凶得很,“大光頭,救他!否則我殺光你全家!”

大光頭很懵,他正吃著齋飯呢,這小姑娘就破了個窟窿,從天而降,抓著他的衣領就跟提小雞似的,一路提到了順聖國。

“我沒全家!你倒是說要救誰啊!”

大光頭深深無奈。

“救我媳婦兒!”小妖精直言無諱,扔過去一把小錘子,“喏,給你!”

大師伯愣了愣。

“這,這是雪生的木魚小錘,你,媳婦兒?”

“怎麼,我都一把年紀了,不能有個傳宗接代的媳婦兒嗎?快救釋雪生,萬一他流產了,我拿你是問!”般若比他氣勢更甚地反駁回去,他們都圓房了,根據妖精一次就中的好運道,說不定小和尚肚子裡都揣了一隻呢,她可不能讓她的崽崽蹲大牢!

大師伯:“???”

如此奇聞,驚動淨宗上下,釋雪生的師父智心法師當場認祖父,激動得撕衣長嚎,淚灑日月。

“好好好,我琴家有後了!”

眾僧:“???!!!”

原來智心法師出家前,曾經任職太上皇。

好家夥,您老藏得挺深的啊。

智心法師立刻衝進王宮撈人,反被國師擋了回去,皮笑肉不笑道,“這小僧膽大包天,違反叢林戒律,蓄意謀害公主,我順聖國決不輕饒!”

智心法師聲音洪亮,“國師,此事定有誤會,我徒兒從不濫殺無辜百姓,你家公主肯定有古怪!”

此時,一道妖嬈人影走出殿外,眾僧怒目而視。

這女人他們並不陌生,正是陷害他們小師叔的魘夢妖,沒想到她竟然搖身一變,做了順聖國主最寵愛的妃子!

夢胭胭眼波流轉,目光落在了眾多光頭當中的一名姣美少女,“就是你,哄騙了那小和尚,害得我琵鷺公主屍骨無存?那小和尚可什麼都說了,說一切都是他做的,甘願為你承擔一切罪責。看在他的一片赤心上,我便隻誅首惡,你們回去吧!”

場麵話她說得滴水不漏,至於一個小姑娘,她回頭便收拾了,不是誰都能惹他們魘夢一族的。

般若可不買賬,“殺了個小的,又來了個老的,姑奶奶今天是捅了你們鼠窩嗎!”

“你——”

夢胭胭胸脯起伏,她修行到一定地步,便是惱火也是風情萬種的模樣,她平複心緒,彎著笑眼,“諸位,你們可都聽見了,公主是他們殺的,逃脫不得罪責。”

“一隻老鼠,宰就宰了,要你多事?”

般若不怕她的任何激將法,她脾氣暴躁,不耐煩跟這群虛偽麵孔周旋,冷冷一笑,“聽好了,老鼠精,我不管你順聖國乾的什麼齷蹉勾當,也不管你這一窩老鼠想要怎樣謀劃,把我的奶膘交出來,我當什麼都沒發生!”

比起其他屍山血海殺出來的妖王,般若安分守己得令人發指,人間門的規矩她也乖乖巧巧守著,不是她怕,是她嫌麻煩。

“還有你,老鼠精,真以為披一層妃子的皮,姑奶奶就不敢扒你的了?”

夢胭胭怒極反笑,撫掌喚出一隊禁軍,意味深長,“來者是客,你們陪她玩玩,不拘長短,務必要讓她儘興。”

淨宗眾僧神色警覺,把般若護在中心,反被她推開。

“大光頭,你們去找小光頭,我先滅了這老妖!”

般若最受不了有人在她麵前囂張了,不就是公主妃子嗎,靠著君王父兄的庇佑,有什麼好橫的,讓你一夜變窮光蛋討飯去!

大師伯攔住她,苦口婆心,“不要衝動,人家群毆,你很吃虧的啊!”

小妖精白了他眼,“我像是那麼不聰明的?我當然也要群毆啊!放心,我山裡來的,幫手多得很!”

大師伯暗道,原來小雪生討了個山裡的小媳婦兒,難怪傻裡傻氣的,那張小圓臉看著就不精明。

話落,這山裡小媳婦滿臉肉痛,咬破手指頭,鮮血往眉心一點。

“山河在我,開!”

刹那,日月無光,飛沙走石,萬裡穹頂宛若濃墨浸開,鎮下連綿起伏的十萬大山。而那山上,密密麻麻都是妖兵妖將,旌旗獵獵,遮天蔽日。

“大王俺們來了!!!”

大師伯瞠目結舌。

兜裡隨時都揣了十萬大山?

山裡的小媳婦,家底好、好像還挺厚?

般若說的是群毆,那就是群毆,半點都不含糊,一十萬小弟隻是向她納頭叩拜的,依附她的生靈更是不計其數,實際上她的鄰居也很多,比如妖皇妖帝,都很樂意幫她一個小忙。這就是般若不願意打架的原因了,她一趟下來得欠多少妖情,很不好還的!

順聖國師哪能料到,他們本以為抓的是一個沒有根基的小和尚,至多也是被一個小宗門鬨一鬨,再賠償了事,可眼前的事態遠遠超出了掌控!

“娘娘,這可——”

國師還未說完,夢胭胭裙擺一斂,轉身就跑。

“噗嗤!”

般若挑起一杆長槍,直接洞穿這位姑姑的胸口,她是雌株為主,夢胭胭那些無往不利的蠱惑手段根本派不上用場,而且她又是妖精,那些道德仁義或許能讓君子止步,卻壓不住她的滔天魔海,“說,你把人關哪裡了!”

夢胭胭臉色青白恐懼,斷斷續續地說,“在,在方丘壇——”

方丘壇,祭地神。

順聖國主叩拜之後,從壇台環繞的水泉裡舀起一小杯。

飲第一口,白發化作青絲。

飲第一口,老皮褪做新顏。

飲第三口,雄虎猙獰抬頭。

順聖國主雄風一振,興奮得滿臉發紅,“好!好!好!這菩提心血果真有長生之用!冥妖大人沒有欺騙吾等!”

其餘國主見此情形,同樣爭先恐後地舀起血泉。

三口落肚,一群鶴發雞皮的老頭子們頓時變做風華正茂的少年。

他們重回年少,精力充沛,腦子也活泛起來,微微有些後怕,“順聖國主,七大叢林突然失去這麼多佛家弟子,會不會懷疑我們?”

他們的目光刻意避開了慘烈的祭壇。

或年老,或壯年,僧人們皆是坦露腰腹,胸前開了拳頭般大小的血洞,他們有的死不瞑目,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死在忠心信徒手上,也有的苟延殘喘,嘶聲罵他們豬狗不如,竟宰殺同族,很快這活的部分也被割了喉。

僧人們修的金剛身,卻抵不住冬心庵的魚龍寂照塔,覆蓋之下,毫無還手之力。

祭壇一片死寂,餘下很輕微的摩擦聲響。

眾人一看。

又是那小和尚。

他是前日捉進來的,模樣俊俏,年紀也幼,一臉固執解釋順聖國的公主是一隻禍害四方的鼠妖,甚至覬覦他的佛心,殊不知順聖國乾的就是這樣的勾當。

當魚龍寂照塔鎮壓下來,茫然無措的小和尚被人壓住手腳,取了那一顆年幼的佛心,旁人都是青金色,唯有他澄金純粹,剛放上祭壇,就做了祭壇的主心,讓這一次的長生祭格外醇厚綿長。小和尚渾身打著顫兒,冷汗直流,他竟也不哭,而是用一雙淺色貓瞳悲憫看著他們。

“你們……這樣做……會死的……她來了會死很多人的……”

眾人覺得稀奇無比。

他們竟然被一個半隻腳踏進棺材的小沙彌同情了?

有的百無聊賴,逗弄小和尚,“小法師,她是誰啊,該不會是你養在外頭的小娘子吧?你死了,她還能讓我們給你陪葬?”

“哈哈,不是吧,這麼厲害,我們怕極了!”

從者假惺惺道,“小法師,我們也是迫不得已,你們修道修佛修長生,我們普通人卻隻能眼睜睜等死,反正你佛也是救濟世人,不如舍了這佛心成全我們吧,日後我們多多燒香捐香油錢,讓你們早日到達彼岸!”

小和尚緊緊抿著發白的唇瓣,反複強調。

“會死的……你們都會……”

此時小和尚又蠕動著,艱難往外爬,底下滑出一道濕漉漉的血河。

往往等釋雪生爬到門檻,又有人把他拖了回來,一遍又一遍看他逐漸絕望無力的神情,並以此取樂。

他疼到抽搐,目光渙散,手指攥緊腕骨的發辮。

“好了,快放過小法師吧,好歹也是為我們獻了一顆純正佛心,讓他安息得體麵些。”順聖國主笑道,又回答之前的話,“我們十六國可是被冬心庵牽連的,沒看那一座座城池都被妖魔禍害了嗎?我們國土生靈塗炭,還沒有追究叢林的監守不力,他們怎麼有臉懷疑我們?”

“諸位,我們十六國一榮俱榮,可千萬要保密啊!”

順聖國主眼風一寒,“若有人泄密……”

“不會的!國主多慮了!”

順聖國主敲打了鄰居,又問起愛妃,“時辰都過了,夢妃怎麼還不過來?她可是第一功臣,寡人可得好好賞她一杯菩提長生酒!”

“嘭——”

殿門被轟然撞開,一杆長槍掛著一顆鼠頭。

“你是在找這一隻老鼠精嗎?”

眾國主大驚。

“來啊!護駕!”

“拿下她!”

般若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小和尚。從他身前,到自己腳邊,被反複拖曳多次的血跡,凝成一道磅礴慘烈的血河。原本歡歡喜喜換上的新衣裳,早就被鮮血濡濕,看不清本來的麵目。他無數次想逃離方丘壇,又無數次被人拖了回去。

頃刻之間門,她血液逆流,雙眼翻湧戾氣。

他們怎麼敢?

這群畜生怎麼敢!!!

釋雪生聞到了一絲熟悉的氣味,他略略抬頭,視物模糊得厲害,恍惚間門她穿了一身氣焰囂張的紅衣,不禁囈語,“呶呶,你來,來娶我嗎,這不是夢嗎。”

般若碾碎腳邊頭骨,麵無表情把他抱起,“對,不是夢,我娶你回家,婚山都在腳下了!”

“那咱們,快去,拜堂吧,咳咳。”釋雪生已經無力攬住她的脖頸,吃力將腦袋靠在她肩前,嗓音低不可聞,“呶呶,呶呶,我有點疼……你親親我好不好?”

她親得也有些凶,舌頭胡攪蠻纏一通,好像在怪他的自作主張。

釋雪生眼尾沁出一滴淚珠,他疼得昏迷過去。

他並不知道,他睡過去的那一刻——

妖皇出世,屍橫遍野。

十六國儘被屠戮!

尤其是順聖國主一脈,即便有七大叢林求情,仍是被她從頭劈到尾,大開殺戒,半個活口都沒留!

釋雪生起先並不知道此事,他的菩提佛心被小妖精取回來,重新長在肉裡需要一段時間門,因而他的清醒是斷斷續續的。直到這一日,伺候他的小妖不小心說漏了嘴,“大王如今可恨透了那些公主,今早剛抓了一個六歲小公主,是老鼠妖跟國主所生,大王說要處死她!”

“……什麼?!”

釋雪生趕到了石殿外,果真見了一個六歲稚嫩的女童,她身上並無殺業,哭著求饒,“我才六歲,我,我不想死,不關我事,我不知道的啊……”

他的妖兒是從未見過的冷漠,“砍了!”

“慢著——”

釋雪生捂著疼痛的胸口,“呶呶,她,她才六歲,算了。”

趕儘殺絕,還是天真無知的稚童,會損她修行功德的!

般若原本擔憂他傷勢,被這一句撂得半點威風也沒有,“適可而止?我憑什麼適可而止!釋雪生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怎麼疼的?你的心被他們家活活挖出來!我再遲一步你就沒了!我恨不得把他們扒皮抽筋!她以為她小就可以逃過一劫嗎?做夢!”

“快砍!”

“……不,不可以,咳咳。”

妖兵左右為難。

“你不敢是吧?我親自來!”

般若奪過妖兵的彎刀,淩厲橫劈。

“啊!!!”

女童尖叫起來。

淅淅瀝瀝的鮮血如同一場紅雨,釋雪生雙掌架住了刀,哀求道,“呶呶,不要,不要濫殺無辜,會回不了頭的。”

般若丟開了刀。

“啪!!!”

她揚掌劈他一記耳光。

釋雪生重傷未愈,被她打得原地搖搖擺擺,旋了半圈,他眸光波蕩,望著她,也近乎碎裂的痛。她從來沒有這樣打過他,從來沒有。

眾妖噤若寒蟬。

般若冷笑,“是我錯了,我大錯特錯,我心疼什麼不好,心疼你這種迂腐又死心眼兒的小古板!是,我是沒有你的慈悲心腸,沒有你的善惡分明,我自始自終,都是你眼中隻會濫殺無辜的妖!”

“我壞了心,爛了肺,我腐到了根子了,我黑透了,回不了頭,救不得了,礙了大師的法眼,真是讓你見笑了啊!”

“我不是這個——”

她一通自貶,釋雪生有些惶急,上前牽她的手,被她一掌甩開。

般若正在氣頭上,氣得口不擇言。

“彆碰我!釋雪生你讓我惡心!!!”

他痛得難以呼吸,淚珠滾落,“不是的,不是的呶呶……”

般若抬腳就走,與他擦肩而過,“看在你我曾經的情分上,等你養好傷,你就回你的淨宗,我做我的山大王,咱們互不乾涉!”

釋雪生如遭雷劈。

“……什、什麼?”

他死死拽住她的衣角,“什麼意思?你說清楚!”

小妖精受不了那一口鳥氣,哪怕是他給的也不行,她恩怨分明,爽利潑辣,本來就見不慣小和尚總是爛好心的樣子,如今不過是借著這一件事,提前爆發她的怨氣。

她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你不是說要適可而止嗎?我想清楚了,我那麼壞,配不上你這個佛門小聖僧,成親隻是個笑話,現在我不想讓天下人看我們這個笑話了,你聽清楚了嗎?還要不要我說第一遍?”

她頗冷淡側了側腰,譏笑道,“那小公主我不動她了,我留給你,行了吧?你好好養她,養到大再成親,不也一樣?我記仇,就不喝你倆的喜酒了——”

“呶呶,你彆,彆這樣!”

他害怕得哭出來,“咱們說,說好的,要成親,你來接我歸家的啊。”

她掰開他抓到泛白的手指,一根又一根,笑得薄涼,“我後悔了啊,大家都是第一次,我也讓你乾到飽了,誰也不欠誰的是不是!”

“我就祝法師,早日悟道,修成正果,麵見真佛!”

“您就把我當個屁給放了!”

她竟朝著他合掌,像香客那樣,做了一個佛禮,陌生得令他恐懼發毛。

“呶呶!”

她轉身離開,釋雪生忙追出去,又牽扯到胸前的傷口,疼得兩眼發暗,再一次陷入昏迷。

等他醒來,鼻尖一股似有若無的焚燒氣味,他掙紮著半坐起來,小妖趕緊過來扶他。

炭盆裡是一封還未燒完的喜帖。

他揪緊了被子,“你燒什麼?”

小妖老老實實地回答,”俺也不知道,是大王給俺,要俺這裡燒完——”

他跌跌撞撞下了床,不顧炭火滾燙,指尖血紅挾起了那一份喜帖,不同於之前的潦草,每一個字她都寫得整齊用心,洋溢著濃烈的期待。

可她竟不要了。

竟不要他了。

釋雪生怔怔流淚。

妖精都是這般……沒有心的麼?

小妖手足無措,“您,您彆哭啊,大王給我很多這樣的,我偷偷給您留一些……”

從這一日後,他再也沒見到她。

般若一怒之下,離家出走半年,中途遇上了個硬貨,乾架一頓後,她重傷逃脫,又陰差陽錯勾搭了個病弱的小郎君,雖然他長了毛,但瞧著也還俊俏,甚是合她心意。

本以為是一場絕美的傾世之戀,沒想到她剛揪了個老頭神醫給他治病,全家連夜搬走,氣得她又背起小行囊連夜回家。

都是混道上的,誰還玩不起了呢!

然而她小行囊還沒放下,就窺見她的小石床臥著一道秀長模糊的身影,逸著淡淡的酒味。

哪裡來的小賊!

她撩開床帳一看,那一尊小仙佛蜷縮著身軀,甜白釉般的肌膚,唇心淡得沒有一絲血色,他眼窩青青沉澱著陰影,睫毛翹著一兩顆未乾的水珠,正雙手環抱著她之前穿過的一件花鳥刺繡半臂。

好像瘦得厲害,胸都縮水了一圈!

般若老毛病又犯了,禁不住舔了舔他睫毛的淚珠兒,恰巧他顫顫睜開了眼,破了一線天光。

般若心虛移開視線。

她想起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她在外頭,好像,吃了野食,還,還成了親。

她會被小和尚打死吧。

先前的怒火消失得無影無蹤,小妖精反而有一種沒由來的愧疚感,她悄悄挪動腳尖,想要緩慢挪出他的視線,誰知道他雙臂一勾,竟帶她翻進了床榻,他雙眼朦朧起霧,鼻尖綴著一枚金茶褐的小痣,然而就是這麼一張清純無辜的麵孔,半醒半醉間門,乾得般若險些斷了一截腰。

第一日晨起,他呆呆坐在床邊,硬是瞧了她兩個時辰。

般若是個厚臉皮,一夜春風,舊情複燃,又像之前那樣纏著他,還在一眾小妖的麵前,鄭重朝他提了親。

小妖們麵色詭異。

小和尚似乎有些患得患失,他並沒有立即答應。

這天,般若捉了一籠子的火金姑,興高采烈要獻給小和尚,她冷不防瞧見他那俊俏的小腦殼長了一層毛紮紮的黑茬,她揉了揉眼,仔細一看,還是黑乎乎的。

小妖精:“???!!!”

本能的,她嚇得轉身就跑。

釋雪生第一時間門箍住她的手腕,貓瞳隱隱泛著異樣的猩紅,“你又跑什麼?你又想丟下我嗎?你不是要同我成親嗎?”

小妖精哭著道,“我不成親了行不行你長毛毛太醜了我受不了了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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