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時心裡亦是苦澀難當,滿嘴滿心的苦讓他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此時反倒是蓁蓁先開口問:“小王子幾歲了,皇上之前見過他嗎?”
“這孩子該有五歲了,每年朕來塞外端敏公主都會帶羅卜藏袞布來朝見……”皇帝心裡頭發苦麵上卻微微笑著將一點一滴都告訴蓁蓁。
“嫁到蒙古的公主都挺愛回京的,倒是不太見端敏公主進京。”蓁蓁在宮中十餘年了,像太宗皇帝的幾位女兒,尤其是孝端皇後和太皇太後的幾位固倫公主都早已長居京城,甚少返回蒙古,每逢過年過節初一十五都會進宮在太皇太後麵前熱鬨湊趣,宮妃們與公主一來二去也早已相熟,而這位端敏公主倒是見得少,蓁蓁侍奉皇帝後還未曾見她入朝拜謁過。
皇帝捏了捏鼻子不好意思地說:“皇姐麼,嗬……和她娘家簡王府的人不大對付,所以不怎麼愛回來。”
簡王是□□第二子禮親王代善的後人,乃是京中一等一的鐵帽子王。
“啊?”蓁蓁疑惑地瞧著皇帝的尷尬勁兒,一個神奇的念頭浮了上來,她問,“和公主不對付的不止是簡王吧?”
“咳咳。”皇帝還真就和端敏公主從小就不合,被猜中心思的他咳嗽兩聲岔開道,“按照姐夫的性子,今晚不起個篝火鬨一場喝幾杯是不成的,蒙古人灑脫不羈,要是給你敬酒你都推給朕。”
蓁蓁自覺是能喝上幾杯的,聽得皇帝竟要幫她擋酒很不以為然:“我才沒這麼不中用!”
“行行行,你能乾,你能喝。”皇帝不懷好意地湊近她耳邊說,“可你花容月貌的,剛剛姐夫他們都看傻了,要再一顰一笑醉態怡人,朕可要氣死了。”
“皇上又沒個正經!”蓁蓁氣得揮了拳頭就去打皇帝,皇帝抱著她說了一會兒悄悄話外頭天色漸漸就暗了,蒙人甚是愛熱鬨,果然如皇帝所料天剛黑達爾汗親王的隨從們就在營地裡燒上了篝火烤起了肉,巴林、翁牛特、科爾沁的幾位台吉們也端了酒缸來湊趣,營地裡一下就熱鬨了起來。
“咱們也看看去。”皇帝牽著蓁蓁的手走出營帳,班第額駙胳膊裡挾著小王子迎麵走了過來,“皇上,我從科爾沁帶來了五十桶馬奶酒,咱們今晚可要不醉不歸!”
皇帝平素不愛飲酒又兼上回飲酒犯了大錯後更加少碰,可在招待科爾沁的親人時卻不吝嗇與同他們一起開懷暢飲。
皇帝當下大笑著應了一聲:“好,朕還能怕了你不成!”
圍在篝火旁的人們自動散開將皇帝和達爾汗親王迎坐到主座,一妙齡少女提著一桶酒腳下踩著輕快的步子踏到皇帝和達爾汗親王跟前。她手腕一翻,乳白色的酒沿著壺嘴傾注到兩人麵前的碗裡,那動作之流暢自然就像是在跳舞一般。少女身材窈窕眉目俊秀, 班第咧嘴灌酒黑黝黝的眼睛一直盯著少女妖嬈的身姿。
端敏公主眉頭一皺,板著臉吩咐:“額駙,少喝點。”
小王子掙脫凶神惡煞的母親的懷抱跑到父親身邊,趴在他的膝上嚷嚷著:“父王,我也要喝。”
班第一聽立馬笑了:“好,不愧是我科爾沁的子孫。”他拿起桌上的酒壺隨手就給小王子倒了一小碗馬奶酒。
蓁蓁嚇了一跳,悄悄扯了扯皇帝的衣袖道:“小王子才五歲,這……”
皇帝順勢握住她的手,蓁蓁不覺兩眼還落在小王子身上,皇帝捏了捏她的手心笑道:“沒事的,朕這姐夫可是從小就拿酒當水喝。”他見蓁蓁仍是一臉的擔心便衝小王子道,“羅卜藏袞布,到舅舅這來。”
小王子一聽皇帝叫他,忙歡快地跑了過來。他跑得急不慎打翻了盛酒的碗,酒水濺到他的袖子上濕了一大片,他下意識地把袖子往身上蹭,蓁蓁握住他的手解下帕子替他細細地擦了擦。小王子半靠在蓁蓁懷裡,一抬頭就能看見她長長的眼睫毛和低頭時領子那露出的那一小截白皙的皮膚。他覺得現在摟著他的這位小姨和他的母妃還有乳母們都不一樣,不但說話細聲細語的,還又香又軟。小王子直愣愣地瞅著蓁蓁半天突然蹦出一句:“姨,你好美。”
蓁蓁愣了一下,臉頰添上了兩朵紅霞,她立馬把這不懂事的孩子塞回給皇帝。皇帝笑著把小王子摟到懷裡,道:“好小子,想要媳婦了?想要什麼樣的告訴舅舅,等你長大了舅舅指個給你。”
小王子靠在皇帝懷裡看了看蓁蓁又咬著手指想了會兒才道:“我想要姨這樣的。”
皇帝聞言哈哈大笑了起來。“好,有眼光,朕將來一定替你找個這樣的媳婦。”
酒過三巡月亮爬上了天頂,篝火燒得通紅,火光映出人們紅彤彤的笑臉。先前那個倒酒的姑娘放下了手中的酒壺放聲高歌,她用清亮的嗓子唱著草原上少女期盼戀情的古老歌謠,眾人都放下了手裡的酒碗聚精會神地聽著這宛若天籟之聲。突然,人群中響起了一個渾厚低沉的聲音吟唱著歌頌少女美貌的歌謠。眾人紛紛看向那聲音的源頭,那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騎手,他靠著柵欄不急不緩地唱著,一張臉漲得通紅,望著姑娘的眼睛卻如天上的星星一般明亮。
姑娘的臉頰上飛上了兩朵紅霞,她咬著唇拿起酒壺踏著舞步跳到青年麵前往青年手中的碗中注滿酒,青年仰頭一飲而儘後扔掉了碗,扯過姑娘的手徑直奔到班第跟前滿臉通紅粗聲粗氣地道:“求我主成全!”
班第爽朗地笑著拍了拍大腿。“準了!”
青年和姑娘一起給班第磕了個頭,青年摟著姑娘翻身上馬,兩人在眾人的口哨聲中騎馬遠去。
蓁蓁目送兩人在月光下漸漸遠去的身影,突然心中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羨慕,廣闊天地,攜子之手,也曾是她的願望。可那終究已經是藏在心底的願望。她突然覺得似乎有道炙熱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她轉過身去發現那是皇帝,他不知是從何時起就一直在看著她,蓁蓁回給皇帝一個淺淺笑容後,端起麵前的酒杯朝他一敬一笑一飲而儘。
皇帝暗暗歎了口氣,他下了決心後便仰頭將碗中剩下的酒也一飲而儘,那之後皇帝在一聲輕咳後唱出了第一個詞。
先前還吵吵嚷嚷著的營地極其迅速地安靜了下來,草原上除了皇帝低沉的歌聲外,就隻有木柴燃燒時火星四濺的劈啪聲在作響,好似在給他伴奏。太子手一抖,手裡的筷子一下落到了地上,大阿哥不經意地看了他一眼,內心蘊藉著一絲殘忍的快慰。似乎隻有班第額駙最是覺得平常,他一邊在膝蓋上打著節拍,一邊嘴裡哼哼著在給皇帝伴奏。
蓁蓁從來沒想過皇帝竟然會唱歌,她的蒙語不好,隻能勉強聽懂幾句,那幾句中皇帝是這樣唱著:
隔山隔水也心不隔,
一日一夜也不能慢。
想起心中的你,
多遠的路擋不住。
平心而論,皇帝唱得並不好,不僅比先前那兩人差遠了去且還有些跑調,可他的聲音似乎卻進到她的心底,在那最深處輕輕地撥動她埋藏的心思。
陪著蓁蓁的宮女小琳已是滿臉通紅,她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突然輕輕推了蓁蓁一把,蓁蓁茫然無措地被她推著走到了皇帝身邊,班第額駙帶頭吆喝起來,皇帝帶來的人不敢摻合卻各個都瞪大了眼,蒙人們卻是不管的都跟著達爾汗親王起哄。
皇帝一邊唱著一邊握住了蓁蓁的手,蓁蓁正發懵,皇帝突然打橫抱起了她,這下好比一石激起千層浪,四周的蒙人們瞬時宛如炸開了鍋。蓁蓁的臉一下漲得通紅,她勾著皇帝的脖子把臉埋進他的懷裡,在身後一浪高過一浪的吆喝聲中由他抱著往營帳走去。
“啊呀,你放我下來!”
待蓁蓁反應過來,不由氣急敗壞地掙紮起來,可抱她的人恍若無聞,而蓁蓁的力氣哪裡比得過人高馬大體格健壯的皇帝。四周漸漸安靜了下來,蓁蓁一抬起頭就對上皇帝含笑的眼睛,不知何時他們已然回到了營帳裡。皇帝將她放下,蓁蓁的手下意識地往後一撐,這才發覺皇帝將她放到了鋪著老虎皮的褥子上。
皇帝的左手扶著她的腰,右手撫上她的臉頰,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手是那樣的炙熱,隔著一層衣物她也能感覺得到。他的臉漸漸靠近在近得她能看清他眼底自己的身影時她彆過頭克製不住心中的不安和無措喊了一聲,推了他一把:“丟死人了……”
皇帝倏地一頓,他抓住她亂推的手,輕啄她的手背,又放在心口。連日縱馬放弓,她本白皙柔嫩的雙手也有了風霜的氣息,麵頰也被草原的淩風催成了栗色。
他看著她的眼,輕輕地又唱了起來:
想起心中的你,
多遠的路擋不住。
蓁蓁不好意思地小聲嘟囔了一句:“誰信啊。”臉卻不可抑製地燒成了緋紅。
皇帝順著這抹紅一路向下將細密綿長的吻落在每一處,他的手順著她腰線揉捏。蓁蓁撇過頭要躲,皇帝一手扶在她腦後在她耳邊呢喃:“朕親你你不回朕嗎?”
蓁蓁於是蜻蜓點水般啄了下他的鼻尖,輕盈卻撩人激起皇帝渾身的欲望,他纏著她的手十指相扣,又勾起她的唇舌將馬奶酒的餘韻紛紛渡給她。越纏越緊的口舌讓酒香醉人卻情更醉心,兩人不自覺地緊緊相貼,嚴絲合縫宛若天成。
情到濃時,皇帝撐起身子掃視她每一處,人陷在白虎皮毛裡忸怩可愛,可蓁蓁卻忍不了他瞬間的遠離,她抬起身子追著要:“誰讓你走了,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