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臣子貪的都是朕的!朕的!”皇帝義憤填膺,眼前的美人這幾天掉在錢眼裡根本不看自己,他憋屈極了抱著她腰騷擾她,“朕以前不知道你這麼愛錢啊,要不朕回頭把管宮權分你點?”
蓁蓁坐在那裡噗嗤一聲笑出來,“您也不怕臣妾掉錢眼裡把後宮娘娘們都餓死。”
皇帝也笑起來把她手裡的單子合上說:“你就鬨吧,還有什麼缺的不?現在開口還來得及。”
“說好分府出去的,現在呢?”蓁蓁拍著皇帝的手哼哼,“奪了法喀的給阿靈阿,臣妾怎麼算都是您省了,省一份俸祿還省一套宅子,還攪和得鈕祜祿氏天翻地覆,您不但省了還掙了呢!”
皇帝一臉奸計得逞的得意,“怎麼了?朕翻手浮雲覆手為雨,德主子不誇誇朕?”
蓁蓁懶得看他得意,往後坐了靠在軟墊上揉腰,“要說銀子,明珠才多呢,皇上準備把揆敘這個金元寶許給誰?”
明珠家財萬貫又位高權重,揆敘的婚事鐵定是要皇帝做主的,皇帝嘿嘿一笑:“肥水不流外人田,還記得太後宮裡的大格格嗎?她孤女孱弱,耿家又沒法管她,就去明珠家享福吧。”
大格格是和碩柔嘉公主的獨女,公主和額駙都已亡故,皇帝現在也不待見耿家,大格格在宮中隻能依附太後過活,皇帝這番安排倒的確對她好處良多。
蓁蓁抱怨道:“您照顧大格格怎麼不照顧照顧大公主?大公主怎麼說也是您養女,她的親事到現在還沒定呢!”
蓁蓁進宮的時候在大公主那裡服侍過,這公主古靈精怪又慣會隱藏鋒芒,太後喜歡蓁蓁也喜歡連寶兒也喜歡這個大姐姐。
皇帝覺得蓁蓁莫不是個蠢得,他說:“大公主的婚事當然得許給科爾沁,她是太後養的,朕想著卓禮克圖親王家有個年紀合適的,太後應該滿意。”
“滿意?”蓁蓁嗬嗬一聲,一臉陰晴不定。
皇帝摸不著頭腦問:“怎麼了?”
寶兒養在太後處後蓁蓁與皇太後比往昔更密切,對皇太後所思所想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告訴皇帝:“太後都快急死了,聽說您要把大公主弄去科爾沁緊趕慢趕就打發首領太監去科爾沁,要他們務必尋摸出一個不粗不野又不用繼承的小台吉出來。”
“啊?”皇帝訝異道,“皇額娘這是乾什麼呢,她明明疼大公主,也不知道挑個好的。”
“好什麼呀!”蓁蓁唉了一聲,“皇太後這是嫌棄蒙古苦寒,想把公主留在京城陪自己,又怕科爾沁本來要得的婚事黃了臉上不好看,這才退而求其次的。”
皇帝無奈搖頭,“皇額娘真是的,自個兒明明是蒙古人,怎麼還看不上蒙古了?”皇帝也無所謂,本來大公主的婚事他就準備隨皇太後做主的,“行吧,就讓皇額娘說了算,朕也不管了。”
“皇太後這麼多年您請她巡幸蒙古她答應過一回嗎?老太太多愛乾淨的人,成日說宮裡最大的好處就是沒灰沒塵。我看您也少管管吧,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公主們,讓她們去哪些苦地方做什麼!”蓁蓁抱怨著,她是覺得皇帝一點都不體諒金尊玉貴的愛新覺羅家女兒們,成日把人從舒適的京城往蒙古嫁,也不看看多少郡主縣主去的時候哭成淚人。
她這時突然想起來拽著皇帝說:“寶兒可不去啊!不去!你要敢把寶兒嫁去蒙古,我……我……”
她說著眼睛都紅了,這蒙古人野起來生肉都啃,她想想都心疼。皇帝立馬賭咒發誓:“你說不去就不去,肯定不去!”
“不能去,說什麼都不能去!”蓁蓁肯定道,“皇太後上回也說過,蒙古能不去就不去,不去啊!您可和臣妾說好了!”
“行行行。”皇帝躺在蓁蓁膝蓋上,伸手摸了摸她隆起的小腹,“你說你,剛剛還操心妹妹呢,現在就操心女兒了,寶兒出嫁得多遠的事情,現在就想。”
“日子過得多快啊,一晃眼胤禛都八歲了。”蓁蓁撫上皇帝的手與他一起摸著肚子,“我入宮的時候妹妹走路都不順溜,如今都要嫁人了。”
皇帝笑著親親她手問:“彆惦記了,要實在惦記朕陪你去瞧瞧,如何?”
蓁蓁驚喜道:“能去?怎麼去?”
皇帝仰麵躺在她腿上,伸手捏捏她鼻子,“朕有辦法。”
南官府胡同裡鑼鼓喧天,左鄰右舍們全跑了出來擠在窄窄的胡同裡瞧熱鬨。隻見白馬開道後頭跟著一頂大紅花轎,十六個壯漢敲鑼打鼓,一百個執事提著燈籠扛著旗,把整條胡同照得和白天一樣亮,瞧這架勢這是哪戶人家辦喜事要嫁女兒了。胡同口雜貨店的店主李二毛瞧得兩眼發熱,扯了扯身邊胭脂店的老板劉柱說:“你說這還真是風水輪流轉啊,這老吳家才過得幾年啊,如今就發達成這樣了,嫁個女兒驚天動地的,聽說老吳給他這小閨女準備了一百二十抬的嫁妝呢!”
劉柱說:“可不是得要這多流水般的嫁妝麼,他這女婿可是當朝一等公啊。”
“哎,這老吳家這回可是發達了。”
“都是托他大閨女的福,這皇上身邊娘娘的妹子能嫁得差麼?這要差了不是丟皇上的臉麼?”
“是呢是呢,聽說還是太後賜婚,皇上憐惜新郎年幼還沒什麼家業,這婚禮的銀子都是皇上賞的。”
正說著花轎進了胡同了停在吳家門口,兩個娶親太太一進門,一個瘦瘦高高的年輕人趁亂也“哧溜”一下跑了進去,跟著黑漆漆的大門一關把剩下的人都擋在了外頭。
一身喜服的阿靈阿下得馬來,兩個娶親老爺跟上到門前叫門。一個說:“親家開開門。”另一個說:“姑奶奶們開個門吧,吉時要誤了。”
門縫裡飄出一陣嬉笑,一個聲音嘹亮的姑娘在門後說:“要開門也成,姑爺先說說,往後會不會待我們姑娘好。”
阿靈阿想不就是賭咒發誓麼,這容易,他上前說:“我阿靈阿發誓,往後必對福晉一心一意。”
門裡安靜了一會兒,換了一個聲音清脆的姑娘說:“不成不成,要加但書。”先前那個聲音嘹亮的姑娘也附和說:“對對,要加但書,新姑爺說說要對咱們姑娘不好了怎麼辦。”
阿靈阿傻了一下,他還真沒想過這事,“要不好,我就……我就……”他吱吱唔唔半天也想不起來該說什麼,要說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吧,今兒大喜的日子多不吉利。聽他這吱吱唔唔的門裡的人又笑成了一堆,脆嗓子姑娘說:“要對咱們姑娘不好就什刹海裡光溜溜地溜一個。”嘹亮聲的姑娘說:“要對咱們姑娘不好就把五十斤的弓從東城背到西城賠罪。”
這回莫說門裡了,就是胡同裡擠得街坊鄰居都笑了,阿靈阿頂了個大紅臉開不了口,門裡一群女孩子嘰嘰喳喳地催促:“快說快說,不說不開門。”
阿靈阿沒法子,隻能硬著頭皮說:“我……我發誓要對福晉不好,就……就什刹海裡光溜溜地溜一個,再背五十斤的弓從東城到西城賠罪。”
街坊四鄰是哄堂大笑,兩個娶親老爺的臉也紅了,其中一個回過神來上去敲門說:“姑奶奶們新姑爺都賭咒發誓了,這下能開門了吧。”
嘹亮聲的姑娘說:“不成不成,這門還開不得。”
阿靈阿聽得急問:“怎麼還不成?”
圍觀的街坊四鄰裡不知哪個光棍瞧得眼熱在人群裡喊了一嗓子:“新郎官急什麼,早晚都是你的,你都堵門口了這媳婦跑不了。”
其他好事的一聽也跟著嚷嚷了起來,“對對,跑不了跑不了,急什麼。”“嗨,還能急什麼,急洞房啊。”四下裡又是一陣哄堂大笑,阿靈阿這回是徹底不敢說話了,隻能頂著紅透了的臉在門口等門裡人發號施令。
門裡一群人竊竊私語了一會兒才由嘹亮嗓的姑娘說:“都說新姑爺功夫厲害,可不知新姑爺文采如何,要不新姑爺給我們作首詩吧,就以冬雪為題。”
圍觀看熱鬨的這會兒早已是不怕事了,紛紛附和說:“對對,來一個來一個。”
阿靈阿來回踱步,憋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一首來:“水晶銀裝簾,青鬆舊姿在。老丫不爭春,觸處花似開。”
圍觀的雖聽不懂但圖個熱鬨都幫著阿靈阿連連吆喝“好”。阿靈阿感激地朝眾人一拜,轉身對門裡人說:“如何,可算是過關能開門了?”
門裡安靜了下來幾個人似乎在商量什麼,過了一會兒脆嗓子的姑娘說:“這首詩雖合了題但對得不算工整,尤其平仄都不大對,不成不成。”
阿靈阿聽到這總算是回過神來了,直著脖子朝門裡吼道:“揆敘,你他媽的沒完了是不是,你彆忘了你小子還沒娶親呢!”
四周是哄堂大笑,門裡倒是一下子安靜下來了,又過了一會兒門總算是開了。
人群裡一個帶著帷帽的女子悄悄抱怨了一句:“揆敘這是慫什麼啊,等他娶親的時候找人把阿靈阿攔外頭不就成了。”
“你啊,真是看熱鬨的不怕事大。”
說話的是個豐神俊朗、識量寬和的男子,這門一開看熱鬨的人又往大門湧去了,男子把女子攬自己身邊用胳膊護著她不被來往的人流擠到。女子在他懷裡抱怨說:“我就虧在當年沒人這麼幫著我讓人賭咒發誓的。”女子靈透的眼睛轉了個圈,有意無意地瞧了男子一眼,男子刮了下她的鼻尖說:“這不你缺什麼都讓你妹子給補齊了麼。”
女子嘴一嘟說:“妹妹是妹妹的,我是我的,能比麼。”
男子笑了笑,低頭附在她耳邊悄聲說:“朕要辜負了咱們德主子,就讓朕去護城河裡光溜溜地溜一個。”
蓁蓁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說:“誰要看你光溜溜的。”
皇帝笑著握住了她的手。
眼看新娘要出來了,湧往門口看熱鬨的人越來越多了,關保領了幾個侍衛走過來說:“爺,咱們先往後退吧。”
皇帝點點頭,對關保說:“找兩個人去把揆敘給拎出來,要讓他再這麼鬨下去,阿靈阿今晚連新房都進不了了。”
皇帝和蓁蓁由幾個侍衛護著退到了人群後,正吉時吳家門口點起了鞭炮,新郎開道,新娘一身喜服蓋著紅蓋頭由弟弟白起背著出了門,人群一陣歡騰,遠處蓁蓁在帷帽後輕輕啜泣起來,皇帝手伸到帷帽下給她抹眼淚說:“好好的又哭什麼。”
蓁蓁吸著鼻子說:“我就這麼一個妹妹,如今也嫁人了。”
皇帝失笑,“姑娘家的不都要嫁人,她如今嫁了鈕祜祿家的一等公也成了誥命夫人了,回頭你召她進宮隻有比從前容易。”
博啟一路背著新娘從內院到門外,一直背上轎,阿靈阿衝這位辛勞的大舅子一拱手,博啟瞪著他狠狠地說:“你要以後敢欺負我姐姐,我一定不放過你。”
阿靈阿一時是哭笑不得,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當年他在這什刹海邊稱王稱霸的時候可一點沒想著會和差點打過架的人結親。
“大舅子彆誤會,我絕對不會辜負你姐姐的。”
博啟看他態度懇切這才僵硬著臉點了點頭。
新娘上轎後嗩呐鑼鼓齊鳴,花轎眼看要啟行了,忽得胡同口來了一騎馬的太監,他跳下馬費了半天的勁才擠過人群。吳家的人識得此人,新娘的阿瑪護軍參領衛武上前一抱拳說:“趙公公來可是娘娘有什麼旨意?”
張玉柱先抱拳賀一聲:“衛大人今日大喜。”隨後取出一封紅冊說:“奴才是奉娘娘懿旨給吳府二小姐添妝的。”
這下除了上了花轎的新娘因不能落地動不了外,新郎家的新娘家的都跪下了。張玉柱翻開紅冊念道:“娘娘賞上用緞子六匹,文房四寶兩套,古本字畫兩箱,白玉送子觀音一座,蘭桂齊芳兩盆。”眾人磕頭謝禮,威武迎張玉柱進府吃酒自是不提。這額外的添妝添得街坊四鄰是嘖嘖稱讚,都在嘀咕這得花多少金子銀子。跟在吳家幾個姑娘身後的揆敘此時也不免瞠目結舌,喃喃道:“虧了虧了,這皇上是下了血本啊,我家冬日裡都種不出這麼好的花,怕是溫泉行宮那裡連夜送來的。”他話剛說完隻覺得肩上一沉,回頭一看,兩張熟悉的麵孔站他身後朝他笑呢。
揆敘被二格和索柱押往皇帝和蓁蓁所在地時隻聽皇帝哄著蓁蓁說:“這會兒成了吧,婚禮也看了,妝也添了該回去了吧。”
一行人敲鑼打鼓抬著花轎走了,蓁蓁戀戀不舍目送花轎走了很遠,皇帝輕輕搭著她的肩,“想她就召她進宮見吧。”
蓁蓁含淚說:“她是最年輕的媳婦偏嫁去後馬上就要當家,一大家子人各懷心事有服的有不服的還有看好戲的,接下來有的是要忙的事,哪裡是我想叫她來就有空來的。”
皇帝又勸了幾句蓁蓁方才把眼淚收了。皇帝這時才注意到揆敘,他眉頭一擰說:“阿靈阿娶媳婦你在那上躥下跳個什麼?”
揆敘理直氣壯地說:“鬨洞房啊!”
皇帝一個白眼甩了過來。“小孩子家鬨什麼洞房!回家讀書去。”
揆敘一聽可就不服氣了:“這不原來說是要指給我的媳婦麼,我連見都沒見著轉眼就成彆人的了,我去鬨個洞房還不讓麼……”
皇帝聽得一瞪眼,“你還委屈了啊,不是你和阿靈阿訴委屈說覺得吳雅家是包衣麼。”
揆敘分辨說:“可我後來想通了啊。”
蓁蓁見皇帝臉一黑看架勢是又要開訓揆敘了,忙打起了圓場,“這姻緣最講緣分,既得有緣還有分,二少爺和舍妹怕是有緣無份。二少爺也不必介懷,你自有你的緣分。”
揆敘看她藏在帷帽後的臉上隱隱約約帶著一絲笑意,似是欲言又止,揆敘心裡一咯噔心想:難不成我的婚事皇上也定了?他剛想問,蓁蓁卻轉過身去扯了扯皇帝的衣袖說:“爺,妾想吃餛飩。”
皇上臉色一下緩了,“餓了?”
蓁蓁點點頭。她如今有四個月的身子是最容易餓的時候了。
“成,回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