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1 / 2)

清晨的長街上來來回回的販夫走卒, 人不多,可早間的喧囂卻已然開始,遠處早點鋪子的叫賣聲,店鋪攤子擺到了街上, 延長而去皆是各色吃食, 熱騰騰的白煙隨風或散或聚,蔓延至整條街裡, 惹得人垂涎欲滴。

蕭柏憫手中拿著剛從鋪子裡買來的香火往客棧裡去,這一路而來,從秋到春,那小妖嘴裡沒一句實話,一會兒說他前世是個挑夫, 沒得勞什子用;一會兒又說他命中帶仙氣, 是九重天上下來曆劫的神仙;一會兒又說他個喪門入命的天煞孤星, 和她一起吃吃香火去去煞氣……

蕭柏憫這大半年可是被氣得不輕,若不是她本身是妖,又加之說那沈修止的前世頭頭是道,他真恨不得把這毛球掐死了事。

這球兒很是難養,比他往日那些個女人還要難纏, 吃要頂好的香火,磨牙的東西越來越貴, 還時不時埋怨他對自己的姑奶奶不好, 反正就是極儘一切可能提無理的要求, 後頭真正要提他避禍的事, 就一個字都拎不清楚,擺明一個神棍兒。

每每叫他恨不得揍一頓,可真要下手,又實在下不去手,餓一餓讓她長長記性罷,這麼點大一隻偏生賊抗餓,十幾日不吃都還好好的,最後還是他怕餓死了給喂上幾柱香。

打又打不得,罵又是一副耳旁風吹過的模樣,實在叫人恨得牙癢癢,到了最後,半點正事沒做成,儘伺候這小妖了。

蕭柏憫搖了搖頭,一步踏進了客棧,上樓梯進了屋,卻不想裡頭一片狼藉,貼在周圍的符紙全都被撕了個稀巴爛,鐵籠子裡的東西也沒有了蹤影。

他的眼神驟然一暗,這小妖竟然到現在還沒有放棄要逃去找沈修止的念頭,枉他還好心好意養著她,偶爾還好心放出來遛遛,卻不想她一直籌謀著逃。

他眼中神情越發陰翳,垂眼看向手上戴著的銀鐲,上頭的紋路極為古樸,刻著得仿佛是一串古老的咒語。

早間天還未亮,屋裡的人便起來了,坐在窗旁的桌案前,一手執筆寫著道家清心訣,一筆一劃力透紙背,字跡工整端正,不偏不斜,分外好看。

窗外的清風徐徐而來,輕輕拂向桌案上的宣紙,微微掀起一角,時落時揚,桌案前坐著的人,衣衫是極乾淨雅致的顏色,穿在他身上越發清雋好看,發冠如尋常公子家一般束起,一半烏發如墨染一般的黑披散在身後,背依舊挺著極直。

春光煦煦溫和,陽光透過淡薄如煙的雲照射下來,落在檀木桌案上,映得他眉眼如墨畫,琥珀色的眼眸越發剔透純淨,乾淨地沒有一絲雜質。

大半年的時光似乎已經讓他恢複了以往的平靜,氣度越顯沉穩。

他落下最後一筆,伸手便將那張紙輕輕拿起,薄唇輕啟,吹了吹上頭未乾的墨跡,微微拿起看著,外頭的陽光透過薄紙照射而來,有幾分刺目,他微微眯起眼,卻沒有收回視線。

他默看了半晌,才將紙放下,起身往客棧的大堂去,才下去便見與一道同行的兩個弟子已經在了,正要上前便聽他們開口道:

“今次可是沈師兄閉門之後出來的頭一遭,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情形,雖說大半年前的事已經被壓了下來,但名聲到底不好聽了,也不知會不會有人故意找茬,若是真的有,我們倆可就遭殃了。”

“說來也夠倒黴的,子寒師兄偏偏就選了我們去,雖說是給我們機會學了許多東西,可現下他這般不好聽的名聲,說不準還會帶累我們也惹了罵名……”

“我真是想不明白,你說沈師兄他若是有了那門子心思,怎麼非放著國色天香的施師姐不要,非去尋那花船上的煙花女子?”

“你懂什麼,施師姐有才有貌,家中又是世家大族,怎麼可能看得上現下聲名狼藉的他?

我瞧著,對他至多也就是師門情誼,沈修止呀,他那個喜好也不好琢磨,恐怕也就是喜歡那種貨色。”

這浮日的兩個弟子竟還有兩副麵孔,一路上跟著沈修止,師兄那師兄這的噓寒問暖,安前馬後沒個消停,話裡話外都是敬重有加,卻不想背地裡又變成了另外一副形容,舌根子就差沒攪得打結了去。

沈修止聞言掃了他們一眼,依舊波瀾不驚往他們那處走去,既沒有惱羞成怒,也沒有拂袖而去,坦坦蕩蕩不避不退。

二人見了沈修止,皆大驚失色,一個捏扁了手中的饅頭,一個險些將碗打碎了,分彆慌慌張張地站起身,顫著聲喚道:“師……師兄……”

沈修止麵色平靜行到桌前坐下用食,既不像是聽見了,也不像是沒聽見。

氣氛莫名有些壓抑,叫人心中不上不下的,主要是兩位背後嚼舌根的弟子,他們對視了一眼,隻得懸著心慢慢坐下,拿著饅頭繼續啃著。

早間的客棧沒有幾個人,堂裡也不過稀稀拉拉坐著幾個人,二人頗為坐立不安,也不敢向往日那般與沈修止麵前討好,是以一頓飯用得飽受折磨。

沈修止用完了早點,放下手裡的筷子,言簡意賅直言,“你們二人用好早點動身回浮日去,換兩個真心想要習學的人來尋我。”

二人聞言皆嚇得不輕,果真還是叫他聽見了,一時皆慌張失措,卻又因為剛頭失言而不敢開口相求,倒也成全了沈修止的清淨。

沈修止往裡頭深廊走去,到了樓梯旁便見一人迎麵衝下來,堪堪就要撞到他身上。

他不緊不慢腳下一移往旁邊多走了一步,避開了這人。

蕭柏憫險些衝撞到人,轉頭看去猛然頓住,眼前這人可不是大半年未見的沈修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