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她還是被自己肚子咕嚕嚕的叫聲鬨醒,這才不情不願睜開了眼。
小花妖見我醒來,她看起來很高興。
我也不知道她在高興什麼,若非是我不能動彈,她早已經下了我的肚。
“你等著我,我再給你澆澆水!”她手忙腳亂爬了起來,拾起地上的蓬葉,便要往生命林外跑去。
幾乎是她話音落下,我便出聲阻止:“不必了。”
昨日毒血灌進了嗓子眼,將喉嚨灼傷,如今一出聲便像是破鑼一般,難聽又沙啞。
小花妖頓住腳步,轉過頭看著我的表情有些驚訝,似乎是訝異我並不是啞巴。
便在她呆愣的那一瞬間,我聽見她腹部咕嚕咕嚕傳來饑叫,她用兩根還未化形的葉子手臂揉著肚子,慢慢低下頭,神情漸漸轉為迷茫。
先前她作為花型時,不用吃喝拉撒,隻需要雨水滋潤,每日吸一吸天地精華。
而現在小花妖已經修煉出了人形,便不能再靠著喝西北風過活了。
但顯然小花妖根本不能理解自己是肚子餓了,她的思維還停留在她是知渺花的時候。
我並不準備提醒她。
便看著她手無足措的模樣,心裡嗤笑著她的蠢笨。
小花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倏而往前走去。我本是不想理她,可見她越走越遠,還是喊住了她:“你要去哪裡?”
她回答我:“我去喝點水。”
我不信她的話,便道:“我也想喝水,你帶著我一起去。”
小花妖還算有點腦子,她遲疑著看我:“你得先答應我,你不能再吃我了。”頓了頓,她又將先前的話重複了一遍:“我不好吃。”
我自然應允了她。
壞人總不會將壞人兩個字刻在臉上,因此就算我想吃了她解毒,我也沒必要非讓她知道。
小花妖除了能入藥解毒之外,一點用處都沒有,她走了回來,用軟塌塌的兩根葉子圈住我的脖子,險些將我勒死。
我幾近窒息,連忙出聲喝住她,她卻還一臉迷茫看著我。
我又一遍在心底想,若非是我不能動彈,我定是要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小花妖在我的指導下,重新用葉子捆住我的手臂,將我向前拖行著。
她沒有多少力氣,一步步走得吃力,大抵真是餓壞了,走上兩步,肚子便要應聲叫一叫。
她身上披著的袍子,便隨著她的動作在半空鬆鬆垮垮地搖曳,我眼不見為淨,闔上眼卻又怕她這副樣子走出去被彆人撞見,再生事端。
我喊住她,叫她從我腰間抽下鞓帶。
小花妖雖然傻,好在聽話,隻是廢話多了些,一邊在我腰上摸索著解開鞓帶,一邊問:“這是什麼?”
“腰帶。”
“腰帶是什麼?”
“……”
我不再跟她解釋,隻是等她解下了鞓帶,耐著性子教她如何將鞓帶固定在衣袍外。
她有樣學樣,總算是將半敞了兩日的衣袍掩住了。
小花妖說是去喝水,果真是去溪邊喝水。
她半個身子快要壓進了溪水裡,兩條細長的葉子伸進水底,捧起沒多少水,便一點點往嘴裡沁著。
她越是往肚子裡灌涼水,腸胃便越是發出咕嚕嚕的響聲,那聲音實在不小,且打陣響著,令人不容忽視。
她自己喝完水,又用那雙未化形的細長葉子,掬著溪水,一點點喂到我嘴裡。
我躺平在地上,喂進去的水不如灑在地上的多。
小花妖覺得喂得不方便,便毫不避諱地將我圈在了她懷裡,用身體撐著我的後背,再重新掬水喂我。
自我有記憶起,除了姐姐妹妹和兩位兄長,還沒有人敢這般親近過我。
鬼界的活人怕我,鬼界的死人也怕我。
我看著她,還是忍不住詢問:“小花妖,你為什麼回來?”
“我叫知渺花,你可以叫我知渺。”
我不欲在名字上多作糾結,欣然改口:“知渺,你怕我吃了你,又為什麼回來?”
我看出她膽子小,她既然膽子小,便更應該離我遠一些。
畢竟我在她麵前殺了那麼多人。
她幾乎想都沒想,用那雙不染塵埃的雙眸望著我:“他們想吃我,你救了我,我想你應該是好人。”
我沉默起來。
沒想到小花妖竟是將那些被老鬼王譴派來追殺我的人,當作了想要吃她的人。
其實她若不咋咋呼呼喊著彆吃她,我一開始也不會想起來吃她,更不會將她與知渺一族聯想到一起去。
而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知渺一族還留有活口,自然也不會吃她。
更可笑的是,她說我應該是好人。
若是旁人這樣說,我定會以為此人在嘲諷我,可偏偏說這話的人是小花妖。
她看起來並不會撒謊,眼眸中透著一股清澈的愚蠢。
我越發覺得這眼前的小花妖是個傻子。
大抵是想給她一個教訓,我盯著遠處長在溪邊有毒的野果子,告訴她:“喝水不能充饑,你肚子叫是因為餓了,你可以摘點果子吃。”
我動彈不得,便用目光示意她往遠處看。
小花妖毫不懷疑,循著視線走了過去,從樹叢裡摘了幾個果子,連洗都不洗,一口咬了下去。
這種野果子叫蜜蛇果,顏色鮮紅,汁水甘甜,但此物劇毒,普通人沾上一口就要與世長辭。
她約莫是覺得好吃,一口氣吃了五六個蜜蛇果,還捧了幾隻蜜蛇果拿給我吃。
我隻說我不餓,她便也沒有多想。
雖然知渺一族可解世間萬毒,但她解毒歸解毒,蜜蛇果解毒後的後遺症,也足夠讓她難受幾日。
我叫她坐在我身旁,等著看她笑話。
等了不過片刻,小花妖便感覺到了不舒服,她捂著肚子,臉色隱隱有些發白。
我還未來得及嘲笑她,她便朝著我放了一個驚天動地的響屁。
我從未聽見過這樣響的屁聲,好似一串鞭炮聲,劈啪作響。府邸裡的姐妹向來溫婉恬靜,雖不知私底下如何,至少她們從未在我麵前顯露過屁聲。
當時我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直到我嗅到一股不太讓人舒服的味道,我才知道那並不是一串簡單的屁。
小花妖竄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