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第 196 章(2 / 2)

福全粗厚的手掌抹了抹臉,“傻孩子,我是你伯父又是這次大軍的主帥,這罪責我不擔還有誰能擔?”

“可是……”

福全搖了搖頭打斷了大阿哥的話,“彆說了,走吧,我們進宮去吧。”

大阿哥陪福全上了馬,一行人從朝陽門進了都城一路往皇宮出發,直到東華門前再下馬步行入宮。走到乾清宮前時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京城日漸入冬,寒風吹在臉上好似刀割,即便如此也敵不過眾人心中的寒冷。

皇帝已經拒絕再聽裕王辯解,隻留下一句讓他自行向議政王大臣會議交代。議政王會議會有怎樣的審問在等著他們,這之後皇帝又會降下怎樣的罪責,一切都是未知。福全和所有參將身如深秋的落葉飄零在寒風中無處安身,似乎隻有恭王常寧不大在意這其中的得失,他走到乾清宮前就脫下了戰盔捧在手裡,環顧四周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態。

大阿哥一直陪著裕王,站定等在乾清宮門口時呼了口氣,眼前立刻冒起一團白煙,白煙散去時隻見一個華服的青年由一群人簇擁著走出乾清宮。大阿哥同福全神情一斂拱手拜道:“見過太子。”

太子瞧了並肩而行的兩人一眼,臉上略略有些驚訝。大阿哥出於禮節向太子稟報道:“皇阿瑪命臣去朝陽門外迎佟國公的靈柩,裕王伯父也在,臣就同裕王伯父一起回來了。”

太子打量了兩人一番,微微一笑:“先前聽說裕王同大阿哥不和甚至還彼此參奏,孤還甚為憂心,皇阿瑪提起裕王回京的事孤還想著要不要替皇阿瑪去迎接呢。”

福全低眉順眼地道:“臣不敢勞煩太子。那些不和之說純屬流言蜚語太子莫信,臣與大阿哥皆是為國並無不和。”

太子笑道:“如此甚好。你們快進去吧,皇阿瑪同諸位宗親大學士們在裡頭等候許久了。”

福全和大阿哥朝太子一拜便越過他往裡走,三人擦身而過的時候,福全突然聽見打太子那傳來一聲呢喃:“同病相憐的人確實是要互相扶持啊……”福全一下被澆了個透心涼僵在了原地,大阿哥走遠了幾步發現福全沒跟上,回頭一看太子一行早就走遠了,隻有福全臉色煞白站在原處,握著拳頭的手微微發抖。

“大伯父,大伯父。”

大阿哥一連喚了幾聲福全才動了動。大阿哥站得稍遠並沒有聽見太子那番話,他問福全:“大伯父怎麼了?”

福全身子微微晃了晃勉強說:“無事,快走吧。”

……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皇帝命皇長子胤褆在議政王大臣會議前重新曆數烏蘭布通噶爾丹逃脫的種種,質問福全為何自行其事、擅自和談。出乎眾人所料,裕王福全比起上一回在軍前上折洋洋灑灑自保,這一回的他直直跪在諸王大臣麵前隻說了四個字:“我複何言!”接著就是長跪不起,痛哭流淚。

眾人再看看另一位嫡親親王恭王,想問問這位王爺有沒有什麼要爭辯的,沒想恭王二話不說跪在了裕王身後,說了一句:“我與兄長同罪。”

罪都這麼認了諸王大臣合議立馬擬了一個折子,判二位王爺去議政並奪爵罰俸,該上的該罰的全部往重裡寫。這諸王大臣心中也有數,他們越是往重的擬越是能給皇帝寬大為懷的機會,皇帝如今憋得就是這一口氣,要的就是裕王恭王認罪領下此番出征失利全部罪責的態度。

不出他們所料,議政王大臣們的折子遞上不久後,皇帝下了最終的裁定,免裕王福全、恭王常寧奪王爵,但罷議政與簡王雅布俱罰俸三年,裕王福全罪責最重再撤去三佐領以示懲戒。前線參將佟國維、索額圖、明珠、蘇努、喇克達、阿錫坦、諾邁俱罷議政,稍次一些的副將阿密達、彭春、班達爾沙、楊岱、苗齊納各降四級留任,有戰功但依然算延誤軍機的蘇爾達、費揚古、希福免罰俸不功不過放過一次。在烏蘭布通與噶爾丹血戰三天的火器營左翼將士的戰功照常議敘,不久兵部議出結果,為火器營官兵及左翼交戰將士請頭等軍功,皇帝立即準允。

領頭的將領們因沒有捉住葛爾丹都受了重罰,但士兵們打了勝仗得到了獎勵,一時也就無人不滿意,紛紛稱頌皇帝聖明。

同時,烏蘭布通後的皇帝收獲了一個清淨又祥和的朝堂:前有徐元文、徐乾學撐著郭琇彈劾明珠,讓明相和他的附庸從朝堂退了一半;後又明珠指使親眷兩江總督傅拉塔彈劾二徐,徐元文不就驚悸嘔血而死,徐乾學不久也死在江南,兩人身後的漢人也退了一半。

皇帝端坐朝堂,三年時間生生將人淘換了大半,再加上此番後議政王大臣會議折進去了半數人,越來越多的旨意由皇帝向南書房近臣述擬,不經議政王大臣和內閣商討直接發往六部。太子開始越來越多地參與朝堂聽政,大阿哥開始入軍參與兵事,朝堂已經全部都在皇帝掌心之間,其餘人隻能窩窩囊囊地惟命是從。

惟命是從的裕王福全躲在自己台基廠的府邸裡喝茶,自從罷了議政交了罰銀,他就日日躲在自己王府的目耕園裡也不出門。常寧進來的時候他剛剛泡上一壺梅花茶,旁邊還有一本墨跡未乾的奏折攤著。

常寧看了一眼,嘖嘖歎道:“兄長這是乾什麼,你又不差這幾萬兩白銀,皇上罰都罰了,你現在還上折請他賞還給你?”

“你懂什麼。”福全將折子拿起在火爐上烘乾墨跡後疊起來交給下人。

常寧坐在他對麵,刷得一下扇起自己的紅梅折扇笑說:“我怎麼不懂,如今兄長認慫討饒得越狠,皇上就越順心,你這不要臉的要錢折子一上去,咱們的好三哥能高興得笑出聲。”

福全深深看了常寧一眼,“都說你紈絝,我看你比誰都清醒。”

“我是向來沒腦子的人,做錯什麼大夥兒都見怪不怪了。”常寧合起扇子正色問,“我倒是一直想問二哥一句,軍前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突然抽了風答應議和的?”

福全聳聳肩,“我能怎麼辦,打了三天死傷無數,佟國綱都為國捐軀了,皇上在後頭還重病不醒,見好就收罷了。”

常寧聽罷垂頭坐在那裡沒有回話,福全哀歎一聲給自己倒了個滿杯,捂在手心裡歎道:“噶爾丹跑了,總要有人擔罪責,有人非要挑撥我和大阿哥軍前不和,無非就是想把大阿哥也拖進延誤軍機的重罪裡。我現在一力都承擔了下來,把大阿哥撇清在外,皇上看在眼裡念在心裡過些日子會饒恕我的。”

福全說完又看了常寧一眼,“倒是你,皇上素來看你不順眼,不過你塞外救了德妃,等回頭過年的時候去太後那裡賣個乖,讓太後幫你說說話吧。”

福全嘮嘮叨叨說完,常寧卻沒接口,福全皺眉問:“怎麼了?不言不語的?”

常寧握著拳猛然抬頭問:“我離皇上那麼近都不知道皇上病重,你在烏蘭布通是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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