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1 / 2)

雖說譚星雲是集鬼修與血魔兩者之大成者, 但是細細算來的話,她也隻不過是個萬金油而已——什麼都通一點,可什麼都不精通,和什麼都精通的葉楠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ggdown.)

她本來隻不過是個普通的鬼修, 唯一會的那點血魔的本事還是楚明遠高興的時候從指縫裡漏出來, 隨意指點她一二的。這樣一來,她雖然能夠借著血魔的本事讓自己的外皮多有變幻, 可終究是夾在兩者之間的四不像,要想精修下去的話,便萬萬不成。

譚星雲也知道自己和彆人的差距,更是知道自己的這點小把戲在真正苦修的正道修士的麵前隻怕不夠看的, 可那又能怎樣呢?

隻要她小心謹慎一點,牢牢地把住楚明遠這條大腿, 這位大人說東她絕對不往西;再加上平日裡她挑選人皮的時候好好篩選一下被害者的身家和背景, 絕對不招惹那些一看就不簡單的家夥, 肯定能夠笑到最後。

彆說,她還真靠著這身明哲自保的本事活了好多年。

譚星雲的公司裡年年都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蹤,業內甚至私底下給她的公司起了個外號,叫做閻王殿。鬼門關, 說每年她這裡都有意外失蹤和身亡的名額,這是拿人命填起來的生意。

這些消息私下傳得那叫一個熱鬨,天底下哪裡有不透風的牆呢?最後果然還是傳到了譚星雲的耳朵裡。對此譚星雲也隻是笑了笑, 對著來跟她報信的、同為邪修的助理道:

“彆看他們私底下傳得這麼熱鬨, 可是真的要查的話, 沒人能夠查出什麼東西來的。”

她的助理陪著笑讚同道:“您真是高瞻遠矚,富有遠見。”

和那些誌怪故事裡的反派不同,譚星雲贏就贏在足夠小心。萬萬不能竭澤而漁、殺雞取卵的道理她可懂了,小心駛得萬年船,這麼多年來她都謹慎得不能再謹慎了,把尾巴都打理得乾乾淨淨,就是為了讓她的這個公司的殼子能夠長久地留存下去,她才好從這裡麵撈到更多年輕漂亮的姑娘,來給她供應源源不斷的人皮。

但是為了這個不知名的漂亮姑娘,為了這個在孫文道的劇組裡讓她一眼就瞄上了的好皮囊,譚星雲說不得也要不謹慎一次了!

這種皮相,是的確值得譚星雲去冒這個險的。

她一想起那張臉來,便有種渾身震顫的興奮感,覺得那張臉真是左看右看無不完美,眉眼唇齒都正正好地生在了她的審美上;要是這樣的皮囊能夠成為自己的外相的話,那又該是何等的賞心悅目?

把什麼朱唇皓齒國色天香花顏靡麗的詞彙套在那張臉上都猶不饗足,都覺得差了那麼幾分意思,要麼太俗太濃豔、要麼太清湯寡水太淡薄不足,說不出那種感覺來。如果真的要用一個詞去概括的話,那便是——

宛如天人。

但是譚星雲還是保持了最起碼的警惕心的。在動手之前,她把這姑娘的背景粗略打探了一下,在看見她和嚴清心於媛兩人交好、從孫文道的壓軸戲跟到了大軸戲之後,便先入為主地認定了一件事情:

這個姑娘,是孫文道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裡挖出來的新人。

和那些隻會用流量明星的同行不一樣,孫文道最喜歡做這種挖掘新人的事情。這種事一不小心便是吃力不討好,一啟用新人,首先便失去了數量龐大的粉絲群體;要是新人的演技再差一點,等待著整個劇組的便是鋪天蓋地的口誅筆伐,噴子和黑子們可不會因為新人的原因而對他們寬厚半分。

可是孫文道的眼光毒得很,特彆精準,但凡是被他挖掘出來的新人,就沒有不火的。有人曾經戲稱過,說彆人挖新人是閉著眼睛碰運氣,挖到什麼算什麼;孫導這邊是種蘿卜,一個蘿卜一個坑,個個都要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絕不走空。

既然她是被孫文道挖掘出來的新人,那必然沒有什麼背景,所以在劇組裡必須要和嚴清心和於媛搞好關係也就很能理解了,更不用說之後還被蕭景雲接去了蕭家大宅裡,都是能夠用常理解釋的事情:

就算孫文道活著,想要跟蕭景雲抗衡也得費好一番力氣,更彆說他都死了。在這麼個涼薄的、恨不得你踩我我踩你彼此勾心鬥角攻訐上位的圈子裡,還有誰會為這麼個可憐的小新人討公道呢?

——陰差陽錯之下,好好的“山海主人”愣是在譚星雲的眼裡變成了“無依無靠被強占的小新人”;葉楠的“靈氣儘失不得不避入蕭家大宅借用蕭景雲的龍氣掩飾自己”,也成功地被譚星雲往各種充斥著金錢和桃色的方向想去;更彆提葉楠所有在特彆督查組之外的對外資料都是用的假名了。

多方疊加之下,終於讓譚星雲放鬆了多少年來都一直豎著的戒備高牆,種種巧合,果然天意。

當晚的天空是過分濃重的黑色,宛如在密不透光的黑布上潑了濃濃的一整碗墨一樣,無星無月,丁點兒光也見不得。甚至連路邊的路燈投射出的光芒,在如此濃厚的暗夜裡都有些力有不逮的意味,淡薄的光芒無法穿透這沉沉的夜色,甚至連人的影子都勾勒不出多少明顯的輪廓來。

在這樣的夜晚裡,最適合發生一些常理之外的、稀奇古怪的事情。

在漫天黑雲與淡淡的晚間霧氣的遮掩下,一團黑霧從蕭家大宅的圍牆邊緣悄然攀援了進去。它無聲無息地伸展開身體,避過了所有的監控,輕而易舉地就把自己滲透進了蕭家大宅裡。

它在把自己完全送進蕭家大宅之前,還饒有興味地在窗邊好好看了看葉楠,在腦海裡把跟這姑娘寥寥的幾次會麵好好回想了一下,發現她似乎常年都穿一身白色的衣裙,雖然樣式有所不同,可這個顏色就從來沒變過。

有句老話說得好,叫做“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可是時代變了,白色自然也沒有那麼忌諱了,沒見著現在的新嫁娘結婚的時候都要穿一身白色的婚紗麼?現在做衣服的商家們也都喜歡把什麼純潔無瑕、天真爛漫、夢幻空靈之類的詞語往“白”這個顏色上套,反正白色現在也不是什麼不吉利的顏色了,還不是儘著他們說?

——然而這個顏色穿在她的身上,愣是就真的有種肅穆的、令人望而生畏的感覺,就好像她真的在給什麼人披麻戴孝一樣。

這個念頭隻在譚星雲的腦海裡隨意一飄,便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見了:

隻要她趁著今晚蕭景雲不在、無法用龍氣庇護這姑娘的當口動手成功,這張皮就是她的了。

到時候自己絕對不會浪費這張臉,怎麼能天天隻穿白色呢?那多浪費這樣的盛世美顏呀,肯定要塗脂抹粉,順便把所有的大牌都輪著穿一遍、所有的珠寶首飾都要排著戴一遍才好。

就在譚星雲終於完全進入到蕭家大宅的那一瞬間,她曾經被“山海主人”隔空一道三昧真火燒灼過的舊傷,突然劇烈地疼痛了起來。

那種疼痛感深入骨髓,立時便讓譚星雲打起了擺子,像是動物見到了天敵一樣的、代代傳承下來的直覺終於在她腦海裡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

“山海主人”在這座宅子裡!

——百年前“山海主人”威名赫赫,手下斬過妖魔鬼怪無數,令一乾邪修們聞風喪膽。她的名字甚至會被珍而重之地寫下來,貼在曾被她庇護過的人家供奉的神龕裡,以此祈求這位葉家家主可以保他們平安。

甚至有個說法是如果換做她是邪修、被葉楠殺過的人全都是普通人的話,光這麼多的血債就足以讓天道判她一個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沒有多少妖修和邪修們能夠活一百多年,現在為非作歹、興風作浪的全都是百年之前的那幫僥幸活下來的家夥們的後代。然而即便如此,這種雷厲風行的手段、單方麵的實力壓製也成功地從上幾輩的家夥們的靈魂和本能裡傳承了下來。

換作彆的物種,怎麼說都要靠幾億年才能形成的“本能”——就像很多人天生就害怕蛇這樣的軟體動物、天生就對抓撓黑板和塑料泡沫的尖利的聲音毛骨悚然一樣——在邪修們這裡,竟然隻用了短短一百年,便把對“山海主人”的名號的畏懼刻入了骨髓當中。

這不是小題大做,而是對直麵死亡的畏懼,僅此而已。

時至今日,譚星雲終於又一次感受到了這種本能的影響。還沒等她的神誌反應過來呢,她的身體就已經開始風緊扯呼,開始飛快地逸散成了更加淡薄的霧氣,想要從門窗縫隙裡滲出去、原路返回了。

隻可惜她還是慢了一步。

就在這團黑色的霧氣堪堪接觸到門窗邊緣的時候,陡然間從二者相觸的地方迸開萬丈金光,隱隱間有梵音流動,隻是這一道光芒,便成功地把譚星雲打翻在地,抽走了她渾身的力氣,丁點兒也動彈不得。

根本就沒有什麼有來有回,根本就沒有什麼誌怪傳說裡最愛寫的“正邪大戰三百回合”。

在極端的實力碾壓之下,她甚至連逃跑的資本都沒有。

譚星雲不知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才終於聽見了這姑娘帶著微微詫異之情的聲音:

“這裡怎麼多了個邪修?我都沒注意到,你們也不提醒我一聲?”

譚星雲本來身上的傷勢就很重了,這句話一入耳,便險些氣得她內傷加重,當場吐血:

你在這邊都被打得半死了,結果動手的人根本就沒發現你,沒把你當回事,剛剛把你打成這個樣子的甚至可能隻不過是人家住在這裡而殘留的一點護體罡氣而已,氣人不氣人?要命不要命?

——但是這句話背後還有更令人深思、更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她知道譚星雲是邪修,也就是說,她並不是資料中所說的普通人;而且她剛剛說“你們不提醒我”,這個“你們”,又是誰?

譚星雲用儘了渾身的力氣,終於從喉嚨裡擠出一點聲音來: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