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幔帳後麵的人穿著一身白色中衣, 如墨的長發披散著, 俊美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眉宇間卻夾著一絲淡淡的陰鬱, 讓人看了不免心生懼意。
不過薑離卻不是一般人,他畢竟活了好幾輩子,不會這麼輕易就害怕。
對於眼前的人, 他比較在意的是對方會不會是他的愛人。
反倒是周嬤嬤對他這麼大膽直視太子殿下的舉動嚇了一跳,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然後恭敬地對太子說:“殿下,這是小離子, 過來伺候您的。”
薑離迅速反應過來, 低頭跪下:“奴才小離子, 見過太子殿下。”
不管眼前這個太子殿下是不是自己的愛人, 在現在這種情況下, 他都不能讓對方發怒, 以免失了性命。
雖然小可愛係統說任務沒有完成可以刪檔重來, 但是死的滋味可不好受, 沒有必要去嘗試, 再說大丈夫能屈能伸,跪一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以前拍戲的時候跪的多了去了。
“起來吧。”蕭啟珩說道。
薑離和周嬤嬤站起來,就聽到對方又說:“你, 過來。”
周嬤嬤推了推薑離,薑離連忙上前。
在原身的記憶裡, 太子殿下的雙腿是殘廢的,雖然經過這些年的休養,已經比當初連動都不能動的情況已經好了許多,能杵著拐杖站立了,卻依舊不良於行。
於是他彎著腰在對方麵前說:“太子殿下,奴才伺候您梳洗 。”
蕭啟珩點點頭,對周嬤嬤揮了揮手,周嬤嬤會意過來,說了句“我去傳膳”便退了出去。
屋內隻剩下薑離和蕭啟珩,薑離先取了一旁的外衣給對方披上,以免著涼,然後去把已經準備好的漱口水和臉盆取過來。
伺候蕭啟珩洗漱完,薑離擦乾了手,掀開蓋著蕭啟珩雙腿的錦被,伸手去抬他的腿,打算幫他起床,手剛碰到對方就頓住了。
許是為了舒適原因,蕭啟珩身上的褻褲料子非常薄,所以薑離剛摸上去便察覺到了對方的腿和常人的不同之處。
雖然蕭啟珩坐在床上,但是從上半身來看,他的身材應該也是非常高大的,薑離卻感覺他的腿和身形不成比例。
大概是這麼多年殘疾造成了肌肉萎縮的原因。
薑離意識到這個問題,想到他常年不能行走,如同半個廢人似的遭受其他人的閒言碎語,心裡驀地滋生出一陣酸澀和心疼的感覺,手指不自覺輕輕摩挲了一下對方的膝蓋處。
“宿主大人,愛是克製啊!”
係統在腦中小聲地提醒薑離。
這一句話幾乎是在告訴薑離,蕭啟珩便是他的愛人了,這一刻,薑離實在不知道心裡是和愛人重逢的喜悅多一些,還是對他遭受這種待遇的心疼多一些。
“你在乾什麼?”
在他失態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一道冰冷的聲音,敏感的警覺能力讓他察覺危險從背後襲來,反射性就想要避開,但是一想到當下的處境,便又生生遏製住,下一秒便被一隻手卡住了脖子。
脖子處驀地一疼,薑離抬頭就看到蕭啟珩盯著自己,他墨色的瞳孔裡像是一汪靜謐的死水,卻帶著讓人心驚的寒意,顯然是對自己剛才的行為感到不悅。
蕭啟珩這個舉動,和第一個世界江湛發現弄錯人後的反應是一模一樣。
薑離心裡五味雜陳,卻也心知現在還不是訴衷腸的時候,對方連他是誰都不知道,隻會當他胡說八道,然後拖出去杖斃,畢竟在原身的記憶中,太子殿下自從雙腿殘疾之後,性格大變,整個人變得陰晴不定,讓人捉摸不透。
於是他壓下心裡那些憐惜和不舍的情緒,伸手去掰蕭啟珩的手,語氣困難地說:“殿下……我有話要說……”
蕭啟珩看著他,手上沒有鬆開,反而越收越緊,語氣陰鬱:“孤現在雖然是一介廢人,仍舊能讓你生不如死。”
這雙腿是他的逆鱗,這個小東西剛才的舉動無疑就是在挑戰他。
薑離這具身體不過十四歲的年紀,身體都還沒有發育完,又瘦又小,纖細的脖子更是脆弱到隻要蕭啟珩稍稍用力一擰,便會斷掉的地步。
薑離被他掐得呼吸困難,肺部的空氣一點點被擠出來,臉色慢慢變得通紅。
“媽的,他這是要弄死老子啊。”薑離在心底對係統說道,“不行,先下手為強。”
係統:“……您隨意。”
在感覺到大腦幾乎要缺氧的感覺時,薑離忍無可忍,正要動手反抗,蕭啟珩卻又突然鬆開了手,將他甩到一旁。
薑離摔在地上,猛地咳嗽了兩聲,脖子處傳來火辣辣的疼意,不用看也知道肯定被掐出了指痕。
蕭啟珩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眉頭漸漸收攏了起來。
不知道為何,他剛才竟然下不了手,著實奇怪。
將五指慢慢收攏成拳,蕭啟珩低頭看著地上咳嗽的薑離:“你有何話說?”
薑離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心裡默默把這一筆帳記下,聽到他的話,從地上爬起來,說:“啟稟殿下,奴才適才是在想,這會兒已經入將近入冬,冬天濕寒,殿下的腿如果適度按摩一下會比較好受,奴才一時逾越,請殿下恕罪。”
“哦?”
蕭啟珩微微一挑眉,“聽你所言,是懂這一方麵的門道?”
“奴才的娘親也曾傷了腿,一到濕寒天氣膝蓋便疼痛難忍,尤其是夜晚更是輾轉難眠,奴才為了儘孝心,小時候跟著村裡的郎中學過一點按摩技巧。”
薑離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什麼娘親傷了腿,原身的娘親是病死的,他這麼說不過是為了博取機會留在蕭啟珩的身邊罷了。
蕭啟珩身邊除了小卓子之外,還有一個小路子,如果他不趁此機會留下來,以原身在外院打雜活的身份,以後想要再找機會接近對方就難了。
思及此處,薑離又道:“奴才願意為殿下分憂,望殿下給奴才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蕭啟珩手點了點,像是在考慮。
薑離趁熱打鐵繼續勸說:“請殿下相信,奴才是真的學過,就連村裡的郎中都誇奴才學得好,這樣,您不妨一試,實在沒用,再殺了奴才也不遲。”
“這張嘴倒是能說會道。”蕭啟珩嗤笑了一聲,看在這個小太監說的症狀倒是和他的有幾分相似的份上,便說,“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謝謝殿下。”
薑離從地上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又去一旁淨了手才返回來。
蕭啟珩雙腿殘疾多年,又被幽禁在清和殿這樣偏僻地方,身邊沒有太醫好好醫治,不管他怎麼保養和注意,在古代這種醫療器材落後的年代,都免不了留下大量的後遺症,肌肉萎縮便是首要的一個,其次便是風濕骨痛。
按摩不能隔著衣物,薑離向蕭啟珩請示得到允許之後,輕輕掀開了他的褻褲,露出雙腿。
雖然已經知道蕭啟珩的腿會肌肉萎縮,但是親眼看到他明顯和平常人不一樣的雙腿,薑離還是控製不住眼眶一熱。
這個是和他相愛了三輩子的人啊,在自己還沒有找到他的時候,他承受了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痛苦?
外公慘死,母後自儘,自己雙腿殘廢,被父皇幽禁在冷清的偏殿。
這麼多年來,他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愣著乾什麼?”蕭啟珩看他一動不動,出聲問道,“還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