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落, 他掌心不斷收緊,連一句反駁的機會都不給她留。
黎諄諄無法呼吸,雙腳離地, 耳朵邊響起嗡嗡的鳴聲, 纖白修長的頸隱隱凸起青筋, 隻能聽到26不斷在識海中說著什麼。
南宮導的行為, 出乎意料卻也在情理之中。
他先前願意跟她合作,不過是想要暫時穩住她, 以免她再濫用權利,隨意命令他做一些自己不情願做的事情。
而如今他發現,她一旦需要利用他的時候,便會毫不猶豫選擇背棄約定。
黎諄諄根本就不是什麼守約的人,在她眼中沒有永遠的朋友, 更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
她油鹽不進, 又自私又心狠,他想要徹底擺脫她,除非殺了她,讓她再不能開口。
千百次無頭無儘的死亡,和用性命豪賭一場, 看她死掉了, 他到底會不會跟著一起死掉,南宮導自然會選擇後者。
黎諄諄在意識崩潰的邊緣, 還不忘想, 如果她是南宮導,她大概也會這樣做。
但她不是南宮導,她是黎諄諄。
她要活著, 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她還沒有帶著係統欄裡那一大筆財富回到現代去。
黎諄諄不能死。
然而她此刻便是粘板上的魚肉,越是掙紮,越是往閻王殿離得更近一步。
對南宮導來硬的沒用,他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
她感受到生命在流逝,五官因缺氧而變得刺痛發脹,眼眶一酸,淚水似是銀白長線,墜在雪頰上,大顆晶瑩的玉珠蜿蜒落下。
喉間不住發出破碎的聲音,南宮導看著她,冷玉似的臉龐上神情冷淡,眸中勾著譏誚之色。
他的手掌沒再繼續加力,卻似乎也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
黎諄諄見他無動於衷,胸脯劇烈起伏,染血的白衣跟著青蓮色的布料抖動,她咬著牙用手臂勾住了他的後頸。
雙腿同時攀上他的腰腹,腕下用力地壓迫著他的後頸,致使他微微仰頭。
掌心托住他的後腦勺,猛地向前一帶,她拚儘全力將唇瓣壓了上去。
黎諄諄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身子渾然一顫,而後僵了起來。
她依舊無法呼吸,肺部憋得似是要炸開,全憑著意誌在那沾滿血腥氣息的唇上研磨著。
舌尖一遍遍描繪唇的形狀,撬開唇齒,魚兒般靈活地滑了進去。
黎諄諄完全感受不到一絲曖.昧或是享受,她鼻腔因缺氧開始淌血,胸腔劇烈抖動著,頭頂似是充血,隻覺得天旋地轉,嗡嗡作響。
南宮導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用垂下的那隻手試圖推開她,卻怎麼也推不動。
人在將死之時,總能爆發出意想不到的力量,她像是八爪魚般黏在他身上。
他冷冷地看著她,似乎是想看她能這樣堅持多久,而黎諄諄卻在下一瞬,狠狠往他舌頭上咬了一口。
鐵鏽味在口腔內蔓延開來,南宮導本能地合上嘴,吃痛地揮開她。
黎諄諄借力從他身上摔了下去,好在身後就是床榻,她磕碰了一下腦袋,卻並無大礙。
最重要的是,仿佛被擠炸了的胸腔內重新湧入空氣,她大口喘息著,憋得通紅發紫的臉龐終於緩過勁兒來。
南宮導捂著嘴,往前走了兩步,黎諄諄喘了一聲,也顧不得喉嚨刺痛難耐,用著破鑼似的嗓音道:“彆碰我!”
她幾乎是喊出來的,那種不受控製的感覺再次襲來,南宮導好似並不在意,黑眸死死盯著她:“瀕臨死亡的滋味如何?”
他舌頭被咬傷了,說話含糊不清,黎諄諄捂著針紮似的脖子緩和了許久,啞聲道:“滋味如何,你不清楚嗎。”
她爬到床榻邊,雙腿自然垂下,看著站在床側卻無法靠近她的男人,“彆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又不是有意讓你送死。”
“而且我給你吃了安樂丹,除了前幾次你感受到痛苦,之後便再沒有疼痛的感覺。”
南宮導譏笑道:“這麼說來,我應該感激你嗎?”頓了頓:“你的淮之哥哥去哪了,前腳還說不再需要我,後腳便召喚我來替你送死?”
“一千零二十六次,你看到屋子裡的屍體了嗎?”他眸色微寒,“我欠你什麼,憑什麼你對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憑什麼你一開口,我就要替你去死?”
“這一路上,我待你如何,你的良心被狗啃了?”
他大抵是憤怒極了,一開口便是一連串的質問。
黎諄諄咳嗽了兩聲,抬手擦了擦鼻下的鮮血:“哪有這麼多憑什麼,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有原因,但凡事總有因果。”
“我被你哥綁架的時候,我問你憑什麼了嗎?我被你哥從廢鋼廠推下來,渾身粉碎性骨折,像是個活死人一樣躺了那麼多年,我問你憑什麼了嗎?”
“我爸因為你哥進了監獄,你告訴我憑什麼?我媽吞藥自儘,我弟剛成年就休學去賺錢還債,你能告訴我憑什麼嗎?”
黎諄諄笑了一聲:“要說起良心,你有幾分良心?既然你從來沒愛過我,當初為什麼接受我的表白?”
“我變成現在的樣子,歸根結底,不是因為你嗎?”她淡淡道,“南宮導,我們扯平了。”
她的嗓音沙啞,卻平靜無瀾,仿佛說得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似的。
南宮導冷冷望著她,半晌後,卻隻是道了一句:“南宮丞不是我哥。”
若說南宮導此生最厭惡的三個人,便是他父親,他母親,還有南宮丞。
他父親是個鳳凰男,高中畢業,什麼本事都沒有,全憑著一張俊秀白皙的臉,還有那張會說甜言蜜語的嘴,巴結上了他母親。
他母親是獨生女,出身豪門,從小泡在蜜罐裡長大,許是被父母保護的太好,成年後也是一副不知人間疾苦險惡的單純模樣。
兩人相識是場意外。
父親高中畢業後,到A市知名會所當起了服務員。恰巧那日母親的好友過生日,和朋友們約好出去吃飯,酒過三巡後,再出來已是深夜。
朋友們轉場去了知名會所,母親中途出門去衛生間,回去卻因為醉酒走錯了包廂,被人調戲。
剛好父親在包廂裡,他一眼看出了母親身上穿戴之物都是名牌限量款,挺身而出替母親解了圍,而他也因為亂出頭挨了一頓狠揍。
父親腦袋被酒瓶砸出了血不說,還因此丟了工作。母親陪他去醫院包紮,一來二去,兩人漸漸熟絡。
父親開始追求母親,每天給她送早餐,一天一束花,一有時間就往她學校裡跑,陪她到圖書館複習,陪她夜跑鍛煉,陪她逛街壓馬路。
他很少給她花錢買貴重東西,但他在她的生活中無處不在。
接下來的事情似乎順理成章,還是大學生涉世未深,從未談過戀愛的乖乖女,被一個成熟體貼細心,願意花大把時間陪伴她的男人俘獲了芳心。
兩人在一起半年,他誘騙她同居了。他知道她父母絕對不會同意他們在一起,便在避孕套上紮眼,將生米煮成熟飯,令她未婚先孕。
而在這之前,他和另一個女人偷腥有了孩子,便是那所謂的私生子南宮丞。
南宮丞比南宮導早出生一個月,母親在產後翻看他手機時,不小心發現了真相。
最可笑的是,那時候他們明明還沒有領證結婚,母親卻在明知他出軌的情況下,選擇了原諒他,並為了挽回他的心,偷出家裡的戶口本跟他領了證。
結婚後,他沒有收心,反而變本加厲,暴露出了頑劣本性,整日徹夜不歸,跟情人廝混在一起。
母親因此患上產後抑鬱症,並將這一切都責怪在了南宮導身上。
她嘗試過在沒人的時候掐死南宮導,甚至用剛剛燒開的熱水往南宮導身上澆,在南宮導的記憶中,他八歲以前都是在母親的折磨打罵中度過的。
八歲生日那年,父親因為去陪情人和南宮丞,徹夜未歸,母親發瘋似的跑下了樓,卻在十字路口被貨車撞飛。
母親死了,父親一點都不傷心。
因為母親身上有家族產業的股份,按照法律,遺產由父母、配偶、子女繼承。
她銀行卡裡還遺留下一筆巨款,足夠他揮霍度日,安穩過完下半生。
南宮導八歲以後,被送到外祖母家裡生活。本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跟父親有交集,但從初中開始,南宮丞這個名字就開始頻繁出現在他的生活裡。
初中,高中,甚至大學,南宮丞如影隨形,像是甩不掉的鼻涕蟲,令人作嘔。
但更讓人惡心的事情絕不止於此,高二那一年,他在操場拐角休息的時候,不小心聽到南宮丞跟人打賭。
“咱們學校的校花知道嗎?”
“對,就是那個叫黎諄諄的。我跟你們打賭,不出三個月,我就能讓她乖乖跟我出去開房。”
南宮導懶得理會,正要離開,卻聽見南宮丞嬉笑的聲音:“聽說她家裡開公司的,可有錢了,我肯定能把她搞到手。”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鳳凰男還有子承父業這麼一說。
翌日午休時,南宮導睡醒看到自己桌洞裡多了一封情書。收情書並不是什麼稀罕事,但因為這封信的主人是黎諄諄,他拆開看了一眼。
她約他晚自習後在學校操場上見麵,他本來沒興趣去赴約,想起南宮丞跟人打的賭,他鬼使神差地去見了她。
黎諄諄長得白白淨淨,個子高瘦,穿著藍白色的校服,烏黑的自來卷紮成高馬尾,一雙褐色眼眸澄澈,像個精致的瓷娃娃。
南宮導並不反感她,記憶中高二上學期的時候曾分在過同一個班級,她學習成績說不上好,也算不得差,但言行舉止總給人一種清澈的愚鈍感。
一看便是個未經世事的單純女孩。
她站在葳蕤的樹蔭下,緊張地渾身都在發抖,卻還是抬起頭來,看著他認真地說:“南宮導,我喜歡你……你,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
蟬聲催人,操場上有人在跑圈,有人在打球,月光透過層疊的楊樹葉照在她腳下。
風吹過,她急促的心跳聲清晰映入他耳中。拒絕的話到了嘴邊,他眸光不經意間落在不遠處吊在單杠上的南宮丞,挑了挑眉:“好啊。”
他們在一起了,但南宮導心如止水,眼裡、心裡從未容下過黎諄諄。
她便像是為愛衝鋒陷陣的勇士,不管他如何冷淡,她都不在意,日複一日的主動著。
不出意外,南宮丞賭輸了。
有南宮導的地方,即便南宮丞使出渾身解數,黎諄諄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甚至於,她根本都不記得,高二那年有個叫南宮丞的男生,費儘心思追求過她。
黎諄諄隻記得,在大二那年她跟他分手後,被他名義上所謂的哥哥綁架了。
南宮導不知道這是不是她口中所謂的因果,實話實說,他當年接受她的表白,並不是因為怕南宮丞傷害她。
他隻是單純地厭惡南宮丞,私心地不想讓南宮丞得逞。
南宮導之前嘗試過告訴黎諄諄一些過去的事情,但她早就不是以前的黎諄諄了,現在的她根本不相信他所說的話,就算說出來,也隻會被她當做笑話聽。
他隻能讓她記住,南宮丞不是他哥,南宮丞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氣氛仿佛凝結住,兩人誰也不說話了。
空氣中隻有黎諄諄時不時的咳聲。
她現在看起來狼狽極了,渾身是血不說,青絲被淚水粘黏在頰邊,頸上腫起一片紅手印,淩亂又狼狽。
南宮導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他身上的黑色T恤被劍氣掃出了幾個窟窿,露出腰腹上的肌肉,額上汗水密布,嘴角蜿蜒著淌下一絲絲血色。
26憤憤不平道:“他差點掐死你,你就這麼原諒他了?”
黎諄諄揉了揉脖子,“誰說要原諒他了,我隻說扯平了。”她瞥了一眼屋子裡的狼藉:“天快亮了,得收拾一下這裡。”
她站起身來,走到屏風後的浴桶裡,對著南宮導命令了一句:“站那彆動。”
說罷,褪下了身上的血衣和肚兜,跳進浴桶裡又重新洗了一遍。
26遲疑道:“這屋子裡那麼多屍體,怎麼可能在天亮之前收拾乾淨?”
黎諄諄一邊用皂莢洗頭,一邊道:“放把火燒了。”
聽著她輕描淡寫的聲音,26再次領悟到了自家宿主的可怕。
它提醒道:“可是屍體再怎麼燒,骨骸仍在,若是被人發現你屋子裡那麼多屍骸……”
她思考了一下:“那就推到黎不辭身上好了。”
26:“……”
黎諄諄洗乾淨了身上的血汙,用浴布擦了擦,換上乾淨衣裙,從屏風後走了出去。
南宮導還站在原處,他似乎冷靜下來了,嗓音低啞:“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
她將自己的想法簡單說了一下,他沉默片刻後,問道:“你確定黎不辭找到你,不會像這個紅眼瘋子一樣殺了你?”
“想殺我的人多了,你不也是。”她挑起眉來,“想不想殺是一回事,會不會殺是一回事,能不能殺得了又是一回事。”
黎諄諄道:“我總能找到辦法活下來。”
聽著她說繞口令般的譏諷,南宮導勾起唇,眼底儘是譏誚:“怎麼活下來,就憑你咬彆人的舌頭嗎?”
“你是在跟我算後賬嗎?”她看了一眼他嘴角的鮮血,“隻不過是一個小失誤。”
黎諄諄本來想把他舌頭咬下來,但因為缺氧力氣太小,最後也隻是給他舌頭咬破了。
這樣說起來,確實是個失誤。
南宮導問:“我現在可以動了嗎?”
黎諄諄盯著他:“可以,但是從今以後,如果你再對我動手,便會七竅流血,暴體而亡。”
她無法操控回歸現代後的南宮導,卻能控製並決定修仙世界南宮導的死活。
南宮導聞言隻是輕嗤一聲。
黎諄諄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骸,他大概死了有一千多次,屋子裡除了殘肢斷臂,便是血淋淋的肉片,是那種多看兩眼都要做噩夢的程度。
地上的青龍劍在嗡嗡作響,似乎是在為主人的離世而悲鳴。她挑了挑眉,從係統欄裡兌換了一隻便宜的儲物戒,一腳將青龍劍踢進了儲物戒裡。
這青龍劍雖然染了邪氣,卻仍是一柄極品寶劍,拿出去賣點靈石,大抵也能賣個幾十極品靈石,全當是給自己回點血了。
黎諄諄將儲物戒收好,似是想起了什麼,問道:“你剛剛怎麼能避開藹風的劍氣?”
“我記住了他的劍式。”南宮導道,“總共就那幾招,剩下的劍式都是由那幾招幻化來的,仔細觀察,想發現其中的規律並不難。”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難不成你也能修仙?”
在黎諄諄的記憶中,南宮導上學時就是學霸。倒是沒想到,學霸到哪裡都是學霸,即便來了修仙世界,仍是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她從儲物鐲中翻找出修仙秘籍,找到飛簷走壁那一項:“你看看能不能學會,這屋子裡被設了結界,隻能從窗戶跳下去。”
但這是四樓,窗戶外邊直通客棧後院,沒點功夫跳下去,怕是要被摔成殘廢。
南宮導挑眉:“既然是設了結界,直接破了結界便是,何至於這麼費勁?”
“結界豈是你說破就能破的?”說是這樣說,她還是從儲物鐲裡又翻找出一本有關結界設印的書,“時間不多了,看不懂就彆勉強。”
黎諄諄這樣說,並不是瞧不起他,而是因為她昨天晚上沐浴時,曾翻看過手上這本有關陣法的修仙秘籍。
大抵是跟五行八卦有關,她看著上麵的字符猶如天書,什麼乾、坎、艮、震,就跟睡前讀物一樣催眠。
而符修的秘籍雖然跟五行八卦也有關聯,卻不用費腦子去思考,隻要能將符紙上的圖案記住畫下來,便能得到一張有用的符紙。
黎諄諄將結界設陣的秘籍交給南宮導時,並沒有報太大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