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修](2 / 2)

“是啊,我眼神不大好,認人都是靠認衣服和聲音的。”馬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笑。

蘇瑜聞言好笑地抬頭看,就看著了一張讓她印象深刻的臉。

“???你是說他?”蘇瑜不敢置信,這不是那個,被她錯認為是強盜的人嗎,結果竟然是抓強盜的人?這丟人丟到恩人麵前了?

可這人,被自己誤會的時候,怎麼不說自己做了什麼,反而跟自己一個勁兒的嗆聲呢?

馬琴沒理她,眯著眼笑著問,“小夥子這回要買啥?”

“辣醬還有嗎?”男人一如既往地冷淡表情,挺拔俊朗的身材在一眾人裡顯得有些鶴立雞群。

“有,你要多少?”蘇瑜看著男人,揚了揚手裡的鏟子,“光要醬,拌豆腐要嗎?”

男人看了過來,顯然也是認出了蘇瑜。在看到蘇瑜的時候愣了愣,眯了眯眼。

那是一雙狹長的桃花眼。

普通人如果有雙這樣的眼睛,眯起來會顯得瀲灩多情。然而在這個男人的身上,卻有股鋒銳之氣迎麵而來。

恩,氣勢不錯,就是有點不應景。

蘇瑜麵上神色不變,心裡卻悄悄腹誹。

“有多少?都要了。”

男人移開目光,朝攤子上看,然後看到了邊兒上那一小罐子西紅柿醬,“這是什麼?”

因為跟他之間有過一些誤會,蘇瑜都不好意思像對待其他客人似得多搭訕,倒是因為虧求,多了幾分和氣。

她麻利地把兩罐子醬捆了起來,遞給他,順嘴回答他,“這是用西紅柿熬的,做飯時候放,做醬用都行。”

這時候會做飯的男人是特彆珍惜的,蘇瑜沒想著對方會做會買,也就隻是簡單的一語帶過。

沒想到男人並不是隨口問的,而是沉吟著想了兩秒後,說,“那這個也賣給我。”

蘇瑜愣住,下意識問了句,“你買這麼多醬做什麼?吃不完可就壞掉了。”

天地良心,她真的隻是關心客人買了用不到的東西會浪費錢。

結果男人看向蘇瑜,“姑……這位女同誌,我拿去做什麼,好像與你無關?”

蘇瑜:……

得,她就不該多嘴問這一句。

不過這人還是挺有意思的,上回喊自己姑娘姑娘的,這回學了個新詞兒,喊女同誌了?

蘇瑜忍了忍氣,笑著道:“上回那事兒不好意思,你上回來買醬錢給多了,這西紅柿醬就不收你錢了。”

男人卻並沒有收下這份好意,而是堅持著給了錢,蘇瑜臉上的笑都僵住了。

馬琴見氣氛有些僵,不懂為何蘇瑜偏就跟他說不到一路,笑著跟人寒暄打圓場,“上回還沒好好謝謝你呐,要不是你,我那東西可就丟了。”

“不必,哪怕沒有我,你朋友想必也會幫你追回來的。”男人冷淡回應,提起東西就走了。

反倒是把馬琴給搞得愣住了,喃喃著,“這人,上回明明還不是這麼冷淡的。”

其實對方隻是普通的陳述了一句話,可在蘇瑜聽來卻有種在諷刺自己的感覺,讓她心裡有些不舒服。

蘇瑜冷哼,“哼,知人知麵不知心,哪那麼快就能看透一個人呢?”

“你,怎麼,你倆認識?”馬琴好奇,“你前麵說的上回的事,是怎麼的?”

“他就我上回說認錯的那個人,你現在明白我當時是啥感覺了吧?”蘇瑜翻了個白眼,“我跟他就沒能正常溝通。”

可能是因為第一次見麵太過不愉快,這一次又仍舊沒有留下好印象吧。

偏見這個東西,向來是沒道理可講的。

馬琴沉默,她本來還想跟蘇瑜說,這一次近距離看的時候,覺得這人長相和聲音有點像顧瑀。

但對方都不認識自己,蘇瑜對這人的印象又不好,而且自己以前跟顧瑀也不大熟,並不能完全判斷這人是不是顧瑀,再加上提起顧瑀也是一樁傷心事,說不明白,也就沒給蘇瑜提起來。

直到後來,她才明白,自己的一時猶豫,錯過了什麼。

這今天帶來的東西都賣完了,也就該收拾收拾收攤回家了。

然而蘇瑜卻隔上一會兒就會想起來這個人,想起來就會羞惱於自己的丟人,然後就暴躁,暴躁時還會低聲吐槽兩句,諸如什麼“小心眼”“冷淡臉”“見義勇為也不能抵消”之類的。

馬琴乾脆裝做自己沒聽見。

由於“見義勇為男”的光顧,蘇瑜當天算是小賺了一筆錢,不多,也就一個辛苦費。

這一次她沒有買肉回家,而是買了點兒江米紅棗和粽葉。

再有半個月就要過端午了,她打算試試做晉糕,然後端午的時候,在鎮上賣。

晉糕的做法,跟做北方的甜粽子差不多,隻不過不是一個個包起開,而是一鍋出來。

先把江米淘洗浸泡,紅棗也要淘洗浸泡。

泡夠時間之後,把兩者混合,在蒸屜上先鋪上一層粽葉,不是平鋪,而是按圓形,鋪成中間聚攏向四周散開的那種,把整個蒸屜可能接觸到米的地方都要用粽葉隔開。

然後一層米一層紅棗地均勻疊加。

之後上籠蒸半小時,出鍋後可以往上麵撒一層白糖或者紅糖。

好看又好吃。

以前蘇瑜做給自己吃的時候,還會加一點葡萄乾,現在麼,錢還是得省著花。

因為很久沒做過這個了,蘇瑜先用小蒸籠做了一點,自家人先嘗嘗看味道。

於是當天孩子們放學回來後,又被香味勾引地露出流口水的表情。

蘇瑜給幾個人少分了一些,“這個吃多了不消化,一人少吃點,嘗嘗味道就好。過幾天還做。”

然後分出來三分,給趙平馬琴和村長家各送了一份。

馬琴回了她幾個自家地裡種的南瓜,趙平媳婦兒給了她兩條趙平從外麵河裡摸來的魚,村長家沒給東西,倒是留她問話。

“聽說你這陣子,在集上賣醬?”

不過幾天沒見,村長仿佛更乾瘦了一點。

蘇瑜不明白他想說什麼,“我這不是說要做買賣養家麼,總要有點行動才是。村長,你有啥事兒?”

村長吧嗒了兩口煙杆,說,“你做買賣我不攔著你,不過你彆把孩子教壞了。上了學就好好上學,不要總搞些烏七八糟的事情。那倒買倒賣的事情,是他個孩子乾的嗎?”

“你是個年輕媳婦子,自己沒生養,男人也不在,我本來也不該跟你說這麼多。可是小顧留下的那幾個,都是好孩子,你可彆給糟踐了。”

蘇瑜聽過後皺著眉往回走。

心裡知道肯定是顧南風幾個在學校又惹事了。

雖然村長話說的不好聽,但理她還是認的。

賺錢重要,對孩子的教養也同樣重要。隻是不知道這幾個娃又做了啥,竟然讓村長都發話了。

晚上吃完飯,剛一放下碗,顧南風就一陣風似得衝出了院子,朝村口跑,喊都喊不住。然後緊跟著,顧西辭帶著顧北舟也跟著跑了。

就留下個顧東籬,默不作聲地洗碗。

讓蘇瑜想找顧南風聊聊學校的事情,都找不到機會。

沒辦法,隻能又把顧東籬扯過來問。

然而這一次,顧東籬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蘇瑜沒辦法,隻能把事情先壓在心裡。

三個孩子直到天都黑了,蘇瑜過去找人的時候,才被拽回家。

蘇瑜一看時間晚了,也顧不上再去跟孩子談心,折騰著幾個人洗洗睡了。

想著第二天是周末,能跟孩子們好好聊聊。

結果第二天吃完早飯,蘇瑜都沒反應過來,幾個人又撒丫子跑了。

“這是乾啥呢這是?”蘇瑜看著幾個人的背影,很是有些無語。本想指望著問問顧東籬,結果一轉頭,顧東籬已經洗完碗,也出門了。

得,她成了局外人了。

蘇瑜這兩天肚子不舒服,有種要來大姨媽的感覺,小脾氣也有些上頭。

乾脆也不去管了。

村子裡麵的人大家都認識,孩子跑著玩啊的,誰都會看顧兩眼,蘇瑜也不擔心孩子們會出事。

她今天沒再做醬,而是打算把幾個箱櫃收拾一下。

說正經的,這些箱櫃,她都還沒有仔細挨著收拾過,裡麵有什麼東西,也隻是自己隨意地瞥了兩眼。

前幾天既然跟趙平媳婦說了會拿孩子們的小衣服給過去,就不能食言。

不管人家願不願意跟她一起乾,自己答應人的事情總得做是吧。

翻了翻之後,發現幾個孩子也沒有太多的小衣服。

畢竟顧瑀收養這幾個的時候,孩子們就有個幾歲了,然後小的孩子撿大的孩子的舊衣服,大孩子撿大人的舊衣服。

蘇瑜本來還打算找幾件材料比較柔軟的顧瑀的舊衣服,但是又想到拿去世了的人的衣服,意頭不好。

想了想,乾脆用顧瑀的舊衣服給幾個孩子都更新換代一下得了。

這兩天她看著顧東籬的衣服袖子褲腿兒啥的都有些短了,可見到了漲個的年紀。

不過好在馬上到夏天了,到時候改一改可以當短褲短袖穿。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蘇瑜蒸了一鍋雜糧飯,炒了個南瓜,又把昨天趙平媳婦給的魚燉上了。

這個魚的品種蘇瑜不太認識,隻感覺肉挺嫩,刺兒也少。在她眼裡,除了鯧魚那種長得一看就非常不一樣的魚,其他需要靠鱗片來認的魚,都長得一個樣。

反正北方魚的品種少,都可以拿來燉了吃,而且最後都是要吃到肚子裡的。

這一回蘇瑜學聰明了,沒等幾個孩子吃完撂下碗跑路,先把院門給關上了,然後擋在前麵,看著幾個孩子,問,“你們這兩天,一個個吃完飯跑啥呢?我是會打你們還是咋的?”

顧南風心急,想把蘇瑜推開,“你快讓開,彆耽誤事兒!”

蘇瑜冷著臉,“你還有沒有點兒禮貌了?就算你不認我是娘,我也比你大,是你的長輩,有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嗎?”

“我!”顧南風理虧抬頭,著急之下反而不知道要怎麼說,急得額頭冒汗。

顧西辭也急著出門,忙喊著說,“有人說看著我爹了,說我爹要回來了,我們要去等我爹!”

“對對對,爹要回來了,你快讓開!不然小心爹回來了揍你!”顧南風這下子嘴皮子轉過來了,從蘇瑜身邊擠過去,打開門竄了出去。

然後顧西辭也跟著擠了過去。

顧北舟想要出去的時候,蘇瑜回神,拉住他,問,“誰要回來了?你爹?顧瑀?你們聽誰說的?”

“娘,我,我不知道,二哥說的,我,我要去等爹!”顧北舟著急,說不明白,蘇瑜也問不出再多的消息,隻能鬆手放了他。

蘇瑜看向顧東籬,他也不知道地搖搖頭。

得,哪怕平時表現地再老成的孩子,終究也隻是個孩子。這會兒有自己爹的消息了,就顯露出了孩子的那一麵。

可見,這孩子的老成,也不是天性如此,而是在父親不見了之後,在父親可能死亡了之後,不得不被迫成長起來。

畢竟,下麵還有弟弟妹妹需要他照顧。

蘇瑜心一軟,也沒再問他,而是跟著他們一起往村口走去。

這會兒她的心情有些複雜。

一個在她認知裡,已經死翹翹了的人,突然說有可能還活著,有可能要回來,這帶給她的震撼絲毫不比幾個孩子少。

她名義上的丈夫就要回來了?孩子的爹要回來了?

她不再是寡婦,不用再獨自一個人承擔生活的壓力,不用再去麵對那些人不壞懷好意的目光,和看笑話似得表情了?

明明是一件好事,她為什麼心裡沒有產生絲毫愉悅的感覺呢?

真是,心情相當複雜啊!

沒等蘇瑜想太明白,人已經跟著走到了村口。

她看到三個孩子坐在一顆大棗樹下,正對著村口的小路翹首以盼。

看著那排排坐的身影,蘇瑜心裡有些酸酸的。

雖然跟幾個孩子的關係算不上多麼的親密,多麼的好,但是這些天的相處還是有些感情。而且她從心裡是憐惜幾個孩子的。

孩子們期盼地望著小路的樣子,讓人心疼。

這讓她猛然醒悟。

孩子爹如果能回來,是一件好事。

孩子們有了打從心底裡信賴的依靠,不會再豎著滿身的刺兒見人就炸毛,不會那麼敏感叛逆,隨便一句話就有可能感受到傷害。

她也不必再被綁在這個家裡,可以有,除了賺錢養孩子之外的其他選擇。

她跟著孩子們一起,望向村口的那條小路,心裡竟然也升起一絲絲期待,期盼著那個人,能夠出現在小路上,出現在眾人的麵前,笑著說:我回來了。

就這樣愣愣地瞪著看了起碼半小時,蘇瑜心裡激動地情緒慢慢消退,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是誰說顧瑀要回來了來著?那個人就是見著顧瑀了嗎?既然見著顧瑀了,那為啥不跟她說,而是要跟孩子們說?

既然跟孩子們說了,那為什麼不說個準確的時間,反而要讓孩子們這樣啥啥地等?

這時候小路上遠遠走過來一個人,孩子們激動地站了起來,惹得蘇瑜也連忙看過去。

不過看了看,她有些失望。

那人影,是個女人的身材。

果然,不一會兒就看到林芳挎著籃子進村。

“喲,你們這一家子,在這兒杵著乾啥呢?”林芳見著蘇瑜幾個人,愣了下,“不會是在迎我呢吧?”

“林嬸兒,我爹呢?我爹啥時候回來呀?”顧西辭仰著頭看林芳,眨巴著大眼睛,殷殷期盼。

林芳看著她,哄她,“你爹馬上就回來了,好好等他啊!”

蘇瑜看出了不對勁,攔住準備回家的林芳,問他, “你怎麼知道孩子他爹要回來了?你啥時候見他的,在哪兒見他的?”

“喲,妹子啊,你男人啥時候回來,你問我乾啥啊?”林芳古怪地笑了,“你不是能耐麼,那集上那麼多人,你自己去找去,去打問去啊!”

林芳說著,提著籃子就走開了。

這樣幾句話,孩子們可能聽不明白,蘇瑜卻聽出來了。

她這純粹就是在誆人。

蘇瑜氣得渾身發抖。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用這樣的事情,來誆騙幾個孩子,給了孩子希望,而且是看不到頭的希望,一個注定會落空的希望。

這不緊會扼殺孩子們的純真,還會傷害到孩子對大人的信任。

原本這幾個孩子就情緒敏感,神經脆弱,還要被無知的愚婦耍弄欺騙,孩子做錯了什麼?要被這樣對待?

她很想衝上去跟林芳打一架。

甚至腿都邁出去了。

可是餘光裡,看到了仍舊等在村口的幾個孩子。

孩子們不知道他們的林嬸兒是騙他們的,還在期待著自己的爹會從那條路上出現。

如果自己現在衝過去跟林芳打起來,讓孩子們知道自己的期盼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成真的,該會是多大的傷害呢?

蘇瑜不敢想。

這樣的可能,猶如一盆冷水,澆滅了她的怒火。

她深吸一口氣,跟幾個孩子說:“太陽毒,你們彆站在太陽底下,找個陰涼地兒,要不曬黑了,你們爹回來該認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