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才落,外頭仙醫已然端來了墮胎藥疾步進來,藥才剛剛進了殿中,苦味已經蔓延整個大殿,瓷白玉碗盛著黑漆漆的藥汁,一看就惹人不寒而栗。
似玉手下意識捂著肚子,後槽牙咬得緊緊的,耳旁突然響過一陣蛇鳴嘶吼,震耳欲聾,體內一股巨大的體如緊繃的箭弦,下一刻就要崩斷而去。
她一怔,見天帝仙醫皆沒有察覺,心中一驚,環顧四周,越發不明所以。
潯鄴伸手端過了藥,走到她麵前已然收斂了些許怒意,開口溫和軟語誠懇道:“你我既然已經有了婚約,就是夫妻,隻要你今日打掉這個孽種,你還是未來的天後,什麼都不會改變。”
似玉聞言看向他,許久,終是伸手端過他手中的藥。
潯鄴見之以為她聽話妥協了便也不耐煩再開口,卻不想似玉突然高高舉起,連藥帶碗一道砸在了地上,碗“砰”得一聲碎落了一地,殿中無端靜謐下來。
仙醫腿一軟連忙跪倒,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似玉隻覺可笑又荒唐,她仿佛不認識這個人了,那個在荒漠裡救了她的大英雄好像早已不見了許久,隻是她沒有發現。
“潯鄴,你怎麼說得出婚約二字,我等了你萬萬年,你卻說我對你有利可圖,說我覬覦天後的位置,既然覺得我不是真心,又何必再來說這冠冕堂皇的話。”她心中苦澀至極,眼眸滿是決絕,“陛下,從你說出這種話後,我們就已經結束了……
你救過我一命,這麼萬萬年我已經還得夠多了,現下你要是敢動我肚子裡的孩子,我也不怕鬨得魚死網破,不死不休!”似玉麵色陰沉如一個亡命凶徒,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這麼多年來,她為自己做了這麼多事,受利者都是他,她就像他暗處的一把刀,他指哪裡,她就刺哪裡,如今她若是變成了敵人,那麼這把刀便是對準了他自己!
潯鄴站在她麵前許久,心中滿是滔天怒意,可盛怒之下又有何用,對於她,他終歸下不了手……
良久的靜默過後,潯鄴才勉力開口緩和,“剛頭是我太過衝動,沒有顧及你的感受,是我不該。
先前我說的那些話是在氣頭上,當不得真,你也知道那個孽障詭計多端,他那時將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你,你也知曉,我看他年少苦過,自然著緊,卻不想他是這樣的人。
我雖因為他的緣故對你說了那樣的話,心中卻不是這般想的,後來不是也沒舍得對你做什麼嗎?”他說著一頓,又神情誠懇道:“現下你先好好冷靜一番,安心養胎,其餘的事情往後再說……?”
似玉聞言當即開口截道:“不需要等以後,我現下很冷靜,我們之間也不會往後的事……”
“小玉,你不要意氣用事,我們相識這麼久,我不相信你和他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能超過我們。你們現下不過是避人耳目的刺激和一時的激情,他心思這般歹毒陰狠,連我這個親生父親都能算計其中,又何況是你?
更何況你往日那樣對他,他又怎麼可能不記恨心中,難道你真的以為他是為了你才冒這麼大的險,布這樣大的局嗎?”
這話可是點在了似玉心中要害,說到底她和姑嵩的結依舊沒有解開,他什麼也不和她說,又如何叫她安得下心。
“你好好冷靜下來想一想,你我才是最熟悉親近的人,他隻不過個外人……”潯鄴見達到了目的便不再多言,轉身離開。
似玉如何能讓他這樣走了,連忙上前追去,卻被結界攔住,她躁怒到了極點,伸手拍打結界,“你若是擔心帝位被威脅,大可不必如此費功夫,你把姑嵩放了,我和他現下就回荒漠去,絕對不會再回來!”
潯鄴轉頭看向她,語調一片溫和,“你放心,姑嵩再是混賬,也總歸是我的兒子,虎毒尚且不食子,自然不會把他怎麼樣,幾日便讓他好好閉門思過,你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安心在此處養胎,不需要擔心彆的,隻要你想通了,我就放你出來。”
似玉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麵前又是一道看不見,出不去的結界,終究是無力坐倒在地,隻覺筋疲力儘。
潯鄴出了殿中,“你說這胎要怎麼才好悄無聲息地打掉?”
“可將墮胎之物放入膳食,每日些許,時日長久必能見紅。”仙醫聞言連忙開口回道。
天帝走在前頭不再說話,仙醫越發麵色慘白跟著後頭,身上已是一片冷汗。
天帝卻越走越僻靜,周遭幾乎再看不見一個仙侍,他一時渾身打冷戰,卻又不敢不跟著。
前頭一個殿中拐角而過,潯鄴突然轉身伸手掐向仙醫的脖頸,將他猛然往一拖,一聲悶哼才剛傳出,便消了音,死一般的寂靜,叫人無端毛骨悚然。
潯鄴再出來時麵色陰翳可怖,身後拐角不過幾縷消散而去的魂魄,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