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七十個前男友(2 / 2)

她起身起了一半,如今腳抽筋了,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卡在中間不上不下,痛苦極了。

也不知怎地,疼著疼著,她便忽然想起了那一日在客棧裡。南宮導在房間裡沐浴,她在房間門口蹲著畫符紙,等他洗完出來,她已是蹲到雙腳發麻。

他將她抱到客棧裡那扇窗下的美人榻上,蹲在她身前,抬起她的腳搭在自己膝蓋上,手指貼在她小腿膝蓋後的委中穴上輕輕揉按著。

沒按多久,她便覺得腳不疼了。

黎諄諄緩緩垂眸。

此時此刻,她倒是還真有點想他了。

她在原地靜靜緩和了許久,直至雙腳緩過勁來,這才揭開門上的兩道符咒,走出門去。

班十七和王徽音正在門口等她,見她走出來,王徽音顛顛跑過去:“諄諄,你要回天山去嗎?”

雖然王徽音也是為了湊熱鬨,想要進宗門大比的比試現場去觀看,才以不倦宗弟子的名義報了名。

可經曆過這些事情後,她一開始想要進入鹿鳴山宗門的心思早就淡了。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聲名和前途,她如今更想隨心所欲些。

黎諄諄此時不同往日,但不管她是不倦宗裡不知名的符修,還是天山新一任的掌門,王徽音都始終將她當做朋友。

“嗯。”黎諄諄應了聲,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總要去整治整治天山內的蛀蟲。”

說是這樣說,但不論是名門正派還是魔道中人,哪一個不是見風使舵,趨利避害。

不過是各自為了各自的利益,一個暗著壞,一個明著壞罷了。

她並不在意天山內的弟子秉性是好是壞,她隻是準備在天山取走張淮之的元神。

想到此處,黎諄諄不禁問道:“張……我夫君呢?”

“張淮之啊。”班十七拉長了語調,“他早上醒了,知道你成了天山掌門,估摸著你要回天山去,回了趟家,去安頓他的小妹了。”

王徽音也道:“姐夫說讓我們先走,他安頓好了曉曉,便會去天山找我們。”

聽王徽音一口一句‘我們’,便知道王徽音和班十七準備與她一同去天山了。

黎諄諄點點頭,兩指輕抵在唇間,吹了一聲哨。不多時,那蠱雕便抓著半死不活的花悲朝她飛了過來,巨大的翅膀遮住雲日,卻在靠近她時放緩了動作,似是怕傷到她。

26遲疑著,提醒了一聲:“諄諄,你不給君懷留個信嗎?”

畢竟君懷才是黎諄諄取走張淮之元神的關鍵。

黎諄諄攀上蠱雕的後背,微微闔上眼:“鹿蜀族人還在我手中,君懷想要找到族人,自會來天山尋我。”

往日她大多與南宮導或張淮之同坐,如今一個人坐在蠱雕背後,倒是有些不習慣。

她背後沒了倚靠,便隻好自己抓緊了蠱雕。蠱雕正要起飛,黎諄諄聽到身側傳來王徽音猶豫的嗓音:“諄諄,你表哥埋在了鹿鳴山山下,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不去了。”她語氣聽不出起伏,“生死輪回,皆由天定,總不是我一介凡人能改變的。”

“乖徒兒,生死由天,命由己。”見她神色淡漠,班十七掩唇笑了起來:“你隻是還未遇到那個寧可逆天,也要拚死留住的人。”

黎諄諄默了一瞬,緩緩開口:“就像師母嗎?”

班十七笑而不語,踩著劍帶王徽音走了。

黎諄諄遙遙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直至他們飛得瞧不見影了,她挑起眉梢,一拍蠱雕:“走。”

蠱雕可日行百萬裡,從鹿鳴山到天山也不過就是片刻的功夫。

昨日宗門大比結束後,參加比試的天山弟子便陸陸續續趕回了天山,將在鹿鳴山的所見所聞傳了出去。

隻待黎諄諄從蠱雕翅膀上走下來,便瞧見數千名白衣的天山弟子侯在天水閣外,一眼望去,竟是一時望不到儘頭。

蠱雕爪子裡還抓著昏迷不醒的花悲。

他們看了看花悲,又小心翼翼地看向黎諄諄,不知是誰起了頭,高聲呼喚道:“恭迎黎掌門歸宗。”

一人起了頭,便總會有人隨波逐流的附和。花悲大勢已去,黎諄諄背後又有黎不辭和整個無妄之海撐腰,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識趣的人自然不會往她的槍口上撞。

那呼聲越來越大,竟是氣勢磅礴,震耳發聵,殘音圍繞在天山山頭上久久不絕。

王徽音比黎諄諄先到此處,她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頓時是又慌又亂,不知所措看向了黎諄諄。

黎諄諄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她甚至蹙了蹙眉,看著眾弟子的目光,似是隱隱不快。

他們未免降服的太快了些,她回到天山的本意便是想借著天山弟子做文章——她沒有元神,又曾與魔種黎不辭糾纏不清,他們應該表現出抗拒的模樣。

這樣一來,待到張淮之來到天山,看到那些天山弟子對她不敬。她再利用君懷給張淮之織造夢境,讓他看到天山弟子羞辱,欺淩她的模樣。

以張淮之的性子,他必定不會讓她受此欺辱。隻需要夢境中的她裝一裝委屈可憐,賣一賣慘,不愁他不將元神雙手奉上。

“千年前花危失責,放出鎮妖鼎中的鳥妖鵡鵡害死數條無辜性命,即日起將花危逐出師門,此生再不可踏入天山半步,若違此令,見者可殺。”

黎諄諄掃了一眼天水閣外的上千弟子們,嗓音微冷:“你們也休要存著僥幸心理,與花悲勾結者,我一個不會放過。”

說罷,她像是想起了什麼,轉身對王徽音道:“徽音,你幫我籌辦一個繼任掌門的午宴,便設在明日,請天山內元嬰期以上弟子參宴。”

王徽音連忙點頭:“好,我這便著手去準備!”

黎諄諄一刻不停,遣散了天水閣外的眾多弟子,在眾目睽睽之下,隨著蠱雕將花悲帶進了天山私牢中。

那私牢已是有千年時間未曾關押過人了。

上一次押進去的囚犯還是黎不辭。

蠱雕身形龐大,自是進不去那私牢了。黎諄諄往花悲身上貼了一道符咒,便見花悲整個人懸浮於半空中,跟在她身後飄進了私牢裡。

私牢內不曾設有窗戶,一踏入私牢,便嗅到一股腐朽糜爛的氣息,像是乾枯的血腥味,又像是發黴的潮濕氣息。

黎諄諄徑直走入了那間曾折磨過黎不辭的刑室,她指尖一揮,那漂浮著的花悲便隨著她手指的方向,倏而落了下去。

他落下的位置,自然是黎不辭躺過的刑椅。花悲剛一摔下去,那密密麻麻的鐵釘便將他脊背紮出了隱隱血跡,不多時血液便沿著他身上的白衣洇開。

花悲本是昏迷著,這一摔倒是給摔醒了。

他恍惚著睜開眼,感覺到背後傳來的刺痛感,似乎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刑室內昏暗無光,花悲怔愣之間,便看到了忽而靠近了他,那張被無限放大的清泠之容。

他被黎諄諄嚇得心臟一顫,聽見她溫柔到過分的嗓音:“師叔,你瞧瞧這間屋子……熟悉嗎?”

熟悉,又怎能會不熟悉。

千年前,花悲便是隔著密室的窗子,親口下了一道道殘忍可怖的命令。

見黎諄諄拿起鐵錘靠近他,花悲忍不住想要扭動身體掙紮,可他身上貼著黎諄諄特製的定身符,渾身僵硬如石,連一根手指頭都動彈不了。

他便隻能惱怒地吼叫著:“孽障!你想乾什麼?!”

“師叔,你彆激動。”黎諄諄耐心地安撫著他,手上的動作卻不停,一錘子敲在了花悲的腿骨上。

隻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那數根鐵釘狠狠穿透了他的腳腕,尖利的釘子尖上侵染上了一絲血色,映在黎諄諄眼底,閃著微微凜冽的寒光。

她緊接著又敲下了第二錘。

“黎殊,黎殊……你到底想乾什麼……”花悲疼得渾身抽搐,眼尾竟是淌出了兩行濁淚,他咬牙切齒道,“我是你師叔啊!你這個混賬東西……”

黎諄諄像是沒聽見,擺正了他的手臂,溫聲道:“我數十個數便敲下去,師叔可要聽仔細些。”她說罷,頓了頓:“一,二,三……”

那倒數中的每一聲都猶如魔音貫耳,狠狠敲打在他心臟上。他渾身顫抖著,目光死死盯在她手中的鐵錘上,似是緊提起了一口氣:“黎殊,算我錯了,是我錯了……你住手,不要……”

“六。”隨著話音落下,黎諄諄提起鐵錘往下砸去,仿佛忘記了自己剛剛說過要數十個數才錘下去。

鐵錘敲打在他的手腕上,將他的腕骨敲擊粉碎,生鏽的長釘刺穿他的皮肉,止不住黏稠的血沿著貫穿處向外流淌著。

花悲竟是硬生生疼暈了過去。

黎諄諄瞧見他那張布滿溝壑的臉上顯出慘白之色,她卻絲毫沒有要住手的意思。

她從刑室隔壁翻出了火盆和煤炭來,丟了一張火符進去,那煤炭轉瞬間便燃燒起來,不時傳來一兩聲劈啪的聲響。

黎諄諄在掛滿刑具的牆側轉了一圈,挑起那鐵夾子,夾起一塊燒得通紅的煤炭,朝著花悲蒼白皸裂的嘴唇上按了下去。

她的動作乾脆利索,眸中沒有一絲憐憫之意。隻見那已經昏厥過去的花悲,又生生疼醒,他身體劇烈抖動著,雙眼瞪得卻是比銅鈴還大。

豆大的冷汗混著血往下淌著,黎諄諄聽見他悶在喉嚨裡含糊不清的慘叫,輕聲問:“你聽說過一句俗語嗎?”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她手上又用了兩分力,空氣中升騰起淡淡的白煙,那氣味像是一塊燒糊的焦肉,難聞極了。

道歉有什麼用處?

既然傷害已經造成了,他兩片嘴唇一碰,道一句‘我錯了’便可以逆轉時光,回到過去挽回一切嗎?

黎諄諄照著花悲讓李江對黎不辭施下的酷刑,一一在他身上嘗試了一遍。

待到她走出刑室時,花悲已是沒了人樣,活像是被剝了皮的羊肉,渾身血肉模糊,沒有一塊好肉了。

中途花悲支撐不住要咽氣,黎諄諄又給他貼了符咒,硬生生吊著他一口氣。直到將那些刑罰都施展了一遍,她才撕下符咒,眼睜睜看著花悲斷了氣。

她的雙手未曾沾染上一滴花悲的血,但離開私牢後,她還是回到天水閣內,反複將雙手清洗了多遍。

直至雙手被洗到微微泛紅,黎諄諄才堪堪住手,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

她不將花悲交給天官處置,便是為了親手送他上路。

若非是花悲存有私心,師祖不會死。

黎殊也不會名聲儘毀,不會親手將黎不辭封印在天山,不會有什麼所謂的替身董謠。

更不會因為董謠的存在,讓黎殊經曆入蜘蛛窟毀容重傷,被移情彆戀的未婚夫當眾退婚羞辱,被走火入魔的藹風刺穿胸口,被陰鷙病態的小師弟下媚毒失去清白,被算計替嫁給黎望受儘折磨,生不如死。

最後被深愛董謠的張淮之斬於劍下,結束她可悲而可笑的一生。

這一切都是拜花悲所賜,黎諄諄怎麼會讓他輕輕鬆鬆,簡簡單單的死去呢?

更不要提那些曾經傷害過黎殊的人,他們一個一個,誰都彆想好過。

思及至此,黎諄諄不由想起了董謠。

也不知道董謠跑到了哪裡去,自從上次離開君懷幻境遭到暗箭射殺後,董謠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失去了蹤影。

想來董謠作為擁有好運buff,還會做預知夢的萬人迷女主,定是不會這般輕易死去。

休要讓她再碰到董謠,若不然……

門外倏而傳來低沉的腳步聲,黎諄諄回過神,便看到了神色略顯蒼白頹然的君懷。

畢竟還有數個鹿蜀族人未能歸去,她一早就猜到君懷會找過來,卻是不想他這麼快就從鹿鳴山上追了過來。

“黎小姐,宗門大比之上,我已經按照你信上所說的去做了。”君懷嗓音有些無力,他吐出一口氣,“你還想要什麼?我要怎麼做,你才能放過我鹿蜀餘下的族人?”

他倒是直奔主題,不說一句廢話。

“進來說。”黎諄諄朝著門外看了一眼,見四下無人,將君懷叫進了屋子裡,進屋前順手在房門上貼了一道符咒。

她本就睡到半上午才醒來,回到天山後又在私牢內消磨了大半日,此時天色已是漸漸黑了下來,她取出寢室內的夜明珠擺在桌上,將昏暗的屋內映得亮如白晝。

“我想請你幫我織造一場夢。”黎諄諄也不拐彎抹角,她抬手給他斟了一杯茶,“我不會傷害你的族人,不過隻有這一個要求……對你而言,造一場夢,應該不是難事吧?”

君懷問她:“什麼夢?”

“昨日的宗門大比之上,你應該藏在暗處看清了劍修比試。三號劍修,便是同樣穿著喜服的那人,他叫張淮之,是我現在的夫君。”

“他如今正在鹿鳴山上安置他的妹妹,差不多今天夜裡便能趕到天山。我明日在天山上設了一場繼任掌門的午宴,待他來到天山後,我會邀請他陪同我參宴。”

“但我不會真的讓他去參加午宴,隻等他應下陪我參宴,夜裡睡著之後,你便利用造夢之術在夢境中織造出一場午宴……”

她頓了頓:“我要午宴中的天山弟子用我和黎不辭的過去,用我元神儘毀,修為儘廢之事折辱於我,他們說的話越難聽越好,我的臉色越慘白越好。”

“特彆是我沒有元神這件事,可以讓天山弟子反複提及,直至我神情崩潰,逃離宴會現場,朝著斷崖跑去意圖自儘……”

君懷忍不住打斷她:“黎小姐,恕我直言,你讓我織造這般夢境,到底是為了什麼?”

黎諄諄沉默起來,似是在思量有沒有必要將此事告知君懷。不知過了多久,在君懷的注視下,她緩緩開口,輕聲道:“我要張淮之的元神。”

空氣仿佛一下凝固住,君懷不說話了,寢室內便寂靜如墳,連彼此二人的心跳聲都清晰可聞。

便是在此時,黎諄諄貼在房門上的那道符咒倏而炸開。那聲響雖然不大,在安靜無聲的房間內卻顯得極為突兀。

那是她為了防止有人靠近偷聽他們說話,特意貼了一張類似於門鈴一般的符咒,隻要一有人靠近房門周圍,符咒便會炸開提醒她。

黎諄諄蹙了蹙眉,起身朝著寢室外走去。

她推開房門,朝著天水閣左右看去,卻在天水閣拐角的儘頭,捕捉到一抹紅色衣袂。

紅色……天山弟子哪有什麼人穿紅衣?

想著想著,黎諄諄腦海中莫名浮現出張淮之身上的喜服。

門外偷聽的那人,難不成是張淮之?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