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諄諄等黑蛛王嚼完了南宮導,隔了約莫有一刻鐘,伸出足尖,在地上劃了個圈。
南宮導從空中落下來的猝不及防,但好在已經有了經驗,他雙臂護住肩頸,落地向前滾了一圈,站起身拍了拍暗色西裝上的黑泥,動作利索乾脆。
他扯鬆了襯衣下的領帶,黑白分明的眸中滲出一絲戲謔的冷笑:“黎諄諄,你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不難聽出那清泠低沉的嗓音下,掩藏著怎樣的怒色。
“以前的黎諄諄已經在廢鋼廠摔死了。”她身下的蛛網輕輕搖蕩著,像是搖籃般,又似飄在江中無依無靠的小船。
“那你又是誰?”
“我?”黎諄諄睜開眸,乜了他一眼,“請叫我南宮諄諄。”
南宮導:“……”
想起她剛剛說過的‘如果我騙你,我以後跟你姓’,他薄唇微啟,低語了一句:“無聊。”
即便是此刻,南宮導憤怒值快要疊滿,舉止投足也仍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優雅、矜貴。
26不禁感歎:“喜怒無色,這大概就是財閥霸總的自我修養。”
不得不說,南宮導的心理素質是真強。
正常人被一天之內殺死六百多次,就算不瘋不癲,也絕對做不到這樣心平氣和跟罪魁禍首說話。
黎諄諄沒說話,聽見南宮導從唇間吐出一個數字:“六百三十八次。”
“什麼?”
“你召喚了我六百三十八次,我死了六百三十七次,過去不論有什麼恩怨,你也該消氣了。”
南宮導試圖跟她談判:“你需要我幫助你完成任務,不一定要用這樣極端的方式。”
他指著地上染血的白紙:“你無法修仙,在這個世界就低人一等。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在現代和修仙世界來回穿行,幫你從現代捎一些東西過來,讓你的生活更舒心愜意。”
“我們完全可以互幫互助,實現雙贏。”
黎諄諄視線掃過地上的A4紙,倒是沒想到南宮導一天死了這麼多次,還有心思分神去找係統的bug。
26說金手指隻能召喚來南宮導的本體。
但第一次召喚他的時候,她就發現,南宮導的衣服,鞋子,以及那文件夾裡的A4紙都一塊從撕裂的空氣中被帶進了此處。
也就是說,從理論來講,當她召喚他的時候,他手上或者身體接觸到什麼東西,就有可能將那個東西一起帶到修仙界來。
南宮導說這話,無非是想跟她表明,他的利用價值比她想象中要多得多,她沒必要非讓他去喂蜘蛛。
果然不愧是A市最大商業集團的接班人,即便身處劣勢,依然會爭取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黎諄諄笑了笑,既不說同意,也沒有直接拒絕他的提議:“好呀,我考慮一下。”
南宮導也不催她,隻要她沒有一口拒絕,這就是還有商量的餘地。
見她又要閉眼去睡覺,他喊住她:“那些紅蜘蛛到底為什麼避著你,你身上是不是有什麼法器?”
黎諄諄:“木耳勺?”
南宮導:“……”
她咯咯笑了兩聲:“我來之前,將雄黃磨成粉,塗抹在了身體和衣裙上。”
26聽到兩人對話,這才反應過來,黎諄諄昨夜跟董謠爭執過後,回到天水閣沒有第一時間去睡覺,拿著些瓶瓶罐罐鼓搗到半夜,原來是在研磨雄黃。
蜘蛛天性討厭雄黃,有雄黃氣味的地方都會避而遠之,黎諄諄就是利用這一點,提前做了點準備。
不過這雄黃隻對巴掌大的紅蜘蛛管用,在那龐然大物般的黑蛛王麵前,就算她抱著一塊雄黃,也照樣會被撕扯爛。
南宮導讚賞地看了她一眼:“還算聰明。”
黎諄諄懶得理他,轉過身去,正準備闔眼,肚子卻咕嚕嚕叫了起來。
“餓了?”他走到她麵朝的那一側,道:“我也沒吃飯。你先送我回去,我給你準備點你愛吃的飯菜帶過來。”
黎諄諄挑眉:“你還記得我愛吃什麼?”
南宮導:“記得。”
他語氣沒什麼起伏:“我喜歡吃的,你都愛吃。”
聽聞這話,黎諄諄先是怔了一下,而後忍不住笑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我愛吃的食物,你也喜歡吃?”
南宮導聽出她在玩文字遊戲,一時間又挑不出什麼錯處。見那雙炯炯有神的眸盯著他,像是在等他回答,他隻好微微頷首。
黎諄諄:“不用你回去,我愛吃烤蜘蛛,你去撿幾隻來。”
南宮導:“……”
幾乎是在她嗓音落下的那一瞬,束縛感再次襲來,他的身體不受控製地轉過方向。
好在她說得是撿幾隻蜘蛛,而不是讓他去生擒蜘蛛,他走到那滿地蜿蜒著血泊的‘戰場’上,從地上撿了兩三隻被壓死的紅蜘蛛。
他一天被召喚了六百多次,每次都是從半空往下摔,難免會有幾隻幸運蜘蛛被隨機壓扁。
雖然紅蜘蛛死了,可那毛茸茸的冰涼觸感還是讓人渾身汗毛直豎,南宮導用他骨節分明且皙白的手指尖,撚起蜘蛛一條腿,麵無表情地扔在她麵前。
黎諄諄:“幫我烤熟了。”
南宮導:“沒有火。”
黎諄諄:“鑽木取火聽說過沒?”
“哪有木頭?”
黎諄諄往四周看了一眼,蜘蛛窟裡確實沒有木頭,這地方陰森又不見光,地上的泥土焦黑,可以說是寸草不生。
她慢悠悠道:“鑽木取火的原理是通過摩擦生熱,你可以撿一根你的腿骨回來,沒準效果也一樣。”
“……”南宮導聽不出她是在開玩笑還是在下命令,但他一點也不想用自己的殘肢摩擦生火,隻好搶在身體失去控製前,從褲兜裡掏出了黑色打火機。
打火機上沒有多餘的紋理圖案,簡簡單單的純黑色,他削痩修長的手指向下一扣,那頭蓋‘啪嗒’一聲打開了。
黎諄諄沒問他剛剛為什麼騙她沒有火,看到他隨身攜帶的打火機,挑了挑眉:“你抽煙?”
“偶爾。”
南宮導脫下意大利手工定製的高級西裝外套,隨手用打火機點燃,火光忽明忽暗映在他的臉上,精雕細琢的眉眼似是渡上一層暖光。
他等了許久下半句,遲遲等不來她接話,側過頭看她:“你還管我抽不抽煙?”
黎諄諄雙腿有一搭沒一搭蕩在空中,不緊不慢道:“我不喜歡煙味,最近先戒了。”
“我身上沒煙味。”南宮導將點燃的暗色西裝外套扔在死蜘蛛身上,往她身邊走了兩步。
他的腿又長又直,兩步就邁到了她雙膝前,暗色西褲的布料和火紅輕紗勾纏在一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氣氛莫名曖昧起來。
南宮導看著她的眸光,溫柔地溺出水來。那雙眼眸仿佛天性深情,用著一種近乎蠱惑的磁性音線問:“有煙味嗎?”
黎諄諄躺在半懸在空中的蛛網上,以她的角度隻能仰視他,望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目光漸漸下移,停在了他的頸上。
南宮導皙白的頸上有一小顆淡色紅痣,火光映在上麵,隨著喉結輕輕滑動。
她神色不明,問:“你結婚了嗎?”
他也在打量著她,像是兩個狩獵者之間的暗中較量,似笑非笑道:“沒有。”
黎諄諄又問:“有女朋友了?”
南宮導:“沒有。”
黎諄諄:“那你有四十七塊腹肌嗎?”
南宮導:“……沒有。”
黎諄諄:“你能在眼睛裡笑出三分薄涼、三分譏諷,四分漫不經心的扇形圖嗎?”
南宮導:“?”
她不解道:“什麼都沒有,你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南宮導:“我有錢。”
黎諄諄:“v我一億看看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