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2 / 2)

雲錯的情緒不大對勁,這是他接近生氣的一種狀態,陰沉而帶著戾氣,眉間血色的佛印泛著暗淡的光華。縱然他有一張驚為天人的臉,單是周身氣質也能直接嚇哭小孩子,讓人以為妖神降世。

雪懷認認真真地道:“謝謝您。”

“謝我……什麼?”雲錯的聲音聽起來竟然還有點委屈。

“謝您幫我作弊。”雪懷很坦然,“我不會玩葉子牌,那個孩子很厲害,沒有你,我也贏不下這些紙張。”

“為什麼要跟他賭?”

雪懷瞅了瞅他,無所謂似的:“因為我不覺得這顆痣有多重要,也不好看。贏了自然好,輸了,我也可以照舊去彆處買紙。”

“好看的。”半晌後,雲錯隻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他深深地看著他,那目光仿佛能釘穿他骨髓似的。

雪懷從袖子裡掏出一枚花煙杆——他剛剛從那幾個鬼姬身上順來的,隨手用了個小法術點火,吸了一口後緩緩吐出。

他就那樣懶洋洋地靠在牆邊,歪頭看著雲錯,那顆紅淚痣會動似的勾人,讓他的臉龐在陰影中顯出幾分明豔來:“雲公子,可我不喜歡這顆痣,它讓我顯得氣勢不足。我隻是個普通的商人,和我爹做小本生意。有我的路要走。就像您討厭抽花煙的人,我卻抽花煙成癮,不是一路人,便不必強求了罷。”

雲錯仍然看著他,喉結動了動。

那眼神讓雪懷有些看不懂,裡麵摻入了一絲危險的意味,就好似……群狼迎來饕餮盛宴。

嗆人的雪煙草和辛辣又甜美的彼岸花香混合在一起,刺激著雪懷的五臟六腑。他其實不會抽這玩意,隻怕再抽幾口就要破功憋不住,乾脆拿得離遠了些,裝作磕煙鬥的模樣在牆邊磕了幾下,把煙絲全部磕了出來。

雲錯突然道:“普通朋友,也不行麼?”

雪懷看著他。

“雪……公子,你大約誤會了什麼,我看中了你家的深花台,往後有需要定做大批法器與刀兵的話,還需要你替令尊轉達。你是深花台未來的主人,我希望能與你……你們,建立長久一點的合作關係。”雲錯神色鎮定地看著他,“放心,我沒有要強人所難的意思。”

雪懷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雲錯點了點頭,看起來卻無意再與他繼續這個話題:“入夜了,回罷。”

*

回去路上,雲錯仍然與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們正好順路,雪懷家離得近,沒走幾步就到了。他禮貌地同雲錯告了彆,進門後發現雪何和柳氏已經睡下了,宅邸寂靜。

他將儲物戒交給老翁,抬頭看了一眼花裡胡哨的庭院和遊廊,順手引了一個法術,讓那些辣眼睛的裝飾都緩慢燃燒起來。

明黃的火光跳動起來,卻不傷及建築物,有好奇的鳥雀路過,還敢在火光裡麵跳來跳去,似乎正在為引火不燒身而感到疑惑不解。

“少主,今日還順利麼?”

“順利。老伯,你先睡罷,不用管我。”

雪懷立在庭院中,看著滿天晃動的火焰,極力回想上一世他的家所遭遇的一些變故。可惜有的事件想了起來,時間卻未必清晰,有的則是連事件都不太清楚的。

看來還需要閉關修行,找時間在記憶深處催動一番才行。

袖子裡有什麼東西硌了他一下,雪懷取出來一看,發現是他順來的那根花煙煙鬥。

他其實覺得抽花煙有些瀟灑,男人抽陰柔,女人抽嫵媚,都是好看的。隻不過上輩子因為雲錯不喜歡,一直沒有嘗試過罷了。

抱著再嘗試一遍的想法,雪懷重新點燃它,猛吸一大口預備提提神,結果這一口吸得太猛,直接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連個疏通的法術都來不及捏。他捂著嘴彎腰跪倒在地,覺得整個靈台都被嗆得混混沌沌,咳嗽聲驚天動地,眼淚都要出來了。

他半跪在地上,覺得肺腑撕心裂肺的疼,淚眼朦朧間瞥見一個人影走了過來。

他以為是家中的老翁,剛想擺手讓他不用管自己,那人卻跟著他蹲了下來,一隻手攬住他的脊背,另一隻手遞來一張乾淨的絹帕,輕輕捂住他的口鼻。那上麵大約施加了某種治愈術,帶著雪竹的清香,讓喉嚨裡的灼痛在須臾間就平定了下來。

見他不咳了,來人伸手輕輕幫他擦掉眼角零星的淚。

“煙癮?”

雪懷聽見雲錯低沉的聲音。

雪懷:“……”

雲錯平靜地看著他,似乎無意繼續戳穿他這個拙劣的謊言,隻是道:“我想起來有東西忘了給你,所以去而複返,雪公子不要見怪。”

尋常人若是發覺對方故意撇清關係,想來也會不太高興。

十六七歲的人了,嘴都快跟個小孩一樣,快要嘟起來,有些低落的樣子。

一個冰冰涼的東西塞了過來,是一個精致的木盒子。

下一刻,雲錯就不見了,他的身影消失在冬夜的風中,隻剩下幾聲零星的蟲鳴。他離去有一會兒後,雪竹的香氣才慢慢散去,

雪懷呆了好一會兒後,打開木盒,見到裡麵躺著八個種類不同的小點心,是花妖一族的特產,不算稀奇,但是他一直喜歡的。

特彆巧的是,上輩子他死之前,上戰場都要帶上幾個,每天不吃就睡不著覺。

點心下壓了一張字條,上麵寫著兩個字:“晚安。”

話不投機半句多,兩邊來往交談時,他隻當做普通人情應酬,後來發覺白家好像有意給他與白迎霆牽紅線,他便閉門謝客,稱自己要準備去看外公外婆時帶的禮物。

這倒不全是假話。

雪懷的確也在準備去看望老人的禮物:上品仙草丸與一大箱蟠桃,天庭快遞點發貨向來慢吞吞,快遞員諸如青鳥之類的也經常偷懶,他隻好在家中等著。深花台沒什麼忙的,他便貪閒在家中躺著,不大愛出去走動。

白家那裡,便交給雪宗去應付,打太極。

雪懷隻否決了雪宗提議再讓他和白迎霆拜個把子的說法:“到時候又是哥哥弟弟滿天下,你不嫌煩,我還煩,爹,你就幫我推掉,有什麼不可以的?還有上次雲錯雲公子,人家明明對我沒意思,爹你非覺得全天下的人都喜歡你兒子似的。”

雪宗一臉憂愁地看著他:“爹還不是怕你往後大了,連個陪你的人都沒有。爹總覺得這世間好男兒好女兒多,可是能配上你的卻怎麼找不到呢?你柳姨卻老是說那姓白的少年不錯,爹卻覺得這小子也不行,太酸腐了,讀書讀多了就是那樣的,腦袋都不太靈光。”

說完後,又正色道:“不過,上次那個姓雲的小子絕對對你有意思!爹是過來人,薑還是老的辣,你這小倒黴孩子,怎麼就不信呢?”

雪懷敷衍道:“那就等大了再說,兒子大了,隻陪著父親您,不是也挺好的?”

雪宗笑開了:“哎喲,小嘴兒真甜。那成,爹等你自個兒領媳婦兒上門,不催了。”

雪懷:“……”

他打發了雪宗這個當家長的幫自己擋桃花,安安生生過了一段宅在家中養蘑菇的日子。

上回去賭市回來後,他把烏金靈石和封印著十隻嗜血魔蝙的玄鐵調換了一下,原樣放回那個精致的禮品盒中,並且明令禁止家中人出入他的房間,特彆警告了一下柳氏。

剩下的就是耐心等待,釣魚似的。

三天後,果然出事兒了。

柳氏不顧提醒,趁沒人的時候進了雪懷的房間,打開了那個貴重的沉木盒子。

觸碰到那個玄鐵的第一瞬間,十隻凶悍的嗜血魔蝙瞬間破開了封印,張著血盆大口凶狠地撲向她,尖利的牙齒與可怖的爪子割裂了她的皮膚和華貴的衣袍。

這個人前高貴冷漠的婦人直接嚇得尖叫起來,十隻半個臂膊那樣大的吸血蝙被關紅了眼睛,如同潮水一般將她包裹,造就令人窒息的冰冷和疼痛,她尖利地叫了起來:“啊!這是什麼!拿開!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