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 122 章(2 / 2)

皇帝一聽就搖頭,“不好不好,那隋文帝的文獻皇後閨名不就叫伽羅,隋朝可是二世就亡。”

蓁蓁一聽就笑了,“臣妾到覺得這名字極好。想那隋文帝是在年少落難之時發誓同文獻皇後之間無異生之子,他堂堂帝王明明可以坐擁三宮六院,卻一輩子做到了對發妻的承諾。文獻皇後生前夫君敬重子孫孝順,可不是絕好的命?再說我大清可早就不是二世了,太子純孝又不是那荒淫暴虐的隋煬帝,皇上又有何懼?”

“不好不好,還是菩提好,朕的小菩提子。”

皇帝把女兒摟懷裡,低下頭拿他的大臉去貼她的小臉。蓁蓁無奈地在旁翻了個白眼。

皇帝是一點沒瞧見蓁蓁的嫌棄臉,阿寶此時剛好醒了,滴溜滾圓的黑眼珠一眨一眨地瞧著皇帝。皇帝高興地抱著她大步流星地往西次間裡去。

“朕的小菩提子,來瞧瞧,皇阿瑪都給你準備了什麼樣的禮物。”

蓁蓁跟進屋,一瞧見桌上擺著的那顆碗口大的東珠就隻覺狠狠地被震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撇頭看向顧問行。顧問行尷尬地回了個笑容給她。

可不是震撼呢,海拉遜可是把內務府的庫房從頭到尾足足掏了八遍才讓某萬歲爺滿意的!

蓁蓁無奈地扶額——真是蠢爹。

蠢爹哄女兒一直哄到夜半才方休,蓁蓁見著這令人驚奇的場景也實在不忍心和皇帝提起送寶兒去寧壽宮太後膝下的事,遂先忍在心裡隻待來日再說。

······

皇帝之前的雨露均沾到了康熙二十二年年底算是獲了個大豐收,這一年裡一進六月後內務府就沒歇過。除了皇貴妃夭折的那一個女兒外,宜妃和德妃各生了一兒一女,貴妃和郭貴人也是臨盆之日要近了。

當宮裡飄起第一片雪花的時候,長春宮的貴妃終於平安生下一子。雖然皇帝如今已有十位皇子,這新生的小阿哥不過是其中一個,但他生母高貴僅次於太子,所以慈寧宮和寧壽宮按例所給的賞賜比之前任何一位嬪妃生子都要多,貴妃的娘家鈕祜祿氏的國公府裡京城親貴送來的賀禮更是絡繹不絕,幾乎都要將門檻踩壞了。皇帝平素不喜鋪張,小皇子洗三這一日卻也難得允了長春宮大擺喜筵,宮裡貴人以上都一一前往道賀,連外命婦們都來了好幾位。

蓁蓁才出月子不久受不住人多吵雜,當日略坐了坐就告辭了。她才走到長春宮門口就聽一人在後麵喊:“德妹妹,等等。”

蓁蓁回過頭,追出來的人是惠妃,問:“姐姐怎麼也走了。”

惠妃挽著她說:“你知道我素來不喜歡這種熱鬨的場合。今兒都是來捧貴妃場的,我又不能不到,來過坐過就成了。”

惠妃說得輕巧,但蓁蓁也知她位份尊貴育有皇長子,出身也不亞於貴妃,能來給貴妃捧個場已經是放下身段,當然不必像其他嬪妃一樣在貴妃門前擺出熱絡的姿勢。

蓁蓁回望長春宮,那兒依舊是人流如梭,不時有笑聲傳來,看著看著蓁蓁不由得感歎一句:“即便是太子當初洗三也不過如此吧……”

惠妃一笑,笑中卻有幾分淒楚和歎息,道:“太子當年可沒有這樣的排場。仁孝皇後是難產死的,那時候還在喪中,太子的洗三雖然是兩宮和皇上親臨,隆重歸隆重,但卻沒這麼熱鬨,倒全是苦楚。就是現在,太子不也不大過生辰嗎?每年都耗在奉先殿給仁孝皇後磕頭了。”

蓁蓁聽得輕輕一笑,“那咱們的十阿哥更是了不得了。”

“額亦都這一支鈕鈷祿氏從太.宗皇帝那一代就送女入宮,三代送了那麼多女子才結下了這麼一點血脈……”惠妃說到這忽然沉默了。太.宗皇帝的元妃便是鈕鈷祿家的女兒,若不是元妃早逝,所生的洛博會又少年夭亡,如今坐在這龍椅上的也恐怕就不會是如今的聖上了。

“行啦,咱們怎麼儘說些沒意思的事。我是特意追你出來的。”

蓁蓁兩手一攤,靈動的雙眸掠過一抹狡黠的笑意:“妹妹可不記得欠了姐姐什麼,讓姐姐這般記掛,連好好的喜筵都不吃了。”

惠妃附到她耳邊問:“聽說福建那位水師提督大人給你送了幾箱的書,有不少還是古本,可是真的?”

蓁蓁見惠妃兩眼發亮如老鼠盼米缸忍不住直笑。兩人一並回了永和宮,蓁蓁領惠妃進了正殿的東梢間,施琅送來的兩箱書就擺在這裡,還是如同剛送進宮時那樣裝在兩個雕花大樟木箱子裡。

“怎麼不擺起來,還收在箱子裡呢?”惠妃上前端詳了兩眼見書還整整齊齊摞在箱子裡覺得奇怪。

蓁蓁指揮幾個奴才將箱子蓋挪走,撿了書單遞給惠妃,“我讓內務府做的新書架還沒送來,等送來把書曬過了就能擺架子上了。

惠妃瞧這些書簡直如同瞧奇珍異寶一般。納蘭氏在滿人世家裡是最早學習漢人文化典籍的,尤其明珠,不但重金聘請名士來作幾個兒子的師傅,家中還收藏了不少的古書古本。惠妃從小耳濡目染自然也是內裡的行家,她拿了幾本翻了翻就大體明白了。

“這幾本四書五經均是宋刻本,雖比不上叔父家淳祐十二年當塗郡齋刻本,也是極難得的珍品了。尤其還是這樣完整,品相又上佳,彆說是千金了,如今就是萬金都求不到。”惠妃歎了一句,“雖聽說過這位水師提督不簡單,不想他竟家藏如此深厚,這些書非幾代人收集是斷然做不到的。”

蓁蓁笑說:“姐姐平素一貫是個明白人,今兒見了好書竟也傻氣起來。這施琅是農家子出身,家裡雖說是當地的大地主,可也不過就是在鄉間私塾讀幾年書識幾個字罷了,何來幾代人收集這些書呢?”

惠妃聽得一怔:“那這些書是……”

蓁蓁領她穿過正堂進入西次間喚了秋華關門,她從西次間的書架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抽出一冊書。

“我雖不像姐姐這般是個行家也瞧得出這些書的珍貴,書送來後我緊趕慢趕地先翻了一遍。施琅是個粗人,即便他家產豐厚,一時要搜集這樣多的古本也是如過蜀道般困難,就像姐姐說的,這些書是萬金也求不到的好東西。我當時心裡也是疑惑的,一直到看見這一冊。”

惠妃翻開蓁蓁遞給她的書,不過翻了一頁她就明白了,在書內第一頁一角分明蓋著大明南陽唐王府的印章。

她驚呼:“這是前朝唐王府的書!”

福王朱由崧死後鄭成功就輔佐唐王府出身的朱聿鍵在福州登基,彼時施琅就在鄭成功麾下,福王出逃後施琅得到唐王府的藏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惠妃驚出一身冷汗,“那這些都是唐王府的藏書了?”

“蓋有唐王府章的除了這一冊外還有兩冊,其餘都是普通的古本,並沒有印記。”

惠妃急得抓住蓁蓁的手:“皇上知道嗎?”

蓁蓁搖搖頭。她怎麼敢叫皇帝知道,這三冊本是一卷,她找到的時候散落在整整兩大箱的書裡,若不是她一等到書送進宮就歡喜地把兩個箱子都翻了一遍怕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發現。施琅是個武將,又是身份敏感的降將,給他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把前明的東西往後宮裡塞,他搜集這些書不過也就是為了討好她怕是根本就不知道裡頭還有這樣的玄機。

“除了這一冊外,其餘兩冊我都燒了。”

“那你還留著這個禍害作什麼,還不趕緊燒了!”惠妃仿佛捧了個燙手山芋,說著就要尋炭盆一把火燒了。

蓁蓁拉她坐下道:“我也知道是個燙手山芋,另外兩冊我立時就燒了,獨獨留下這一冊就是為了讓姐姐看一看。”

蓁蓁指尖在書頁上點了點,惠妃見她神情凝重心頭不由一顫:難道這書真另有玄機?她硬著頭皮去看那書,封皮上用小楷寫有《內府述聞》四個字,看著像是個文人的筆記。

“姐姐不妨從第十頁看起。”

惠妃稀拉嘩啦一下把書翻到第十頁,同封麵上的書名一樣端正的小楷寫道:

“隆慶五年三月初一日,世子襲唐王爵,是日,王妃娘娘,側妃徐娘娘,側妃李娘娘,嬪夫人小李娘娘,鄭娘娘,等由東花園搬入王府。王妃娘娘居正殿,側妃徐娘娘,側妃李娘娘居偏殿,嬪夫人小李娘娘,鄭娘娘住東西跨院。王妃娘娘賞銀十兩,另吩咐吾於後花園處建小院一座,房六間供女學生所住。”

惠妃看到這豁然開朗,這應是唐王府時一宦官所寫的筆記,因他身份特殊寫下的多是王府內事。前明同本朝不同,前朝太監識字者甚多,太監內宦可在司禮監當值,操文墨是太監們的看家本領。

惠妃接著往下看,下一段記錄就是一年之後了:

“隆慶六年十二月十二日寅時一刻,偏殿側妃李娘娘生一子。寅時三刻,李娘娘血崩不止,屋中汙血遍地,其狀甚為駭人。卯時一刻,側妃李娘娘薨。

隆慶七年二月初二,嬪夫人小李娘娘小產,娘娘懷胎六月,產下不見胎兒唯一盆汙血,其怪異聞所未聞,王爺,王妃娘娘皆驚,小李娘娘流血不止,於辰時一刻薨。

隆慶七年三月初一,小李娘娘兄遣人送銀一千兩,托吾探尋小李娘娘死因。小李娘娘出身蜀中富商之家,其兄家資頗豐,吾亦是蜀中人,念及同鄉之誼便應承了此事。

隆慶七年九月初九,於此寫下曆半年密查之所得。二位娘娘一心求子,於隆慶五年偶識一道士,道士言其有一生子之方,二位娘娘以重金從道士處求得,又買通王爺隨身內侍,於一陰日焚香禱告、沐浴齋戒,與王爺同房,後果得子也。然二位娘娘其後皆暴斃,側妃李娘娘之乳母劉氏心中畏懼,密遣人尋道士,道士言此方乃凶方,側妃李娘娘命中無子,逆天求子需以命相換。其另有一化解之方,然此方已在隆慶五年被人買走,故二位娘娘未曾得也。嗚呼,世間神鬼奇異之事多肇於人之貪念也。”

惠妃臉色煞白,手一抖,書“啪”一下掉在了地上。蓁蓁拾起書走到火盆邊,一頁頁將書頁撕下投進火中,一股白煙霎時在上好的紅羅炭上騰起。惠妃兩腳發軟不得不扶著椅子坐下,她心亂如麻,剛才書中所寫的事明明是前朝之事,卻近得仿佛就在眼前。

蓁蓁走到她身邊,手輕輕搭在她肩上,“姐姐看完可是有想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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