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2 / 2)

“邵甘和靳輔之爭隻是口舌不快,小打小鬨嗎?”明珠苦笑一下問長子。

容若自然搖頭:“邵甘拖延的是冬日河麵結冰駐堤的日子,那是萬千要緊的事情,當然不是小打小鬨,要是被他攪和成了,來年春汛怕是要洪災遍野。”

“說得對。”明珠點頭,再問,“這麼大的罪過,皇上除了讓他罷手,罰了嗎?”

容若氣憤搖頭,明珠一挑眉說:“彆說正月沒能派人去驗收,二月裡也成不了,這是皇上不想驗,不想看,不想議。”

“那您也不能不管啊!”

明珠仔細係上了了畫卷的綢帶,聳聳肩:“容若啊,皇上是不想讓我議,這事注定要讓索額圖他們捅咱們一刀了。”

容若道:“那咱們想想辦法,治河這些年,明明是著有成效的,咱們以理服人,定能說服皇上。”

“容若,你可知道河工用銀累計千萬,實際到靳輔手中的銀子才有多少?”

明珠問得直白,容若一時難以對答,明珠見他如此輕笑說:“小兒不懂事,說十之二三是為父誇大,說十有八九那為父得覺得心虧。”

“這……”容若語塞。

“你以為這流水的書畫,讓你在飲綠亭供養的那些文人,靠的都是什麼?你阿瑪是什刹海邊變戲法的手藝人嗎?讓你給他們的幾十萬兩白銀說變就變?”

容若變色道:“皇上可知?”

“他當然知道!”明珠冷哼一聲不屑說,“你以為治河隻是治黃淮嗎?你以為洪水衝的隻是明祖陵那幾塊石頭嗎?不是,都不是。”

明珠搖搖手指冷笑說:“黃河衝的是南方民人的忠君之心,黃河衝的是前明遺老的那顆躁動之心。靳輔他就是在衝沒明祖陵的第二天就把堤修好了也沒用,已經衝了就是大過,我保他,也是大過。”

容若冷汗淋淋,心中直斥自己無知,他接口道:“兒子明白了,皇上如今也不是在職責靳大人,他是在敲打您,就像他也不是讓邵甘住手,而是讓索額圖停手。”

見長子已然明白,明珠甚感欣慰,“此事是遲早要麵臨的風雨,隻是治河之策還是要靠靳輔這樣的人才,這個道理或許皇上如今還不完全明白,但等多被索老賊他們攪和黃幾回,他會明白過來的。”

“那咱們就等著麼。”

“等,你就安安心心隨駕去盛京,隨駕之時記得帶點朱彝尊、陳維崧他們的文章讓皇上鑒賞。其餘麼,隨索額圖領著太子怎麼捉尖賣乖你都隻當沒瞧見。”

明珠說的這些人乃是容若近年交好的一些前明文人,容若拱手道:“是,兒子明白。”

明珠上下打量麵前的長子,不無感慨:“你也將而立之年,待過幾年想法讓你去翰林院做掌院學士,這些個文人你要好好替咱們打理好。”

“兒子本來隻想與他們做交心之友。”容若說的乃是心裡話,他受阿瑪指使去接觸這些前明遺下的文化人,可他交往之中卻確實佩服這些人的文采學識。

明珠再度搖搖手指,止住他,“誒,我無所謂你真情假意,隻要你把事做好。三藩會打完,黃河會治清,可人心大治不會停下,咱們與索額圖之間鬥的也不會這麼快結束。”

“何日才是終結呢?”容若問自己已經兩鬢微白的阿瑪。

明珠笑道:“終有一日,或許那時阿瑪已經作古。”

······

車駕駛出山海關的時候,蓁蓁還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離開京城了。

“咱們這是真的出京了麼?”

她坐在皇帝的禦攆裡,微微掀開了車簾的一角偷偷往外看。窗外是白雪皚皚,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這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雪景,蓁蓁卻覺得莫名新鮮,在車中不時掀開轎簾四處張望。

皇帝臨出門叫太醫多配了幾瓶藥膏,這會兒算著上藥的時辰到了,他就在把蓁蓁拉了過來幫她的耳朵上藥。

“疼呢。”皇帝下手沒輕重,蓁蓁每回上藥都忍不住抱怨。

“知足吧你,太子都沒得過你這份好。”

蓁蓁扁扁嘴:“臣妾和太子能一樣嗎?”

皇帝笑說:“都是小孩子,一陣笑一陣哭的。”

蓁蓁透過車駕的簾子看見端正騎在馬上的太子的背影,也笑說:“太子比臣妾穩重吧?”

“嗯,現在是。”這麼多孩子皇帝隻親自帶過太子,說起太子的小毛病也能如數家珍,“你現在這樣就是胤礽三四歲的樣子,喊疼、撒嬌、沒規矩。”

蓁蓁打了皇帝一下:“都是皇上慣的。”

皇帝點點頭:“朕現在慣你可不就像當年慣胤礽一樣,還是老祖宗舉著拐杖罵得朕,說慈父多敗兒,不能把大清的太子養成不爭氣的紈絝。”

“那幸好臣妾是女兒身。”

“是。”皇帝握著她的手笑道,“所以朕現在不是就慣你了嗎?”

車駕行駛越走越北,路也崎嶇不平起來,禦攆裡鋪了一層又一層的毛毯,但還是免不了顛簸。兩人正說著車駕一顛,蓁蓁一個不穩就栽進了皇帝懷裡。她頭暈的毛病一直沒好全,這一撞不但眼又花了,還帶著一股惡心湧了上來。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皇帝這回帶蓁蓁出門是帶了放風的心情,臨行前出了的那檔子事反而給了皇帝最好的借口,唯獨讓他擔心的就是蓁蓁最近這陣子時不時就會冒出來的暈眩之症。

蓁蓁剛想說沒事,喉嚨中卻泛起一陣陣惡心,她急忙推開皇帝靠著窗就乾嘔起來。

皇帝看她嘔得厲害忙替她拍著背,他突然想到一事問她:“你彆是……有了吧?”

蓁蓁緩過勁來,一下是瞪圓了眼睛,驚得合不攏嘴,她把手擱在肚子上,好半天才終於是回過神來了。她撅著嘴委委屈屈地說了一句:“臣妾不回去……”

皇帝歎了口氣:“等下晚上找禦醫先給你診脈吧。”

“就算,就算……”蓁蓁咬了咬唇,“那臣妾也不回去。”

皇帝替她把碎發彆在耳後哄著她說:“成,不回去,就去盛京。”

······

入夜在營地兩位禦醫初初一把脈也不敢確認這位德妃娘娘是不是真的有了,脈象紊亂虛浮是中氣不足之樣,但仔細再把虛浮之下確是隱隱有一些滑脈之象。

太醫於是又問了月信,又說這半年來都無準信,禦醫心裡有些發愁,氣血兩虧,這胎有些難養啊,不過也不算就是到了危急關頭,畢竟此時德妃的情況比當年仁孝皇後懷著太子的時候可是好多了。

這些話禦醫隻在自己的心裡過了過,並沒有明言,他仔細思索了下,緩緩吐口:“娘娘一直有血虧之症,故而胎像不穩。”

蓁蓁和皇帝聽了異口同聲地問:“那要不要緊?”

禦醫道:“皇上娘娘放心,隻要如今開始慢慢調養並無大礙。臣覺得應先到齊備之地,用溫補的方子為娘娘調養,其他便是靜心休息養胎為宜。”

皇帝沉吟一下叫了內侍進來傳旨:“讓巴林、科爾沁都不必先行過來了,朕直接去盛京,你們護送胡太醫先去盛京準備,劉太醫隨駕照顧德妃。明日改用抬轎不用馬車,都去準備吧。”

劉與胡迅速對視一眼,便跟著內侍退出了帳子。

蓁蓁輕輕拉著皇帝的衣角問:“真得不回去了?”

“都出關了,你這會兒就算要回去朕都沒法送你回去。若是你自個會兒去,你如今有了身孕你讓朕怎麼放得下心?”皇帝小心翼翼地把這可人抱在膝上,大手輕輕撫著她的小腹說,“這小公主真會來事,你說以後是不是也愛騎馬?”

一說騎馬蓁蓁立馬就提不起興來,她出發前就開始盤算著這回去盛京一定要騎馬走一段,為了這她明裡暗裡她馬裝都備了兩套新的,又悄悄做了一根新的細軟又合手的馬鞭,連手套都讓秋華早早找了兩塊小羊羔皮做了新的,這下好了,一回沒用著,全泡湯了。

皇帝自然看出她的掃興來,點了點她的鼻子嗔怪道:“說你還沒胤礽懂事,你就真沒他懂事了,也不是第一回做額娘的人了,竟然都不知道自個兒有身子了?”

蓁蓁噘著嘴把連翹在了一邊,心想男人就是男人,這女人家懷孕每次症狀都不一樣,再加上她近來都月信不準,她哪裡就能知道自己有身子了。這一胎就是十個月,不能說不能動不能跑不能跳得,每天嬤嬤宮女太醫輪番看著簡直跟坐監一樣。

“來日方長,不就是一回白山黑水嗎?以後還有得來,你想想南方都打完了還有江南,還有喀爾喀蒙古,還有甘肅,不為這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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