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案發現場(2 / 2)

天寶伏妖錄 非天夜翔 10276 字 7個月前

鴻俊湊近了些認真端詳,李景瓏問:“想做什麼?”說著便將手套摘下來,遞了一隻給鴻俊,絲綢手套上還帶著他手掌的溫度。

鴻俊戴上,埋頭撫摸那屍體的臉頰,死了一天一夜,屍體已變得十分僵硬,鴻俊說:“你看?”

他把那屍體的頭搬過來些許,翻開屍體的眼皮,映入李景瓏眼簾的,是一張睜著雙眼,恐懼到極致的臉。

這表情,鴻俊昨夜剛見過,正是秦伍衝進驅魔司時,那扭曲而猙獰的五官。

李景瓏眉頭深鎖,沉吟片刻,說:“他看見了非常恐怖的東西。”

鴻俊說:“我追飛獒進長安的緣由,就是因為在城外,睡覺時聽見尖叫,再追出來,看見了被咬死的屍體……”

“表情一樣?”李景瓏說。

若非鴻俊有此一說,李景瓏險些就要錯過了,他轉身退回,與鴻俊一起注視那屍體麵容。但凡人之將死,是安詳辭世,還是心有不甘,死前一刹那,表情都會或多或少地凝固在臉上,李景瓏雖知道這個道理,但極少見到被妖怪咬死之人,是以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他既然是自殺的。”鴻俊說,“死前不應該這麼驚恐吧。”

“會驚恐,但應當是另一種驚恐。”李景瓏說,“咱們繼續看。”

鴻俊將那人眼皮合上,低聲念了句:“往極樂去,不墮地獄。”的超度之語,轉身跟隨李景瓏,查過所有的屍體,出得大理寺來,

“去現場。”李景瓏開始思考,在大理寺借了匹馬,出門外時,恰巧見胡升在與黃庸談話,見他牽了馬過來,胡升便深吸一口氣,朝李景瓏道:“秦伍,你記得不?”

“已經知道了。”李景瓏神色如常說。

黃庸震驚道:“李長史從何得知?”

“不動明王告訴我的。”李景瓏客客氣氣一點頭,答道。

胡升道:“景瓏,你看能在陛下、楊相麵前為他麵前求個情不?”

李景瓏當著兩人的麵翻身上馬,說道:“一念之舉,終歸自己承受。鴻俊,走。”

鴻俊上去,依舊騎李景瓏後麵,李景瓏一抖韁繩,縱馬馳騁,離開大理寺。

路上鴻俊不敢多說,到得鄭家門外時,李景瓏想了想,還是下馬去,舉步入內。楊國忠的管家、龍武軍副統領文效以及大理寺官員,刑部官員都在現場,眾人見李景瓏來了,知道他最近正是天子麵前紅人,便朝他點點頭。

那場麵極其慘烈,廳中儘是鮮血,還有血跡拖向門外,看得出臨死之人逃離時的絕望與痛苦。

“這道血跡是鄭文斌的老母。”文效說,“年近七十,小伍先是正麵捅了她一刀,再從背後追上,結果了她。”

李景瓏說道:“就怕軍中弟兄不知此中內情,忍不住為小伍伸冤。”

文效歎了口氣,將李景瓏送出來,發生這等事,龍武軍自胡升以下,都要被追責,誰也不好過。

“楊家所積民怨至頂點。”文效說,“神武軍、羽林軍,都曾衝撞過他們,該打的都被打了,該罰的也都罰了,六軍人心浮動,外加克扣軍餉,早已不服,就怕有人要借題發揮,壓不住。”

李景瓏正要說話時,忽覺鴻俊還站在那廳內,便道:“鴻俊?!”

鴻俊靜靜站著,感覺到昨夜廳中一家老小臨死前的戾氣,怨氣幾乎無法消散,他喃喃念誦幾句超度咒文,卻沒有用,背後突然伸來一手,卻是李景瓏抓著他的手腕,帶他離開,讓他不要再看了。

“這血裡有一股好重的戾氣。”鴻俊說道。

李景瓏騎馬帶鴻俊轉過長街,側頭道:“鴻俊,你答應我。”

“什麼?”

“無論何時何地,無論發生何事,控製不住自己的怒氣時,都先想想你長史我。”李景瓏一字一句道,“一念之差,釀成如斯慘禍,痛苦的不僅僅隻有你。”

“不會的。”鴻俊答道,“我不是他。”

“你是好孩子。”李景瓏隨口道,“但驅魔師的力量本來就遠超凡人,斬妖除魔間,常常不被凡夫俗子理解。”

鴻俊心想那倒是,但自己無論如何不會像秦伍一樣,喪失理智,做下屠人滿門之事。

第三處是那殺妻案的現場,同樣鮮血濺滿四壁,那景象簡直慘不忍睹,尤其一張榻已被鮮血浸滿,牆上更帶著血手印。鴻俊今天感覺到的戾氣,簡直比以往任何一天都多,令他心情沉重,十分不舒服。

李景瓏讓他出去,仔細檢查房間,鴻俊卻注意到了角落裡的一塊東西,問:“這是什麼?”

一片黑黝黝的半月形鐵片。

李景瓏答道:“鐵匠家中,想必是甲胄一類。”

鴻俊拿著那鐵片,手指撫過鋒銳邊緣,李景瓏問:“怎麼?你覺得這東西有問題?”

鴻俊眯起眼,拿著那鐵片在陽光下端詳。

“收起來。”李景瓏說,“回去再仔細看。”

下一處,則是出了城,往平河梁去。平河梁乃是一片大草原,抵達之時已近黃昏,鴻俊伸了個懶腰,與李景瓏走過橫亙草原的官道,檢查現場。

“他們在這兒紮營。”李景瓏找到篝火餘燼,說,“預備第二天趕路進長安。”

“貨物都在麼?”鴻俊問。

李景瓏眼中帶著笑意,一瞥鴻俊,說:“都在,不是謀財害命。你越來越像個驅魔師了。”

鴻俊:“我隻是想問問看有沒有剩下的貨物,找點乾糧……”

李景瓏:“……”

“那人先是捅死一個。”李景瓏指著一處血跡,說,“死者在這,再把另一個人抹了喉嚨,死在……這兒。”他又轉向另一處。

“這人很壯。”鴻俊說,“屍體快和裘永思差不多高大了。”

“唔。”李景瓏說,“應當是商隊的保鏢,所以他先捅死的人,同樣也是兩名保鏢,接下來,殺手無寸鐵的商人,就像宰羔羊一般。”

“他死在哪兒?”鴻俊問。

現場已被破壞了,李景瓏無法根據血跡判斷,鴻俊繞了幾圈,突然說:“長史,你來看!”

鴻俊站在一塊大石頭後,這兒同樣有著血跡,說:“有一個人,躲在這兒。”

李景瓏沉吟片刻,說:“可是附近沒有血了,不像是生還者,你看草叢沒有倒,附近也沒有足跡,不像逃跑的痕跡。”

兩人對視一眼,鴻俊明白了李景瓏的推斷,若是躲藏的商人,想必被發現後,會被拖出石頭,就地斬殺,勢必會留下痕跡。也就是說——

“躲在石頭後的,正是那名突然殺人的劊子手,最後自殺的保鏢。”李景瓏搭著鴻俊的肩膀,與他一同蹲在石頭後,朝案發現場望去,說,“他在看什麼?”

鴻俊忙起身,奔到染滿紫黑血跡的篝火附近,轉頭四處查看。

李景瓏皺眉思考,慢慢走來,鴻俊轉身,先看李景瓏,再看地上,兩人一同望去,隻見草甸上有一行極其不明顯的倒伏路徑。

李景瓏深吸一口氣,沿著倒伏路徑,走向草甸邊緣,那裡是一片樹林,地上有折斷的樹枝。兩人一同抬頭看,李景瓏說:“人也好,妖怪也好,在那一天夜裡藏身樹上,觀察著他們。”

沒有離開痕跡,隻有從樹上抵達篝火附近的極淡蹤跡。

“飛過來的?”李景瓏說。

鴻俊答道:“有可能。”

李景瓏:“什麼妖怪會飛?”

鴻俊:“許多妖怪都會飛吧,數到明兒早上都數不完呢。”

李景瓏隻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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