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想什麼?”雪懷偏頭問他。
雲錯看著雪懷,咽了咽口水,聲音低得聽不見:“我想成親。”
微風吹過來,晃動他們透著熱氣的衣襟,連發絲都被春意熏染得微微發熱。
雪懷的臉頰一下子就開始發燙。
他加快腳步往暖閣那邊去,小聲罵他:“一天到晚的,能不能想點彆的?我看你是想找道侶想瘋了。”
“是。”雲錯眼裡亮晶晶的。
這輩子他什麼都不要了。
他想和他成親想瘋了。
*
事後雪懷才得知,雲錯拜入慕容氏門下的理由也不止為了他。
慕容金川告訴他:“小懷,他在修行觀心法,這是控製意念,以旁觀者身份進入記憶的一門法術,十分凶險,稍有不慎便會走火入魔。我看重他的心性,故而同意他留下來。但是你可千萬彆跟他學壞了,許多東西,不要見著他在做,你也跟著去做,知道嗎?就說這個觀心法,非金丹以上不能練,即便是到了金丹期,也是非常凶險。妄念太深,也會被過往糾纏,一旦醒不過來就糟糕了。”
雪懷又想起上一回去魔界找雲錯的事。
雲錯修觀心法乾什麼呢?
他記得在那岩壁上看見的抽花煙的美人像。上輩子,他一直以為雲錯憎恨他的魔族母親,以至於恨屋及烏地討厭一切讓他想起她的東西。可她在他心裡還是有美好的那一麵,甚而放在幽暗不見底的最深處,從不提起。
他那個瘋瘋癲癲母親給過他的愛,或許已經是他從小到大接受過的唯一的、毫無保留的愛。
雲錯的母親走得早,也突然,雪懷也的確聽說過有人會借用觀心法回到記憶中,日複一日地懷緬逝者,隻求再看一眼。
這種瘋狂和沉溺的事情,雲錯倒還真有可能做得出來。對於他這樣一個抗拒外物的人,觀心法無疑是為他築起銅牆鐵壁的小世界的一個途徑。
雪懷點點頭,特彆乖地說:“好,我會注意的,外公。”
*
劍修和藥修修行的地方很遠。中間橫跨三座仙山,連暖閣宿舍間都挨不到一起去。
雲錯開始在慕容金川手裡修行,愣是連著三天都沒見到雪懷的人。他經受單獨的修行培訓,是慕容家聯合十七位神隱的靈修為他量身打造的計劃,可以克製魔息為他帶來的嗜殺、凶暴的一麵,調息他體內仙與魔的血混合造成的凝澀阻礙。
慕容金川道:“你要學觀心法,第一便是去欲修心。上次的事情我已經聽人說了,若不是小懷趕過去把你撈出來,你氣息也要走岔,對不對?”
雲錯沒吭聲。
上回給雪懷送粥的小師妹也是親傳弟子,和他一起修煉的,這時候快快活活地笑了起來:“讓雲師弟去欲,恐怕比登天還難!我瞧著這問題也不大,到時候若是能雙修,讓雪師兄看著他不就好了?”
雲錯依然不吭聲。
他們位於整個慕容山門最高的一座峰上,喚作“雲間”,因為此地終年雲霧繚繞,走出去三步便看不見身邊的人影。全白和全黑都是兩種修煉的極端,唯有等風吹散流雲時,才能瞥見遠處幾座寥落的山脊。
雲錯等著那陣風。
流雲聚散時,能看見下頭悠遠的草木與地麵時,那是草木堂的藥修們在分辨仙草、采摘仙果,玩鬨嬉笑聲順著雲霧升騰上來,誰和誰的聲音都能分清。
他覺得有點失望,因為雪懷不在那裡。
慕容金川趕這一幫小東西去休息,順道又通知了他們一件事:全體學員幾日後要參與一場極境試煉,自由組合,兩人一組。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許多弟子都激動了起來,蠢蠢欲動地給自己物色著搭檔。喧鬨中,唯獨雲錯沒什麼表情,也沒有去找搭檔的意思。
彆人都不敢來找他,而他似乎也沒這個意思。
小師妹跑過來問他:“雲師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啊?”
雲錯淡淡地道:“我一個人就可以。”
慕容金川聽到了,瞥了他們這邊一眼,而後麵不改色地道:“注意聽清,我說的是全員試煉,也即是無論主修何種兵器、法術的學院,都要參加。我們通常會建議兩人互補,比如……一個劍修組合一個藥修。”
雪懷的小師妹回頭告訴雲錯:“雲師弟,你聽到沒有?你可以找一個藥修,師父說這個是自由組……雲師兄?”
雲錯早就跑得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