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 176 章(1 / 2)

小太監也是嚇得臉色發白跌跌撞撞地衝了出去。顧問行把皇帝從地上架了起來扶到一旁的軟榻上, 他伸手想按皇帝的人中,還沒碰到皇帝的臉皇帝眼皮子動了動就醒了。顧問行其實也嚇得不清,一看皇帝醒了兩腿一軟跪了下來, 哭著說:“萬歲爺, 您要保重龍體啊。”

太醫此時也到了,他跪到榻邊想給皇帝請脈, 皇帝坐了起來一把將他推開。“朕沒事。”他這樣說著, 臉色卻白如紙。

皇太後泣不成聲,隻有蘇麻喇姑雖然內心也是悲痛萬分但勉強還能穩住心神,顧問行撲倒在蘇嘛腳邊說:“大姑姑,您趕緊勸勸吧, 萬歲爺已經一日一夜水漿不進了。”

蘇嘛勸道:“皇上, 讓奴才伺候您用些客食吧。”

皇帝搖了搖頭, “朕現在什麼都吃不下, 你們都不用費心再勸了。”他搖搖晃晃第想站起來, 顧問行忙爬了起來去扶他, 皇帝靠著他閉了閉眼硬生生地吐出一句:“動手吧……”

兩個蘇拉一頭一尾托起了太皇太後的遺體移到朱漆棺材中,這一動, 屋子裡又是一陣此起彼伏的哭聲。待入了斂,皇太後和蘇嘛最後一次為太皇太後整理儀容。皇帝拾起枕邊的一串沉香木佛珠,這是太皇太後身前慣用之物, 皇帝也不知道這串佛珠他的祖母用了多久, 隻記得他第一次由文氏牽著來慈寧宮的時候他的祖母就是用掛著這串佛珠的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頂。幾千個日夜她為故去的先帝祈禱著, 為他祈禱著, 原本珠子上木頭原有的紋理都已經模糊不清了。

皇帝捧著佛珠走到棺材邊,皇太後和蘇嘛讓到兩邊,皇帝俯下身極其小心地把佛珠放了進去讓太皇太後兩手合握住它。他扶著棺材邊想最後再看一眼,這一眼卻是這樣的難以挪開。皇帝死死地握著棺口的木板,用力到手關節都泛了白。蘇嘛縱然也是悲痛萬分卻不得不在旁勸道:“皇上,時辰到了。”

皇帝閉上眼,鬆開了手。“合棺。”

蘇拉把朱漆色的棺蓋慢慢推上,屋子裡此起彼伏地又響起了哭聲。

一旁的配殿裡後宮所有的嬪妃們都已經聚集在此了,她們各個身著素縞不時低泣。屋外的太監忽然扯著嗓子喊了一聲:“時辰到,舉哀行禮。”

嬪妃們立馬魚貫走出配殿往慈寧宮正殿去。蓁蓁扶著肚子站起來的時候頗為費力,惠妃招來兩個宮女吩咐說:“你們兩扶著德主子去。”

“惠姐姐,多謝。”蓁蓁感激地衝她點了點頭。

太皇太後的梓棺就擺放在慈寧宮正殿之中,梓棺前置了香案,皇帝也是一身素縞背對所有人盤腿坐在梓棺前。他一動不動地瞧著眼前的朱漆棺材,似乎對身後所有的事都置若罔聞了。

“跪。”

引導的太監喊了一聲,由皇貴妃佟佳氏帶領所有的嬪妃們都齊齊跪了下來,蓁蓁則由那兩個宮女攙著慢慢地跪下。一時慈寧宮裡哭聲是此起彼伏,宜妃膝行到皇太後身邊大哭說:“太後,老祖宗真得去了麼?老祖宗不是說過等來年天氣暖和了要回盛京看看麼,臣妾的阿瑪還等著在盛京伺候老祖宗呢。”

皇太後摟著她哭道:“我的兒啊莫再說了,莫再說了啊……”

皇帝聽得皇太後和宜妃的話亦是悲從中來,他突然站了起來扶在棺材邊上落淚不止。裕王和恭王就跪在皇帝身後,哭了一會兒後裕王哽咽著說:“皇上要保重龍體,祖母在天有靈看見皇上如此也會傷心難過的。”

皇帝卻置若罔聞,扶著棺材兀自淚流不止。裕王擔憂地看了恭王一眼,常寧無奈地衝他搖了搖頭,意思是你彆勸了勸也是無用的,福全卻不死心對翟琳和梁九功說:“還不快扶皇上坐下。”他們兩人上前想扶皇帝,可惜手還沒碰到皇帝的衣角皇帝就怒斥一聲:“都給朕退下!”

皇帝突然拔出腰間插著的匕首拽過自己的辮子一刀割了下去,福全和常寧大驚失色,高喊了一聲:“皇上不可!”卻仍是遲了,說話之間皇帝的辮子已經斷了。福全匍匐在地上大哭:“皇上您何故如此,祖母曾說她的喪事務必一切從簡,皇上更是不要輕言斷發。”

皇帝把割下的頭發置於案上說:“祖母養育朕的深恩,若非如此朕無以為報。傳旨。”

翟琳和梁九功俱跪了下來,皇帝說:“太皇太後教育恩深、朕自儘其心、遂行割辮,爾等不必遵行。”

翟琳承了口諭出去對跪在慈寧宮外的大臣們說了,一時眾人麵麵相覷,按著規矩若皇上割辮,皇太後以下俱應割發,皇上雖然說爾等不必遵行,但皇上都已經斷發了,他們的頭發又怎能完好如初呢?就在這些大臣們竊竊私語猶豫不決的時候明珠利落地抽出刀頭一個把自己的頭發割了。“皇上至孝性成,臣等願隨。”

索額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抽出刀把自己的頭發割了。這兩位都割了發其餘人等也是沒有什麼猶豫的了,紛紛將自己的頭發割斷。

這一哭足足就哭了半個時辰才歇止,嬪妃們暫時退出主殿回到配殿,隻有皇帝三兄弟仍守在靈前,蓁蓁跪了這會兒又哭到現在是身心俱疲連站都站不起來了,還是惠妃叫來的這兩個宮女扶著她出的慈寧宮。惠妃擔憂地問她:“你可還撐得住?”

蓁蓁說:“尚還能支持。”

惠妃說:“若真撐不住了一定同我說,我去求皇上。”

這些年親眼目睹皇帝同太皇太後之間深厚的祖孫情義蓁蓁心裡深深明白太皇太後於皇上有多重要。她一個旁人想到太皇太後的離世都忍不住落淚,更何況是從小就由太皇太後教導撫養長大的皇上?先帝和孝康皇後早逝,太皇太後無疑就成了皇帝最重要的親人。想著方才靈前皇上失魂落魄模樣蓁蓁知道皇帝現在隻怕是深深陷入太皇太後薨逝的莫大哀痛中,根本無暇顧及其他的事了。現在誰同他說話他都聽不見。她無比慶幸聽了秋華的話把參片含在舌下,靠著這人參的支持她一時倒還勉力能夠支撐,但她仍是感激惠妃為她著想的這一片心意,“多謝姐姐。”

惠妃看她精神尚可,略鬆了口氣,細細囑咐了兩個宮女好好照看蓁蓁後才依依不舍離去。

天亮了後在京的幾位公主郡主和王妃們都進宮舉哀,凡能自己行走的兩歲以上的阿哥公主們也是換上了孝服,午時和晚刻的舉哀比早晨的更是聲勢浩大了,一群女人和孩子跪在慈寧宮裡各個哭得是肝腸寸斷。這一日三次的舉哀直到酉時方散。皇帝三兄弟眼看著要在大殿裡結廬而宿,皇太後擔憂皇帝過於傷心也堅持不肯離開,這樣一來嬪妃們也不得不留在慈寧宮陪伴。好在慈寧宮周圍有足足三十多間圍房可以暫住。主位們擬定一人兩間,貴人以下則一人一間。

惠妃看了眼蓁蓁的肚子搶先說:“德妹妹月份大了,要不還是讓德妹妹回永和宮住吧,等明兒一早再過來。”

宜妃領著五阿哥在太後跟前儘孝,這會兒屋子裡除了惠妃和蓁蓁外還有皇貴妃、貴妃和榮妃在。榮妃這幾年習慣裝死人,任何事情都不說話,這會兒更是化作了個鋸嘴葫蘆一聲不吭。惠妃皺了皺眉頭,看向貴妃問:“貴主子,您看呢?”

貴妃一臉的為難,想了半天說:“事關重大,還是佟姐姐做主吧。”這看似為難實則一句話把球踢給了皇貴妃。佟佳氏歎了口氣,幽幽道:“事關國喪我也不好作主,我看還是請示皇上吧,皇上素來疼愛妹妹想來一定會允的。”

她這話說了就是白說,誰都知道皇帝如今悲痛得五內俱焚,政務都停了,誰還敢在這會兒拿這些瑣事去煩他?惠妃在這提出來就是想繞開皇帝把這事定了,沒想佟佳氏又一把推回了皇帝頭上。

蓁蓁見狀出來打圓場,“惠姐姐費心了,我尚且支撐得住,皇上如今為了太皇太後的事悲痛萬分,我這點瑣事實在不值得拿出來說。”

佟佳氏點頭說:“德妹妹素來都最體聖心。”

蓁蓁瞧著她淡然地說:“此事無關皇上,太皇太後對我等姊妹一向疼愛有加,對我更是恩重如山,如今她老人家去了,我定要在這送她最後一程以全我這份微不足道的孝心。”

皇貴妃盯著她瞧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妹妹說的極是呢。惠姐姐,榮姐姐,貴妃妹妹,德妹妹身子重,我看大家就都讓讓德妹妹,慈寧宮的屋子就讓德妹妹先挑吧。”

蓁蓁也不客氣,挑了東門外最寬敞的一座小殿,惠妃也跟著說:“那我就挑剩下的兩間吧,我同德妹妹做個鄰居互相也能照應。”

皇貴妃並無二話當下就允了。

蓁蓁派人回永和宮傳了口信,秋華要在永和宮守著小公主就派了碧霜來東配殿伺候蓁蓁。喪期內一切從簡,碧霜也就帶了幾件換洗的衣服來。掌燈後大阿哥過來給惠妃請安,身後還跟了個胤禛,惠妃一問才知道宮裡這會兒亂得很,胤禛本來是想來給蓁蓁請安的,問了一圈竟不知道蓁蓁住在哪處。惠妃罵了他句傻孩子就帶著他兩一起來了蓁蓁的屋子。

“這兩傻孩子不知道你住哪就一起跑我這來了。”

胤禛也知道母親月份重了,眼見母親神色憔悴疲憊心裡更是不安。“額娘可安好?要不兒子去找皇阿瑪?”

蓁蓁摟過胤禛說:“額娘沒事,你無需擔心額娘,隻要好好跟著大阿哥知道嗎?”

胤禛已滿十歲,一眨眼個頭都已過蓁蓁肩頭早已明白事理,聽得額娘叮囑慎重地點頭:“兒子知道,皇阿瑪如今因為太太去世悲痛萬分,兒一定懂事守禮。”

大阿哥比胤禛大了足足五歲,如今已經能替皇帝在朝中辦些軍務,成人的他聽胤禛說話稚氣未脫難免覺得有些無趣,他對蓁蓁說:“母妃無需擔心,兒臣會照看好四弟的。”

惠妃諄諄囑咐道:“你皇阿瑪這幾日都會在靈堂守夜,你一會兒也去靈堂守著陪在你皇阿瑪左右。記著,你是大阿哥,太子之下就是你了。”

聽惠妃提起太子,大阿哥露出頗為不屑的表情。“母妃們跪在前頭怕是看不見,剛格爾芬不知悄悄塞了什麼給太子,太子用袖子遮著一抹眼淚立馬就出來了。”

惠妃聽得嗤之以鼻,“這連把戲都稱不上,揆敘揆芳小時候就使過了,他們那會兒成日的調皮搗蛋,被抓著後就拿辣椒麵抹眼睛裡裝哭討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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