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 145 章(2 / 2)

蓁蓁讓人拿了紙筆來,胤禛坐在書桌後開始認認真真地抄起了《論語》。蓁蓁手上緊緊地捏了一串佛珠,歪在炕上默默地看著陪著他。秋華心疼地勸道:“主子,讓奴才在這陪著四阿哥吧,您回屋裡躺會兒吧。”

“不用。”蓁蓁冷然道:“我就在這陪著他,是我教子無方,皇上既然罰胤禛,那我也一起陪著算是受罰。”

秋華歎了口氣,知道蓁蓁心意已決也就不再勸了。她隻好默默地去裡屋抱了毯子來給蓁蓁蓋上。

胤禛抄書抄得很認真,他的性子就是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雖然性急但卻很能吃苦坐得住,他一開始抄書就立刻是全神貫注了起來。半個時辰後,連張玉柱回來了他都沒注意到。

蓁蓁看著張玉柱一臉的猶豫就知道事情起了變化,她一抬手示意他彆說話打擾到胤禛,秋華攙扶起她,三人挪到了東次間裡,蓁蓁一坐下就冷冰冰地問:“人還活著?”

張玉柱道:“奴才辦事不利晚到了一步,那哈哈珠子已經被淩普大人帶走了,淩普大人說是太子下的命令。”

蓁蓁一聲冷笑,“淩普好大的膽子,竟然假借太子的名號發令。”

秋華問:“主子為何覺得是淩普假傳的命令。”

蓁蓁道:“皇上既然各大五十大板,太子顧及著皇上就算心裡再怎麼舍不得或是不高興,也不會去給皇上求情或者明著出手攔下此事。淩普無非是揣摩著太子的心思自己去把人救下了。太子既無命令淩普這樣做難道還不是假借太子名號發令麼?”

張玉柱麵色猶疑,似是還有話要說卻又吐不出口。蓁蓁道:“怎麼?難道我說的不對?事情另有隱情?”

張玉柱道:“不,娘娘料事如神,隻是……”

秋華看他吞吞吐吐地,忙催問:“哎呀,急死人了,你快說啊,還有什麼?”

張玉柱為難地歎了口氣,方才道:“奴才見人被淩普大人要走了心裡不服氣就問執刑的太監可有看見太子的手諭,那太監說並無,隻是淩普大人通傳了太子的意思,奴才就去毓慶宮準備找淩普大人理論,結果到了毓慶宮竟然聽見……”

蓁蓁微微擰眉,秋華一顆心卻懸了起來。“聽見什麼?”

張玉柱道:“奴才聽見淩普兩口子在屋裡說四阿哥就是仗著主子得寵才如此囂張,竟然敢對太子不敬,又說太子如今暫且把這事記下了,十幾二十年後,等太子登基當了皇上,到時候四阿哥還不是任由太子拿捏。”

“放肆!”

蓁蓁驚怒地重重一拍炕桌。

張玉柱後頭卻還有話,他學著淩普老婆捏著嗓子說:“他們還說‘幸好那個會出頭的六阿哥薨了,除了他之外其他的阿哥都不如太子,不足為懼。皇上百年後太子登基再把哈哈珠子撈回來就是。’”

蓁蓁臉色大變,捂著胸口人晃了晃。

“畜生,這群畜生,光天化日,皇上還好好地活著呢,就想著翻天了是不是!”

蓁蓁一氣之下隻覺得胸口吊著一股悶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秋華怕她發了喘症,掏出鼻煙往她鼻子底下送。哪知蓁蓁一抬手直接就打翻了扔出去,哐啷當一聲就摔到了明間的地上直接就碎了。

接著蓁蓁就找了鞋也不管彆人要攔就非往外頭衝要去處置這群惡奴才。恰巧此時惠妃卻走了進來,她捂著胸口唬一跳問:“這是怎麼了?怎麼連摔上東西了?”

蓁蓁看見是她才收斂了要罵人的心思,“姐姐來了。”

“來瞧瞧你,皇上今日終於去上朝了,我再不見見你是愁的頭發都要白了。”惠妃打量了她一眼,銀灰便服加上一支簡單的銀簪,都是女要俏得帶孝,眼前的人可不就是嗎?

惠妃半拖半拉地帶著蓁蓁回裡屋,她邊走邊說:“你這是要上趕著要去找哪個理論,又是聽到什麼好話了,也不說與我聽聽?”

惠妃把她按在炕上坐下,眼睛撲閃著眨了眨,蓁蓁和她相交多年突然明白了,她揮揮手讓人都出去,待秋華帶上門,她冷聲說:“姐姐是故意引著張玉柱聽見那些的。”

“好聽嗎?”惠妃銜笑問。

蓁蓁譏諷一笑,“真真是好聽的上天了。”

惠妃挑眉大咧咧坐在她對麵,“可都是平日裡這群惡奴常說的話。我隻消抬抬手引走本來看著門的太監,這些難聽的話就能一五一十地傳出來。”

惠妃伸了伸腰有點無奈:“這心機動的也是無趣,這些人半分都不遮攔,我給他們設套都不用費功夫真是好無意思。”

惠妃的話蓁蓁立馬就明白了,她知道蓁蓁會去出這口氣,也知道淩普肯定會膽大妄為,所以隻要縱著張玉柱一路暢通無阻地去找淩普,這種口無遮攔目無尊上的狗奴才自然會說不該說的話。

這種人,根本不用用心害,那點子司馬昭之心隻要想聽天天能聽!

“好了,我都聽完了,你到底什麼意思!”蓁蓁氣不平,對著惠妃也沒了好顏色。

惠妃也收起了笑意,她橫眉冷對蓁蓁喝道:“你是在發什麼瘋?每日躲在這永和宮裡自怨自艾,等著他們來一個個把你生吞活剝了嗎?”

蓁蓁被惠妃這一句訓得如泄氣的皮球,她垂著頭眼淚生生就落了下來,“姐姐也不安慰安慰我,這幾個月了你上來就罵我。”

“要是彆人我罵都懶得罵,要死就死,我管不著。”惠妃急急拍著桌角,“六阿哥都沒了,你就剩一個四阿哥了,再不打起精神來是要落得一個淒淒慘慘的境地嗎?”

蓁蓁抹著眼淚彆過頭去,惠妃見她這樣更是恨鐵不成鋼,“我讓你聽聽這都是些什麼人,我看往日就是皇上把你護得太好,硬是讓你忘記了宮裡是什麼地方。一個音秀就讓你方寸大亂了嗎?好了,如今六阿哥沒了,你是不是又準備把自己折騰到和他一起去死,然後留下四阿哥和五公主給毓慶宮這群畜生來日糟踐?”

蓁蓁還在抹眼淚,惠妃衝過去一把拉下她的手喝道:“哭什麼哭,哭有用嗎?你這點眼淚要麼去乾清宮哭得皇上肝腸寸斷,躲在這裡哭給我看,我能給你什麼?我除了施舍你幾句可憐,什麼都給不了。”

“我倒是想像姐姐,從此守著四阿哥做個清淨人就好了。”

惠妃“哈”了一聲,開口卻是嘲諷:“我可以做那個清淨人,那是因為我背靠納蘭氏,明珠號稱北門宰相權傾朝野,我還有大阿哥在手,他年歲日長已經在相看福晉了,這二者隻要在其一就是天都塌了我也有份,你有什麼?”

蓁蓁垂頭喪氣,她豈能不知這其中的道理?

“你仔細想想,那年胤褆胤祉都在宮外,為何唯獨四阿哥能留在宮裡給你時時照看?五公主如今在太後身邊養的無憂無慮,你再看看前頭的三公主四公主是什麼樣?聖寵是什麼?聖寵於你就是這些看得見握得著的東西。你覺得以色侍人心有不甘,所以就在這裡天天發瘋糟踐自己嗎?蓁蓁,咱們進都進來就斷了這些個念想,咱們沒那個命。”

惠妃歎氣,恨聲說:“今兒你也聽到了,以前你不知道,是因為皇上護著你,現在我就讓你好好聽聽,看看宮裡是個什麼樣的狼窩。我也和你把實話說了,明珠家的容若快不行了。”

蓁蓁一陣驚呼,突然抬起頭來不可置信,“怎麼可能?容侍衛才年將三十而已!”

“是,本來是該仕途順暢一帆風順的頂梁柱,說沒就要沒了。”惠妃眼淚盈盈,“蓁蓁,我這幾日一直在想,天有不測風雲這幾個字。”

“你是說……”蓁蓁聰慧一點就透,天有不測風雲她如何不懂,這些日子胤祚的點點滴滴不就是再說這六個字嗎?

“如果有一天皇上有個三長兩短,卻沒什麼對阿哥們的交代,今天張玉柱聽到的就會都變成事實。”惠妃拍拍她的手,“你傷心是因為你對皇上動了感情,你怕自己以情謀算,也怕自己那丁點情義都變成枉然。”

蓁蓁木在那裡,惠妃說得輕巧,可她卻似被揭開了瘡疤。她在意音秀,是因為年少時那個一心一意有情終生的夢;她心灰意冷,是因為害怕真心一場不過是以色侍人時日無多;她如今退縮,更是害怕這幾個月的苦痛再度重來,與其如此不如遠離皇帝平淡終生。

皇帝是萬眾之巔的人,她所求過的安寧、夢過的美滿,在他身上都是不可得的黃粱一夢。

但惠妃一語驚醒夢中人,她已在局中,龜縮又是否真的有用?

人說為母則剛,蓁蓁突然想起那年齡華放火太皇太後問過她:“來日彆人加害於你,而皇上救不了你了,你能救你自己和你的孩子嗎?”

在這夏日裡蓁蓁隻覺得背脊瑟瑟發涼,惠妃看她神色恍惚,於是起身離去。

“你好好想想,等想開了,我們再來說話。”

···

奉先殿裡皇帝正看著太子給生母仁孝皇後進香,他看著香煙嫋嫋下日益茁壯的太子內心終得絲絲安慰。太子給生母牌位磕了三個頭,又轉過身來,給皇帝磕了三個頭。

“胤礽啊,除了千秋忌日、初一十五,平日裡也要多來看看你母後。”

太子很像元後,皇帝瞧著他低垂的眉眼不由這麼想,隻見太子乖巧說:“兒臣知道,兒臣有為母親抄錄佛經,隻等寫齊了燒給母親。”

“好,你雖然未見過生母但依然有孝順之心,你是太子的確要做好皇子們的表率。”皇帝負手站在他身後沉聲說,“你的皇弟們如今一一進學,你平日裡可有做出兄長的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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