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1 / 2)

次年的金陵城裡, 有兩件天大的事情, 值得人們從年中說到年末:

第一件事,是葉家小家主葉楠終於成年了, 從葉鴻興的手裡正式接管了整個葉家。(G G d o W n)

這條消息一出來, 彆說, 威懾力那叫一個大,這剩下的半年裡,妖魔鬼怪之流甭管在外麵鬨得多厲害,進了金陵城之後, 是真真的屁都不敢多放一個。外麵風起雲湧,局勢瞬息萬變, 更為動亂的地方白骨臥於野千裡無雞鳴, 有山海主人坐鎮的金陵城卻平靜如初。

第二件事,是蕭家的小少爺蕭景雲終於學乖了,學好了,蕭老太爺正在逐步把蕭家所有的生意全都交到他手裡。

蕭家能夠在金陵城裡站穩腳跟,靠的就是手裡的軍火生意。這樁生意可不算是什麼小事,一不小心沒做好的話, 這可就不是虧錢的問題了,而是在刀尖上跳舞跳久了,把自己的腳給斷了下來。

蕭老太爺一開始把這些生意交給蕭景雲的時候,委實沒指望著他能做出花來, 還另外派了不少人跟著他, 心想隻要能讓他保住一條小命就行, 虧多少錢倒都在其次;但這大風大浪是一定要見識過的,要是不見識過這樣的場麵,想要慢慢地一步一步來,按照現在的世道,沒人能等蕭景雲長起來,沒辦法,隻好先下一劑猛藥再說。

結果他還就真的老老實實地收了心,開始正兒八經學好了。

一開始還有人打算欺生,看著蕭景雲剛接手這種大生意不久,想要從他手裡敲點什麼東西出來,結果還沒等蕭老太爺派去的人說話呢,蕭景雲就先自己指出了這些問題,等那想趁火打劫的人汗流浹背的時候,他就又拿出一份全新的合同來,讓那人簽。

那人本就做賊心虛在先,眼看著蕭景雲不追究,還以為這位小少爺是接管了家裡的生意之後把一身反骨都磨平了,便美滋滋地簽下了新的合同,結果他回去之後細細一看才發現,這份合同裡麵的坑,比自己原本想要讓蕭景雲簽的那份還要多!

這樣的虧,蕭家吃得起,權當讓自家的小少爺曆練的學費了;可是彆的人家但凡家底薄一點的,便吃不起,這就跟用真金白銀去打水漂聽響一樣敗家。

沒過多久,這個試圖來渾水摸魚的家夥全家都被這一份合約拖垮,蕭景雲卻渾似沒受到半點影響似的,直接帶人去抄了他的家,把所有的家產都並入了蕭家;之前賣出去的軍火,也全然物歸原主,真真是一點虧也不吃。

經此一事之後,金陵城裡的人這才如夢初醒:原來蕭景雲之前不是個敗家子,也不是什麼遊手好閒不學無術的紈絝,更不是空有口舌之能的失敗者——

他隻是很單純的混。

混賬的混。

蕭家的軍火生意在蕭景雲手裡蒸蒸日上不說,甚至就連彆的明麵上的正道生意也被蕭景雲抽出空來,做得有聲有色。

現在人人見了蕭景雲,都再也不能跟以前一樣半開玩笑半不放在心上地叫一聲“小少爺”了;隻要將來還有跟蕭家打交道的機會,還有可能要跟蕭家做生意,就都要恭恭敬敬地稱他一聲“蕭大少”。

葉家人們當然也聽說了蕭景雲的變化。不過他們完全不知道這家夥的突然改變是因為他想跨越玄門和普通人之間那道天塹、想要冒昧來求娶他們的家主呢,葉鴻興還很是公道地誇了他一下:

“我之前見到蕭大少的時候,就看得出他龍氣纏身,日後定然不凡。不過璞玉在綻放光輝之前,與頑石也並無不同,所以人人都會認為他不過是個除去一身反骨之外、與所有人都並無不同的普通人。”

“想要真正顯露出本事來,得經過好一番磨煉,就是不知道什麼人成了蕭景雲的引路人,把他提前帶到正道上去了。”

“要是他生得再早上幾百年,必能成就大事。”

葉鴻興正在對蕭景雲發表“真是個了不得的年輕人”這一番評論的時候,完全沒想到他口中的那個“引路人”就是正在身邊皺起眉頭、苦大仇深地對著攤滿了一桌子的功課的葉楠。

她要應付教書先生布置下來的功課和葉家的內部事務這兩大部分的事,就已經很是讓她勞神勞力了,更彆說葉楠本來就對這些事情的感知不是很敏銳——這麼說都是客氣了的,說大實話那就是很不敏銳,跟個木樁沒什麼區彆;唯一知道真相的九尾狐為了避免直麵葉鴻興發現真相之後的怒氣,把自己團在了山海古卷裡過冬,裝出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來提前給自己洗脫關係。

所以葉鴻興在又一次收到了蕭家的請柬之後,二話不說就安排葉楠出行前往蕭家:

“你已經對著這些東西一整天了,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而且蕭景雲最近鋒芒畢露,無人敢與其爭鋒,這樣的少年英才,雖然不能與我們有更深一步的交際,但是表麵上的關係也是要維持住的。”

葉楠終於從佶屈聱牙的功課裡解脫了出來,乍聞此言險些沒感動得熱淚盈眶,二話不說就抱著山海古卷一溜煙跑遠了,葉鴻興還剩下半句話沒來得及囑咐出去呢,隻能望著葉楠絕塵而去的背影乾瞪眼:

“平時怎麼不見你來處理內事的時候跑得這麼快啊家主?!”

一旁的長老也笑道:“不過這也很好,不是嗎?家主終於有了點人氣了。”

葉鴻興欣慰地點點頭:“我當初安排家主去進學的時候,你們都在那裡口口聲聲說沒有必要,現在終於懂了?”

“懂了懂了。”一時間讚歎之聲此起彼伏,都在感歎葉鴻興的深謀遠慮:

“如果家主沒有體會到被這些陳規腐套束縛著的痛苦,就不會對他人產生共鳴;當家主對外界產生共鳴之後,便定能連那些更為積極的、正麵的東西一並感知到,進而對這個世界產生眷戀與憐惜,便會生出人心,這樣才能入世。”

葉鴻興遙遙望著葉楠遠去的方向,歎道:

“其實家主說的不錯。在那些大妖的眼裡,我們的確不過是蜉蝣,朝生暮死,不足道。”

“但是蜉蝣也有蜉蝣的快活。”

他話音未落,一陣穿堂風便掠過桌案,將葉楠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書卷翻了個亂七八糟。葉鴻興趕緊過去把書卷收拾了起來,笑道:

“都做家主的人了,怎地還這麼毛毛躁躁的。”

這一翻倒叫人看出了端倪來。旁邊有位長老眼尖,看到了書卷上的文字,隻覺心下駭然,總覺得這東西不該給年輕的家主看,而且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便半真半假地試探了葉鴻興一下:

“知道的說你高瞻遠矚,想要讓家主入世;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又要重操帝王師舊業,培養個君主出來呢。”

“哪敢哪敢。”葉鴻興整理好了手上的東西,麵不改色笑道:

“隻是我想,做仁君和做個好家主的道理是差不多的,便隨便找了幾本書給她看,僅此而已。”

幾張微微發黃的書頁從葉鴻興的指間滑落下來,上麵的墨跡裡赫然便是——

不以一己之利為利,不以一己之害為害,此人之勤勞必千萬於天下之人,一往無前,舍生取義,然功績不必彰於史。

“……舍生取義。”這位葉家的長老把這句話細細咀嚼了一遍,驀地變了臉色,驚疑不定地看向葉鴻興:

“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問這話的聲音很大,半點掩飾都沒有,一時間周圍所有的長老們紛紛側目,不知道這兩人明明剛剛還好好地說著話呢,怎麼一下子就吵起來了,便陸陸續續地圍過來想要勸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