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1 / 2)

嚴清心最後還是把葉楠帶回了自己家裡。助理本想對此表示十二萬分的不讚同來著,誰知道外麵現在有多少私生飯願意一擲千金來購買嚴清心的貼身照片和信息;但是想了想, 又覺得這姑娘不像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便鬆了口,把她們送到了嚴清心名下的一幢單身公寓, 對著嚴清心再三叮囑:

“嚴姐, 算我求你了,你可彆再跟楚念那家夥混在一塊兒了!他分明就沒把你當回事, 要不怎麼會跟你地下戀愛了這麼多年都不肯把你帶回去見家長,更絕口不談結婚的事情呢?”

他在嚴清心手下做了好多年的助理了。這位三棲影後什麼都好,因為自己是從底層打拚上來的,所以也會顧及和理解他們的感受, 不會隨意打罵他們和過分使喚他們、踐踏彆人的尊嚴;她的個人風評也好得很, 跟在她身邊就不用擔心娛樂圈裡的黑泥會沾到他們身上了;她事業又常年處於上升期,風頭無兩, 從不拖欠工資,逢年過節還有獎金和加班費——

結果她一遇上楚家的那個私生子,就腦子短路得像是換了個人。身為影後的精明、身為女強人的自尊和自強全都不見了, 恨不得從此洗手作羹湯去給這個私生子當全職太太。

他勸過嚴清心無數次, 結果嚴清心不知怎麼了,愣是丁點兒也聽不進去;周圍的人也都紛紛放棄了, 反正不管怎麼勸,不管嚴清心之前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思考得有多周全,在遇上楚念之後就會立刻智商情商雙雙歸零,自己趕著往火坑裡跳, 八匹馬都拉不回來的那種。既然這樣,他們又何必找不痛快呢?

直到今天,嚴清心竟然主動跟楚念說了分手,還第一次在約會的時候率先離開,這讓助理看到了點微末的希望,便又勸了嚴清心最後一次:

“他真的不適合你,嚴姐。”

沒想到這次嚴清心竟然一改以往的“我不聽我不聽他肯定是愛我的”回應,對他點了點頭:

“我也這麼想的,這麼久以來,真是太辛苦你了。”

這個無比正常的回答險些沒把助理感動得熱淚盈眶,就差握著葉楠的手求她在嚴清心的身邊多待一陣子了,最好待上個一年半載的,讓楚念千萬不要再回來糾纏不休!

送走了助理之後,嚴清心趕緊給葉楠倒了杯水,又試圖從冰櫃裡給她拿吃的,結果沒想到一打開冰櫃門,裡麵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她隻能赧然道:

“我之前都是跟楚念住在一起的,很少來這裡,所以這邊也沒留什麼東西,沒法好好招待你,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葉楠對此倒不是很介意。玄道中人不在乎身外之物,她這些天來都在葉家荒宅打坐過夜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受的地方,便從嚴清心的手裡接過了茶杯,溫聲道: “那你有什麼苦處要說與我聽麼,嚴姑娘?”

嚴清心怔了好久,才雙手捂住了臉,緩緩地流下淚來。

她明明已經是相當有名、地位頗高的影後了,什麼場麵沒見過,什麼人沒遇到過?按理來說,她可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場麵人,卻還是在這麼一句溫聲的言語中丟盔棄甲,潰敗得一塌糊塗。

就好像你出門在外經曆了天大的委屈後,變得多麼刀槍不入、說一不二、榮光加身,卻還是會在回家的時候,麵對世上最真摯的關切時,在這個避風港裡露出一點不足為外人道的脆弱。那些不敢說給外人聽的委屈,在這裡可以放心地傾訴;那些不願隨意說出口丟麵子的軟弱和難過,都可以被他們知道,因為你心裡也清楚,這個避風港裡的人與你血緣相連,會永遠保護你的。

——這就是修持正道的好處,哪怕是最能蠱惑人心的蝕心門鬼修,也做不到這一點。

都說相由心生,所以心有正氣的玄道中人也自然會格外讓人信服。那是一種天然的、極具說服力的親和感,能夠讓人如沐春風,讓人不知不覺就能夠排除外貌、年齡等一切因素,對他們產生信任之情,就好像這是亙古不變的定理、冥冥中的鐵則一樣:

我等玄門中人,堅守本心,除魔衛道,匡扶正宗,保護弱小,皆是我等職責所在。

不必多言,不必盛譽,不必供奉,不必多禮,甚至不必道謝——

凡有邪魔外道之處,我等必見不平而拔刀。

否則的話,按照嚴清心一貫的警惕性,彆說對著葉楠訴苦了,可能連家門都不會讓這麼個陌生人進來。然而她一對上葉楠那雙過分清冷的、烏黑的雙眼後,就覺得自己麵前坐著的不是個小姑娘,而是個頗具包容力的長輩,可以讓她放心訴苦的那種:

“我和楚念交往好多年了,但是沒有一次約會可以好好進行。”

“他每次都會找借口提前離開,就算不提前離開,也會把他認的那些‘妹妹’帶來,強行變成三人約會,有的時候還會有他的女同事過來添堵,甚至還會當著我的麵跟她們親熱,卻還要裝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樣子來騙我。”

“我每次想跟他談結婚的事情,他就都心不在焉地敷衍我,說以後再說;他明明自己有工作,也有手有腳有存款的,卻還要一直都花我的錢,住我的地方,美其名曰提前適應婚姻生活,這麼算來,他已經從我手裡掏走幾十萬了……”

“我之前怎麼什麼都沒發現!我真是太蠢了!”

正當嚴清心試圖用力敲打自己額頭的時候,葉楠拉住了她的手,低聲道:

“錯不在你,嚴姑娘。”

“是他先對你下了蠱。”

絕大部分女性都會對某種軟體動物有著天然的排斥感的,哪怕是三棲影後嚴清心也不能例外。她驚得當場就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驚駭不已地拍打著自己身上的衣服,就好像這樣真的可以把蟲子拍下來一樣: “不是吧?!”

葉楠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

“你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鬆了口,答應跟你結婚了麼,嚴姑娘?”

嚴清心怔怔地看著葉楠,突然渾身發冷,特彆不想聽到那個答案。然而按照墨菲定律來講,她此刻最害怕什麼,什麼就會成真,從葉楠口中說出來的,果然是那個最讓人齒冷心寒的答案:

“因為你馬上就要死了。”

“你將會暴斃身亡,快得甚至都來不及留下遺囑,決定財產的分配和去向,更無法留下子嗣,那麼身為你丈夫的楚念,便享有第一順位繼承權。”

“等他拿到了你的大部分遺產之後,再娶那個李姑娘過門,對他來說,豈不是兩全其美?既能得到大額錢財,也不必跟自己不喜歡的人日夜相對,還能有個自己的孩子,你看,他的算盤打得多漂亮啊。”

嚴清心陡然感覺心口一陣劇痛,隨即之前一直籠罩著她的那股昏昏沉沉的感覺,便又一次襲擊了回來,將她的頭腦變得一片混沌。她幾乎都要成功被這種感覺帶得沉淪下去、自己說服自己了:

楚念和那些女人隻是玩玩而已,他最喜歡的還是我。男人哪裡有不偷腥的呢?隻要他最終還願意回到我的身邊,那就算了吧,為此花點錢出去也不算是大事。他願意花我的錢,正好說明他喜歡我……

就在她險些被這股古怪的力量徹底蒙蔽的當口,她聽到了葉楠的聲音穿透了無數重迷霧,帶著寒涼到讓人神魂一震的感覺直直傳來:

“閉眼。”

嚴清心恍惚間覺得自己就像是在麵對著個位高權重、一言一行都讓人無法不遵從的上位者一樣,在這道聲音的促使下,她乖乖閉上了眼。

下一秒,嚴清心就感覺心口一陣劇痛,劇痛中還摻雜著讓人莫名反胃的惡心感,讓她特彆想睜開眼看看自己的身體究竟怎麼了,為什麼會有這種“有東西想從裡麵鑽出來”的感覺?!

嚴清心一個沒控製住就睜開了眼,在睜開眼的一刹那,她看到了讓她畢生難忘的異象:

葉楠將之前動都沒動的那杯水舉到了她的麵前,細細看去的話,她的左手中指還有個小小的血口,清水中有一縷紅紗也似的血線未曾散儘;擺在一旁桌子上的那本舊書無風自動,隱隱能看見有巨大的獸型黑影從中浮現,幾欲擇人而噬——

然而這一切都比不上正在從她胸前鑽出的那條蠱蟲駭人。

嚴清心也不是個膽量小的人,然而隻看了一眼,她就恨不得自己沒睜開過眼,心想果然葉楠讓她閉眼是有道理的,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惡心的東西?!

它的大半身子已經鑽了出來,朝著那杯血腥味未散的水杯貪婪地拱去,像是蚰蜒一樣漆黑的環狀身體上有著慘白的人臉花紋,細長的、帶絨毛的對足在空中揮舞。

這條蠱蟲的頭部沒有眼睛,隻有一張嘴,嘴裡還像盲鰻一樣有著層層疊疊的細密牙齒,彆問她怎麼能看得那麼細,因為這玩意兒竟然還能張嘴咬人,張大了嘴之後,便直直衝著葉楠手中的水杯咬了下去!

在咬人的時候,它的嘴竟然可以擴得比身子還要大,連帶著前半截身子都像是充了氣一樣鼓脹了起來,要不是顏色不對的話,就像是海腸子一樣令人惡心。

隻是它剛把自己一頭紮進水裡,拚命合嘴一咬,才發現自己犯了個大錯:

在它麵前的,不是什麼行至末路、血流不止的正道修士,而是一個專門為它量身打造的陷阱。

它其實也沒什麼用,隻能寄居在人類的身體裡,將另一個人的念頭強行灌輸進來,把宿主的意願給扭曲掉而已,所以得名“迷心蠱”。這麼多年來,這條迷心蠱一直兢兢業業,彆提多儘職儘責了,險些把嚴清心洗腦成功,改造成沒有任何誌氣、隻想跟楚念在一起的蠢女人。

要不是它今天聞到了有靈力極盛的鮮血的話,無論如何,這條蠱蟲也不會鑽出來的。沒想到它一鑽出去,便遇到了水,它天生的克星——

嚴清心瞠目結舌地看著這條蟲子化在了清水裡,隨即這杯水便發出了一股特彆好聞的香氣,聞來頗有醺醺然之感,難以想象剛剛這裡麵還有過那麼令人作嘔的一條蠱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