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第 221 章(2 / 2)

“沒事,沒事。”他拉下蓁蓁的手抱她坐在膝上說,“五台山的住持派了人來要在靈隱和藏地來的喇嘛還有靈隱的漢教和尚來一場經辯,五台山和藏地的喇嘛們已經到了,朕明日會去聽一聽,你也去吧,等殿前論完讓五台山的喇嘛也給你講講?聽說五台山派來的人雖然年輕但修為頗高是住持喇嘛的愛徒。”

蓁蓁也信佛,她自然是答應的。

……

翌日,皇帝坐在靈隱大雄寶殿後聽一群和尚雄辯,說是靈隱與五台論經,但其實隻是借了靈隱的地方,真正的目的是讓向著皇帝的五台山喇嘛與藏地桑結嘉措派來的人辯一辯。

這也是皇帝的意思。藏地喇嘛素來視五台山為旁係,蔑視了五台山的同時其實也代表藏地蔑視了大皇帝的威嚴。皇帝特意讓他們都來靈隱,一辯一來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威嚴,二來也是要從這群喇嘛身上探一探藏地對朝廷的態度。

可惜五台山住持上了年紀吃不消長途跋涉,這才派了座下的幾名弟子前來。

皇帝坐在後堂看不真切,五名五台山的喇嘛盤腿坐在左邊,藏地的三名坐在右邊。左邊五人似乎以一年歲不大的喇嘛為首,此人穿著也不繁複,穿著最簡單的黃教喇嘛紅袍,其他的皇帝也看不清楚了。

皇帝喝了口茶,剛舉起茶盞看見一隻體型碩大的黃貓漫不經心地從他腳邊走過,皇帝被著大黃團子唬了一跳,這大黃貓倒是全然不怕他這個天下至,甚是隨意地尊昂起頭“喵”了一聲。皇帝看這貓似乎有些歲數了,尾巴粗得根棍子似的,不過步態輕盈全無老態龍鐘之相。

都說佛寺裡的貓有靈性,眼前這隻就是一個,它走到皇帝跟前竟然就不動了,一對琥珀色的大眼睛同皇帝大眼瞪小眼地對視。皇帝一愣,大黃貓瞄了桌上的點心一眼,神奇地甩了甩尾巴。皇帝無奈拿了幾案上的點心掰了一口給這隻老貓,老貓順從地吃了兩口舔了舔他的手後安靜地坐在他腳邊似乎也等著聽。

隻聽靈隱住持敲了幾聲木魚,兩邊便開始講論佛法。

桑結嘉措的人侃侃而談,從格魯派創派開始,以經、律、論三藏講如何修法,最後的話更是意有所指:“靈鷲峰菩薩頂大和尚乃順治十三年所敕建,而我法師轉世傳承百年,自有淵源。”

皇帝緊皺了眉頭,菩薩頂是先帝下旨第一所在五台改信黃教的寺廟,五台山住持並沒有轉世一說,與藏地大為不同。

坐在左邊的後麵四位喇嘛竊竊私語,又都看著為首的那位等他開口。半晌後,一清脆的年輕聲音用流利的藏語開始不徐不緩地說:“順治九年,爾國師大喇嘛至京,蒙世祖皇帝冊封,受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領天下之稱號,我住持則受冊在順治十三年,何來百年?”

他接著說:“我派宗旨,三藏未可偏廢,三學必須全修。如大師言佛法自經、律、論三藏來,但證法自戒、定、慧三學中悟,我派上下得先師點悟,無廢學之人,無自恃之心,以戰戰兢兢之態、勤勤懇懇之心,日夜修學,何仗名分?所謂大喇嘛,即是博學寬廣之人,以懷教民之心,念佛乃求解脫,而非以勢壓人。”

桑結嘉措的人不安地挪動了片刻,隻聽年輕喇嘛接著說了黃教戒律之言,右邊諸人更為不安。說完戒律後,他又輕輕用藏文念道:“流浪在拉薩街頭,我是世間最美的情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敢問這是嚴守戒律之人該說的話嗎?”

“胡言!這絕非我門之人所說!”右邊的人暴怒否認。

年輕喇嘛笑了笑,溫和的聲音下帶著些微嘲諷:“知道是胡言小的才能安心,我寺之人聽聞此詩真真日夜不安,我住持相信國師大喇嘛定會嚴懲此等胡言之徒,清我門規。”

皇帝在後堂也輕笑起來,這年輕喇嘛實在是厲害,佛法精道且熟悉舊事,藏文還說的純熟,句句都殺在要害。

皇帝近來也聽到了些傳聞,說如今藏地那位年輕的國師大喇嘛留戀風花雪月,不守清規戒律,成日留戀拉薩的風月之地,這矯情的詩傳說就是他寫的。而格魯派最忌不守清規,國師大喇嘛親手寫這種詩,真是敗壞風氣。

好一個小和尚啊,五台山的住持年老倒是一點不糊塗,給他派了個神人來戰,半點不落下風。

兩邊你來我往就佛理辯滿一個時辰後才散去,靈隱的住持剛敲完木魚,一直坐聽的老貓懶洋洋地站了起來搖著尾巴轉身離開。

瞧著那坨大黃團子的背影皇帝心道:真是有靈性的貓。

因皇帝先前吩咐過帶經辯完了讓五台山的喇嘛去給蓁蓁講經,靈隱的僧人領著五台山喇嘛先行離去。

這兩波人馬都是皇帝喊來的,皇帝自然地還得留下來裝模作樣地再“寬慰”下藏地喇嘛被五台山喇嘛“傷”到了的心。

……

靈隱寺的小和尚把五台山的喇嘛們領到一處安靜的院落前,職守的太監打量了這群打扮怪異的和尚們問:“你們這都是乾什麼的?”

為首的喇嘛道:“貧僧是受大皇帝指派來為娘娘講經的。”

小太監記得皇帝離去之前確實如此吩咐過就放了他們進去。這群喇嘛各個生得是人高馬大,而院門窄小,他們進院子的時候把小太監都擠到邊上去了。兩撥人擦身而過的時候,小太監愣了愣,接著使勁揉了揉眼睛。

他總覺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否則為什麼他好像看見十四爺也在這群喇嘛裡?

蓁蓁的病需要靜養,這也是為什麼皇帝駕臨杭州特意住在這靈隱寺中的緣故。一進院子眾人就感受到了同方才大殿上唇槍舌戰全然不同的寧靜,除了剛才門口的那個小太監之外也再未瞧見其他宮人走動。

人群裡那位年輕喇嘛對其同伴說:“此處院子甚是幽靜,幾位方才經辯也累了,不妨在此稍歇,為貴人講經之事我一人便能做了。”

年輕喇嘛比另外幾位喇嘛歲數要小,但他是住持喇嘛晚年才收的弟子,在五台山輩分卻高。其他四位虛長他三十多歲,但地位卻不如他。

再加上四人都年近花甲,此番千裡迢迢從五台山趕到這杭州,草草休息了一夜就參加了經辯,如今也都是疲憊不堪。

領頭的喇嘛說:“如此便勞煩羅布桑多爾吉師傅了。”

年輕喇嘛點點頭,轉身繼續往前走,一直走到屋前,他伸出手似乎不敢推開門,這時剛剛坐在皇帝腳邊的老貓不知從哪兒又竄了出來,對著他喵了一聲。

年輕喇嘛彎下腰輕輕問:“你還記得她嗎?”

“喵!”老貓叫了一下接著拿爪子撓門。

屋裡的人似乎聽見貓叫有了動靜,有一人高聲問:“是誰在外麵?”

年輕喇嘛這才強自鎮定說:“小僧奉皇命請見貴人。”

“師傅請進。”

他踏進屋內,所有人都被隔在屏風後,他沒法看見原貌,可光是聲音就是那麼熟悉。

屋內有一蒲團,他走到那裡盤腿坐好,老貓則繞進了屏風裡。

屏風後的人看見這隻貓發問:“這是師傅的貓嗎?”

年輕喇嘛點點頭,他輕聲說:“這貓是小僧在五台山菩薩頂遇見的,跟了小僧十五年了。”

屏風後另一個聲音“啊”了一下,隨後這個聲音急促地問:“小師傅今年……今年幾歲了?”

“虛齡二十。”

“二十……二十……”她顫抖著問,“小師傅一向可好?”

“還好,隻是年少時做過一場夢,等夢醒的時候異常思念故人。”他說到此處已經雙眼含淚,“不知思念之人的夢何時醒來。”

蓁蓁已經站起來,她從屏風後走出,一直走到年輕喇嘛的麵前,她不可置信地蹲在他身前,捧著他的臉。

“你醒了?”

年輕喇嘛,不,是胤祚,他含淚說:“您好了嗎?醒了嗎?您看過我寫給您的醫書嗎?劉太醫給您了嗎?”

蓁蓁不住地點頭,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掉落,她緊緊把孩子抱在懷裡,她想他,如今她知道,他也在想她。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