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摩德的變裝術爐火純青,各種微小之處的情態細節更是入木三分。
從下車的那一刻, 身形佝僂的老人身上就再也找不出一星半點的、有關於苦艾酒自己的影子。有的隻是一位偶然闖入, 想要趁機歇歇腳的可憐老人。
無辜, 且無害。
他慢騰騰的、蹣跚著步伐,拄著拐杖,一步一步的朝著仿佛沒有人跡的倉庫走去。
時不時的,老人抬手掩住嘴,發出嘶啞的咳嗽聲, 就像是一台破舊的鼓風機。他抖動著肩膀, 單薄的身子隨著一聲聲的咳嗦抖動著,臉上蒼老的皺紋體現著歲月的殘酷與他的孤苦。
他走進了倉庫。
仿佛是終於找到了可以落腳的地方, 又似乎是老人已經走了太久的路, 蒼老的麵容上顯出濃濃的疲倦, 老人停下了腳步。
他一邊為自己捶著腿,一邊四處打量著,似乎想找個乾淨的地方坐一坐。
赤井秀一看了老人一眼。
老人終於找到了合適的地方,那裡有一張椅子。他蒼老的、布滿褶皺的臉上流露出如釋重負,緩步走向那把椅子,絲毫沒有在意赤井秀一的冷淡。
老人輕聲咳嗦了幾聲, 顫顫嗦嗦的坐在椅子上, 他似乎是被不遠處年輕的冷峻青年給嚇到了, 坐在椅子上也不說話, 隻是一動不動。
赤井沒理那個老人。
心臟跳動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年輕的FBI探員用餘光注視著這位不速之客的身影, 隱隱有種不詳的預感。
他克製住自己,一言不發。
一切都是那麼完美。
貝爾摩德一向敬業。
赤井秀一素來警惕。
琴酒靠在靠背上,無聲的注視著這一切。
麵相凶惡的男人忽然走上前,對著坐在椅子上,仿佛被嚇到的老人,用雖然還是略顯凶狠,但實則已是相對溫和的聲音勸說:“老人家,這裡很危險,你不能留在這裡。”
電光石火間,老人恰到好處的露出茫然且驚慌的表情,哆哆嗦嗦的站起身。
後來發生的一切,一如琴酒所料。
在那個老人站起身——亦或者,在卡邁爾走出來勸阻的那一瞬間,赤井秀一下意識的蹙眉。
而在貝爾摩德的身影逐漸離開後,這位FBI的精英探員的眸中流露出少許的凝重與茫然。
這份茫然令他閉上了眼睛。
因為他明白,有什麼東西,已經失去了控製。
命運已經對他做出了預告,而他卻仍然抱著些許的、連他自己都不能相信的期望。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太陽從高高掛於天幕變為漸漸走下山崖,收斂起它的光芒,於是夕陽西下,風停樹靜。
身邊的同僚們早已惴惴不安。他們隱約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也似乎已經明白,他們在做無用功。
等一個不會再來的人,豈不就是無用功?
最終,在卡邁爾憂心忡忡自責愧疚的神情中,在朱蒂和其他同僚抑製不住的失望中,赤井秀一做出做後的宣判。
他的聲音冷靜克製,仿佛三年臥底生涯的敗露沒有為他帶來任何影響;又似乎他此前從未有過絲毫糾結,此後也未曾有過片刻茫然。
他隻是冷著聲音,沉沉的敘述——任誰也彆想從中看出他的心緒。
與情愫。
“他不會來了。”
這一次,是他輸了。
赤井秀一宣布。
對彆人,也是對他自己。
夕陽徹底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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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還是你贏了。”保時捷內,老人發出了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嬌媚輕笑。
貝爾摩德揭下自己臉上的麵具,蒼老的麵皮之下,一張美豔嫵媚的麵容上帶著些許的笑意。
與探究。
琴酒不為前者所動,也並不在意後者,他似乎在想些什麼於此時此刻無關的話題,綠眸顯出幾分幽深。
半晌,他輕笑一聲。
“還好我反應快,不然就要陷進去了。”金發女人嘴上說著,手上不停的拆下自己的假發。
她的手法嫻熟,不過寥寥幾分鐘,剛剛那個身形佝僂、麵色憔悴的老人,就恢複了“他”本應有的形貌。
貝爾摩德不急著將麵具和假發收好,反而相對隨意的靠在副駕駛座位的靠背上,眸色涼涼,笑意淺淺。
琴酒懶懶反駁:“還真不一定。”
“真是謝謝你對我的信心了。”貝爾摩德不鹹不淡的反駁,她遠遠望著倉庫那邊隱約有些焦躁的動靜,輕笑一聲,藍眸在陽光下顯出幾分涼薄:“我們也該走了,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