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 149 章(2 / 2)

皇帝伸手攬她,一摸,胸口的皮甲卻是已經濕了,他抬起身,蓁蓁扒著他的胸口正無聲流淚。

他心如針紮,轉身將她放在臥榻的羊毛絨毯間,急切又輕柔地想抹掉她的淚水。

“是朕對不起你,無論是胤祚的事還是音秀的事。”皇帝吻著她的眼淚,自責道,“朕沒能守住咱們的兒子,還破了和你的約定,朕想這輩子都沒臉見你。可朕……”

皇帝也濕了眼眶,艱難地說:“可朕不想見不到你,蓁蓁,見不到你朕會瘋的。”

蓁蓁淚眼朦朧地望著皇帝的深情,那麼一瞬間她有過一絲的想法,是不是永遠不見他,自己也會瘋?

她不想知道答案,更害怕知道答案,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現在的她不能去想這些。

她緊緊抱住眼前的這個男人,啞著嗓子問:“皇上,我很想他。”

蓁蓁看見一滴眼淚從他的臉上趟過。蓁蓁輕輕撫上皇帝的臉龐,為他拭去那淚痕。皇帝捉住她的手放到嘴邊,眼淚滴在她的手背上。

···

哭過累過後,兩人久違地窩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朕是五歲的時候,和鼇拜學得騎射,他是真正的滿洲巴圖魯,朕第一次瞧他左右手連開十次十八力的大弓,嚇得都說不出話來。就是到現在朕也沒能比過他。”

“那大阿哥他們呢?第一次見皇上開大弓是不是也嚇壞了?”

“老大還好,他從小神力,朕開什麼他都要跟著試試,拉不開就回去練,沒隔幾個月就也能開了,前些日子試了試那把十五力的,雖不能滿開,倒也可開個七八分。”皇帝窩在蓁蓁的頸項間,憶及往事竊竊一笑,“倒是保成第一回見朕開大弓也是五歲,他驚叫連連圍著朕上躥下跳跟個潑猴似得。”

蓁蓁聽得皇帝說太子也不知道這話接還是不接,她雖知道太子還是孩子,稚子無辜,可淩普那些話如鯁在咽,遠不是稚子無辜可以讓她釋懷的。

皇帝自然抓到了這一瞬的沉默,他無奈道:“太子還小,他是個好孩子。”

剛剛太子護駕那瞬,蓁蓁也看出來了,不愧是皇帝親手教導的孩子,情急之下隻顧著要護父親的太子的確是個純篤的孩子。

“臣妾知道,我也沒說他不好。”

皇帝即是感動又是愧疚:“朕會給他另擇良師,他從小沒有額娘,兒女情長的事懂得都晚一些。”

另擇良師,遠離那些人嗎?蓁蓁也不知道信還是不信好,然而滿人極重母家,更不要說太子這樣自幼喪母的。新帝登基,對皇帝母家來說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好事,隻看孝康章皇後的母家佟佳氏便知道了。

可實話從來是不能說出來的,隻能窩在肚子裡,更何況赫舍裡氏如今在朝堂上實力不濟,豈能輕易對太子放手?

皇帝強壯的臂膀摟在她胸前,她身子往後彎在他魁梧的胸膛裡,這般安穩沉靜的溫暖,足夠讓她思路清明。

她在皇帝懷中揉蹭了幾下,皇帝嬉笑著按倒她覆上來,她勾著皇帝脖子想:於胤禛她再也無法對人輕易言信。

···

隔日禦駕就要再往北去四子部落等處,皇帝一早神清氣爽地去大帳內處理公務。蓁蓁洗漱後則看著幾個宮女忙忙碌碌地在營帳內收拾行囊,看了一會兒她覺得自己有點多餘而礙手腳。

一個叫小琳的宮女幾回碰到蓁蓁後,羞紅了臉等著她責怪,可偏巧今日蓁蓁心情暢快,未語先笑:“我還是出去透透氣吧,你們在這兒收拾。”

小琳又急得放下手裡的東西要侍奉蓁蓁,蓁蓁趕緊攔住這個天真的小丫頭:“彆彆彆,你們收拾就好了。”

她自個兒套了靴子去帳子外晃悠,一直走到半人高的黃布圍牆邊,正待要返身走另一頭倒是見到皇帝的大帳那兒走出個熟悉的身影。

蓁蓁懷著慈愛的笑容喊道:“大阿哥!”

大阿哥胤褆手中抱著一隻小熊崽子,聽聲回頭見是德母妃,抱著熊崽子做了請安的手勢:“兒臣手裡抱著熊,不便給您跪下請安了。”

蓁蓁當然是不在意,她與惠妃走動得多,大阿哥她也時常瞧見,更何況她當年在南苑救過這孩子,胤褆每次瞧見她都比其他人要親近。

她越過黃布瞧見大阿哥手裡是隻靈活的小熊崽子,不由墊著腳好奇地打量了好幾眼:“好可愛的熊崽子,大阿哥這是哪裡尋來的?”

大阿哥撫著小熊腦袋憨笑道:“昨日是隻母熊,後頭我們收尾時瞧見一熊窟窿裡有一對小熊崽子,皇阿瑪便把這隻賞給我了。”

大阿哥訕訕一笑,又添了一句:“還有一隻當然是給了太子爺。現下皇阿瑪還留了太子說話呢。”

蓁蓁眼瞧著大阿哥眉目間皆是抑鬱之氣,人也沒了前一日獵熊時的勃勃生氣,再回想昨日獵場上的故事,心中也有了些底——熊是大阿哥帶人搜了兩日山才尋到的,哪知道最後被太子救駕給奪了風頭。

蓁蓁心想,真是小孩子心性,這點心事竟然是半分也沒藏住。她隔著黃帳伸手摸了下大阿哥懷裡熊崽子毛絨絨的小腦袋,熊崽子被碰了一下竟然是不大高興地翻了個身。

這熊崽子翻身不算還揮了揮爪子,把大阿哥和蓁蓁都給逗樂了。

蓁蓁見他有笑容才道:“大阿哥可知道皇上昨日最讚賞太子爺什麼?”

大阿哥點頭。他囁嚅道:“英勇救父。”

“如若是大阿哥,大阿哥會不救嗎?”

大阿哥急著嗆聲:“怎麼不會,我不過就是不在那兒!”

“那就是了,不過是個正好的事情罷了,這次是正好碰上。大阿哥常年伴君出巡,還怕沒有下一次嗎?”

大阿哥雖心有不甘,但還是點點頭。

“皇上喜歡父慈子孝,也喜歡兄弟和睦。”蓁蓁瞧著翻身的小熊崽子樂不可支,“連獲了一對熊崽子也不忘分給你們兄弟二人,大阿哥,你可明白其中深意?”

大阿哥摸著懷裡的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小聲道:“他要是真有兄弟情義我當然也是有的。”說完,大阿哥卻是像不信自己的話一樣尬笑著,“母妃,您信嗎?”

蓁蓁淺笑點頭:“信,您有這麼多兄弟,兄弟情義不是天生的嗎?”

大阿哥先是疑惑,又突然似有所悟,也說:“是,兒臣貴為兄長,自然是要友愛弟弟們的。”

“那您的弟弟太子下回在獵場上再與猛獸搏鬥呢?”

大阿哥閃過一絲狡黠:“吾弟幼小,長兄當然應該挺身而出。”

···

另一邊皇帝在大帳內過問太子的功課:“胤礽,這講曆代帝王興亡得失,關於治世之道尤為切中要害,朕雖然多次翻閱,但自覺仍有缺略,隻賴每日反複誦念。你如今不過初讀兩遍,往後更不能懈怠,以後凡是出門在外,、、三書務必隨身攜帶,每日研讀。”

太子稱是,回道:“兒臣謹記皇阿瑪教誨,目下有不解之處也時常請教諸位師傅。”

“師傅們解得可好?可能解你心中疑惑?”眼下太子的師傅都是滿臣,皇帝雖知這些滿人師傅都是進士出身的飽學之士,可於太子讀書他都唯恐不精不細,總怕有缺漏。

太子回稟:“師傅們講得又細又全。”

“胤礽,圖納、席爾達、牛鈕這些人雖是滿洲中漢學翹楚,可我們滿人入關年短,底蘊到底不及漢人,朕想年末給你添幾位漢人師傅,你師從他們於後學大有裨益。”

太子跪謝說:“兒臣謝皇阿瑪。”

皇帝高興地讓太子起身,太子卻未起,他真心實意地請求道:“兒臣十歲前都是由三舅老爺索額圖監督學業,索額圖對兒臣學業之事是儘心儘力、鐵麵無私。前年另外兩位舅老爺法保心裕有錯,連累了三舅老爺,如今皇阿瑪又許他回禦前當內大臣,兒臣想請皇阿瑪恩典,複索額圖當兒臣的師傅。”

太子言出後皇帝驟然色變,太子跪在地上本毫無察覺,直到他話音落了良久上方也無出聲才悄悄抬頭望了一眼他皇阿瑪的神色。

皇帝神色陰晴不定,太子不知他是何意,小心翼翼地喊了聲:“皇阿瑪?”

“索額圖?”皇帝嗬嗬一笑,平複內心震驚後神色如常得扶太子起來,“太子是看重索額圖什麼?”

太子瞧見了皇帝之前刹那的陰色,可又被皇帝現在的溫和給麻痹,他滔滔不絕地數起了索額圖的好處來:“索額圖是兒臣的舅老爺,從來對兒臣都是忠心耿耿,凡事都一心為兒臣著想。他又是皇阿瑪的能臣,先是為皇阿瑪擒拿鼇拜立下大功,後又擔綱大學士辦差無甚錯漏。索家乃是翻譯出身,先祖索尼學問得太宗賞識,索額圖得家傳所學,學問也是滿臣中一等一的。”

“滿臣裡學問一等一的是明珠,太子怎麼不要明珠做太子太傅?”

太子渾身一激靈,被皇帝的話將得不敢接口。皇帝橫了他一眼接著說:“明珠身為大學士不要說無所錯漏了,三藩、平台、治河,諸件大事他都有勇有謀,可謂居功至偉,怎麼不見太子想與他討教討教?嗯?”

太子含糊地說了句:“索額圖對兒子更忠心。”

皇帝拔高了嗓門劈裡啪啦地就開始訓斥他:“索額圖忠心,彆人就不忠心了嗎?還是太子隻覺得索額圖對你忠心?太子身為儲君是否懂得為臣之道在於對國忠心?朕也罷,你也罷,都不過侍奉這大清國的人,他們為臣為官要緊的是對我大清的一片赤誠。太子擇人討教擇人倚重,應看其人能力才華,而不是先看什麼三舅姥爺!”

太子被皇帝突如其來的怒火給鎮得畏縮不前,皇帝眼前浮現了索額圖、法保、心裕一乾不爭氣的畜生的臉,想起這群人做過的一樁樁醜事,氣得直發抖:“皇阿瑪當年削他們索家那群畜生隻是因為他們辦差不利嗎?太子是瞎是聾?不知道心裕在外為非作歹禍害鄉鄰嗎?不知道法保不學無術辦差懶怠嗎?不知道索額圖比周為奸徇私護短嗎?他們敗壞隻有他們索家的名聲嗎?這群人身為皇後母家、太子舅家,毫無自覺,恬不知恥,禍亂朝綱!他們敗壞的不是他們索家門的臉麵,是朕的,還有你的!彆人隻會議論索家不是群東西嗎?他們會口口聲聲說是太子的人不是東西!你不明白這道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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