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五十七個前男友(1 / 2)

即便場地上的擂台空蕩了下來, 可觀眾席位上的諸宗門弟子還在原位上坐著,等待著兩位劍修最後一場的對決。

不少人的視線,從張淮之一上來就跟隨在他身上, 可以說是萬眾矚目。

黎諄諄不覺得羞, 但張淮之感受到四麵八方投來的灼熱目光,他耳尖赤紅, 滾燙的溫度從臉頰向脖頸蔓延開來。

他心跳得極快, 叩在座位上的手掌輕輕顫著。儘管羞澀難耐,張淮之卻貪戀著她溫暖如春風般的氣息,他不願移開腦袋,渾身都微微緊繃著。

直至黎諄諄要垂首離開時,他那緊緊按在座位上的手掌倏而抬起, 壓在了她頸後, 指尖穿過她絲絲縷縷柔軟的烏發,掌心向上一托, 將印在唇角的一吻,擺正了位置。

便當著那各個宗門數萬弟子的麵, 便像是察覺到了南宮導的目光,張淮之第一次掙脫了內心重重束縛,在所有人麵前宣示她的主權。

風拂亂了她的鬢發, 卷起她的青絲勾過他的下頜, 又很快散開, 似是什麼都未發生過那樣。

張淮之放開黎諄諄, 慌慌張張邁步離開,沒走出幾步又折了回來,埋著頭拾起座位上的青鋒劍:“諄諄,我會儘全力……”

說罷, 他像陣風似的,從她身邊刮走了。

黎諄諄從始至終沒看過南宮導一眼,她目送張淮之的背影漸遠,而後低下頭,緩緩抬手覆上唇瓣,指腹從唇畔摩挲到唇珠,像是在回味他的氣息般。

她不看,26也不敢看了。

它想起霸總語錄裡的那句話——女人,你是在玩火。

黎諄諄何止是玩火,她是在給自己掘墳墓!縱使南宮導喜歡她,縱使南宮導無法違背黎諄諄在這個世界的命令,但她的性命始終是捏在他手裡。

她在現代的本體可還躺在醫院裡,醫院再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也不會做慈善,免費倒貼讓她住在價格高昂的ICU裡。

若真是玩脫了,將南宮導惹急了,那不等黎諄諄完成任務,他隻要斷了她的醫療費,那殘破的植物人身體在普通病房裡又能支撐多久?

26欲言又止,想要勸黎諄諄,卻也不知該從何開口。直至張淮之重登擂台,那震耳欲聾的鼓聲猶如兩軍對戰前的戰鼓,鼓聲似是暴雨前的驚雷,滾滾作響。

整個比試的場地都被清空,隻餘下南宮導與張淮之兩人。

南宮導身著濃墨般的玄袍,立在陰陽兩儀的黑儀中,風烈烈鼓動衣袂,擂台仿佛被無限放大,像是以天地為界對弈的一盤棋。

一眼望去,他與黑如同融在了一起。

張淮之躍上擂台,裁判還未宣布開始,南宮導已是拖著劍徑直朝他走去。

劍刃劃在陰陽兩儀的地麵上,發出刺耳的嗡鳴聲,似是哀嚎,似是悲嘯,打擊在心臟上,令人不寒而栗。

便是在這一刻,眾人忘記了呼吸,隻感覺到撲麵而來氣勢洶洶的壓迫感,如山塌,如海陷,甚至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離得遠都能感覺到南宮導身上散發出的戾氣,何況站在他對麵的張淮之。

隨著裁判揮手示意開始,張淮之抿了抿唇,攥緊了手中的青鋒劍:“南宮大哥,我會全力以赴,也請你不要……”手下留情。

他話隻說了半截,未儘的語聲殘留在風中,無名劍已是劈斬下來。

劍刃上沾染著血痕,似是斬破了空氣,如龍吟虎嘯,由上自下重重砸在地麵上,隻聽見轟隆一聲,那擂台竟是被他劈開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張淮之沒想到南宮導一開始就下這麼狠的手,他躲避間略顯倉皇,被無名劍刃湧出的劍氣斬斷衣袂一角,幸而反應快了一瞬,若不然那道深坑就是落在他身上了。

他還未站穩腳步,南宮導便猶如鬼魅般又纏了上來,那柄沉重的無名劍每每落下,擂台上就會傳來一道巨響。

幾次過後,擂台已是被劈得殘破不堪。

即便如此,兩人還是穩穩當當站在擂台的廢墟上。

南宮導的爆發力極強,他步步緊逼張淮之,張淮之連喘息的功夫都沒有,一黑一紅兩道身影如殘風掠過,糾纏在一處讓人看不清楚動作。

班十七饒有興趣地看著黎諄諄:“你覺得誰會贏?”

這時候黎諄諄也在看他們,她托著下巴:“不知道,十七師尊以為呢?”

她倒不是敷衍班十七,而是真的不知道。

“南宮導的打法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每一招劍式都能天衣無縫連貫起來,很難被找出漏洞來。你再看他出劍的動作,不但爆發力強,且耐久。”

班十七又看向張淮之:“至於張淮之,他此時看似落了下風,卻是在伺機而動,暗中蓄力。南宮導前一瞬的出招都會被他記下,再重複出招時,張淮之就可以輕鬆避過。”

他挑唇一笑:“這一戰大抵要打上許久,不過張淮之本就負傷,照這個打法,他仍是不好贏。”說罷,他吐了口氣:“還是年輕好啊,勁頭足。”

黎諄諄眼睛眨也不眨,盯著那擂台上的兩人,仔細觀察著張淮之的每一個動作。

她一開始還看不清楚他們的身影,而越往後,她的雙目便越清明,她可以分清楚兩團風中誰是誰,甚至慢慢看清了他們的動作。

便如班十七所言,張淮之的記憶超群,他可以在一夜之間翻看完字典那般厚的秘籍,並自行將其消化大半。

他記住了南宮導每一次出招的劍式,即便南宮導揮劍的動作極快,快到一晃就過去,他還是儘數記了下來。

待到張淮之將劍式記得差不多,便開始了反攻。他可以遊刃有餘做到攻防兼備,並利用南宮導的劍式,現學現賣去反擊。

而南宮導似乎有用不完的靈力,他每一招出劍時都使出八、九分力,但下一次他還有力氣繼續反複如此,像個不知疲倦的機械人。

黎諄諄察覺到,他似是有意地,將劍氣揮斬向張淮之身上的喜服,不多時那喜服便被劍刃勾的襤褸破爛,露出喜服裡的白色褻衣。

她不由想起了花危臉上縱橫交錯的劍傷。

南宮導先前就喜歡管花危叫小白臉,那他為什麼劃傷花危的臉,原因似乎顯而易見了。

還真是……幼稚。

這一場打鬥,如同班十七所說的那樣,持續了很久很久。久到黎諄諄盯得眼睛都有些酸了,她伸手揉了揉眼,還未張開,忽然聽到四周傳來的驚呼。

黎諄諄以為是戰出了勝負,連忙看了過去,卻見張淮之體力不支倒在廢墟中,被南宮導用手中那柄無名劍刺穿了肩膀。

黏稠的血沿著劍刃一滴滴凝聚,緩緩墜落,將他大紅色的喜服浸染得越發鮮妍。

王徽音忍不住道:“諄諄,這隻是比試而已,你表哥怎麼下死手啊!”

黎諄諄沒說話,她遠遠看著擂台上廢墟間的兩人。倘若張淮之沒有在出幻境後,替她擋那一支毒箭,也沒有去東衡山打什麼地下擂台,今日贏了比試的人是誰還不好說。

雖然原文中的張淮之與魏離比試時也受了重傷,但現在劇情早已偏離,張淮之能在遍體鱗傷,嚴重透支的情況下,打贏八十多場擂台,一直支撐到現在已是極為不易。

縱使黎諄諄希望張淮之贏,想必張淮之此時已到極限,修為該突破的也突破的差不多了。便是繼續再堅持下去,也沒什麼意義。

擂台下的裁判擂鼓示意暫停,詢問張淮之:“三號劍修是否認輸?”

張淮之身上包紮過的傷口儘數崩裂,血水浸透喜服,渲染開大片大片的血花。他疼得皺起眉,慘白著一張臉,唇瓣一翕動,便嘔出一口黏稠的血來。

南宮導也沒好到哪裡去,他玄袍被劍氣劃得破破爛爛,胸前背後,手臂腿足,大大小小的傷口疊在皮膚上,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那青鋒劍屬寒,被青鋒劍刃所傷之處皆是滲著刺骨的寒氣,仿佛要將人的血液凝結成冰,他的發絲上都結了一層霜。

裁判看到這一幕,不禁膽寒。

劍修比試是宗門大比上唯一見血的項目,往年也有過今日這般的情況,劍修最終的對決上,剛巧是同門的兩位劍修贏到最後。

但這種情況處理起來也很簡單,兩人若是實力相當,便比上一比,點到為止,總之不論誰輸誰贏,那劍修最強者都是出自同一師門。

倒還是第一次見這般不要命的打法,仿佛對麵不是同門師兄弟,而是仇人一般。

“你若是說不出話來,便點頭搖頭。”裁判怕張淮之死在擂台上,道,“點頭就是認同認輸,搖頭就是拒絕認輸。”

說罷,裁判便緊緊盯著張淮之的腦袋。

不論是裁判,還是坐在觀看席上的諸宗門弟子都認為張淮之會點頭,畢竟再打下去便是兩敗俱傷。

接下來這場比試之後,還有一場劍修、醫修、丹修、音修,符修最強者的混戰,若是不能保存下來體力,即便贏了這一場,接下來的混戰也要敗給其他人。

但張淮之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合上鮮血直流的唇,在數萬弟子的矚目下,緩緩抬起了青鋒劍,劍刃直指南宮導。

雖然張淮之什麼都沒說,又好似什麼都說了。

南宮導垂下睫,手中的劍又向內深了幾分,他掌心中的劍柄微微一斜,劍刃便纏著血肉在張淮之肩頭打了個轉:“打不贏我,你憑什麼娶黎諄諄?”

殷紅的血瞬時間便洇開一大片,低沉的嗓音中每一個字都含著刺骨的寒意,猶如千斤重砸在心頭。

張淮之隻是無奈地笑了笑,那笑聲帶動了胸腔,便讓他嘴角蜿蜒著溢出一縷血色。

他笑著笑著,倏而抬起掌心,猛地落在自己頸下,將紮進血肉裡的劍刃震了出來。

不等眾人反應,張淮之已是揮出了青鋒劍,再一次迎上了南宮導。

這一次,兩人都帶上了殺意。

在青鋒劍與無名劍同時刺出,直逼對方命門之時,黎諄諄看到南宮導眼瞳裡隱隱顯出的血色,再也坐不住了。

她親張淮之是為了激怒南宮導,讓他豁出性命與張淮之比試,助張淮之增進修為。

但他豁出性命是他豁出性命,黎諄諄可沒準備讓他取了張淮之性命。

張淮之又不似他一般可以複活,若真是被捅死了,她的元神怎麼辦?

“南宮導——”黎諄諄騰地站起身,嗓音中添了十分靈力,整個場地內皆是回蕩著她的吼聲,“住手!!!”

這不是商量的口氣,黎諄諄在命令南宮導。自從那日在布坊中互換過身體後,她便再也沒有用過命令的口氣,指使他去做任何事了。

以至於南宮導都忘記了,原來他在這個修仙世界裡不可以違背黎諄諄的命令。

那種不受控製的感覺襲來,他便如傀儡一般,四肢僵硬似是沉甸甸的石頭,足下定定立在了原地。他手中的無名劍仍懸在半空中,血光凜冽折射在劍刃上,卻再也前進不了半分。

而張淮之的劍,一寸不偏地貫穿了他的胸口。

青鋒劍氣如同冰淩,將沾染著他血液的每一寸骨肉覆上白霜,似是尖椎般侵入他的五臟六腑,又仿佛一把冰刃在生生割裂他的內臟。

但這肝腸寸斷的劇痛,卻比不上黎諄諄飛奔著從觀看席上跑下來,徑直衝向擂台上的張淮之時,那種心臟抽痛的三分之一。

她甚至連一眼都沒有看他。

黎諄諄的眼裡隻映出張淮之的模樣。

她的倉皇失措不是因為他。

南宮導好像能動了,他卻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任由那冰霜侵蝕他的肺腑,任由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仿佛隻有如此,才能稍稍壓製下那令人窒息的心痛。

往日的回憶忽如其來,他記起了他在蜘蛛窟被紅蛛分食時,她的無動於衷;他記起來他在客棧裡被走火入魔的藹風砍掉四肢時,她的冷靜自若;他記起他在君懷幻境裡被鐵板燙熟雙腳求她給個痛快時,她的不為所動。

他還記起很多很多,他好像為她死了很多次,這個修仙界遍處都是他的屍體。但她從來沒有流露出此時此刻,麵對張淮之時這般慌張無措的神情。

這便是上天給他的懲罰嗎?

南宮導聽到黎諄諄發顫的嗓音,他的眼底映入她蒼白失色的臉龐,而後他挺直的脊背便微微佝僂著,慢慢地倒在了廢墟裡。

此時此刻,賭注的輸贏已是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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