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1 / 2)

李名遠死了。

人是小白弄死的, 用的是毒。據小白說,那家夥睡覺打呼, 半夜睡著了卻大張著嘴, 它的毒直接下到他嘴裡,一點痕跡沒留, 毒藥更是一點沒浪費。

荀越汐不解的是,明明祝家已經得到消息了,可是卻並沒有人來告訴她這事,哪怕老太爺也是半個字都沒提。

荀越汐雖然不擅長揣摩人心, 可這麼多年也不是白活的。尤其是這輩子,一直都受著類似的熏陶,還有幾位嬤嬤的教導, 對這方麵也不是那麼一竅不通了。所以她能想到:李名遠的死這個消息,大概要被徹底掩藏起來的。至少在她成功嫁進皇宮,真正成為皇後之前, 是絕不可能泄漏出來。

因為李名遠是她現在用的這個身份的生父。哪怕這個生父逼死了生母, 哪怕她改了性, 跟他斷絕了關係,哪怕成了仇……可生父就是生父, 他若是死了, 她這個“親生女兒”就必須守孝。生父的孝是三年,三年之間可能發生的事情太多。祝家不想這件事再起波瀾,所以就隻能將這個消息掩蓋。

孝大過天,如果她知道消息卻不守孝, 那肯定就有人指著她的鼻子說她不孝,德行有虧。一個德行有虧的女子,又怎配為後?

祝家的人不知道她並不是那人的女兒,怕她受到影響。畢竟是生父,再恨作為親生女兒,若是知道他已經死了怕也是心有所動。所以乾脆就瞞著她,畢竟這世上還有一句話叫:不知者不罪。

既然所有人都瞞著她,那她也隻好當作不知道了。她不知,也不問,於是所有人便全都忘記了這個人。

不過,雖然李名遠的事情他們都瞞著她,甚至提也不提,但對付王家的事情,他們卻一點都沒瞞她。尤其是祝鴻,他這會兒還沒會試過,也就沒有正經的工作,每天就可著勁的找王家的麻煩。要是讓王家吃了虧,他就興高彩烈的回來跟她表功。

今天讓王家的誰誰栽了跟頭,明天讓王家的什麼罪證被爆了出來,後天又坑了王家的誰一臉血……說實話,他的能力有限,畢竟他非長子嫡孫,又未入朝,所以能調動的力量有限,也隻能做這些小事。可他樂此不彼,專從小處著手,一點點的打擊著王家。

可千裡之堤潰於蟻穴,今天一點明天一點,卻硬生生將王家啃下一塊肉來。不大,卻足以讓王家痛。

至於其他人也沒閒著,老太爺對上王家的老太爺,三位舅舅對上王家的中年一代,祝湛則是跟王家年青一輩死杠起來。爭權奪利,傾軋打壓。雖然以前兩家也是這狀態,可這一次,祝家是動了真火,頗有些不顧一切。

兩家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祝家家風清正,比王家乾淨的多。且祝家的男人都是沒有妾,夫妻同心,兄弟齊心,也沒有什麼不屑子孫,紈絝之弟。可王家不一樣,王家雖然也位高權重,可他家族內部卻是亂成一團。

沒有什麼攻擊比來自內部的瓦解更有力!

祝家從外部打擊王家,同時又挑拔王家自己內部亂了起來。在時間轉到荀越汐嫁人之時,王家已經大副度縮水,權勢也已經遠不如過去。

這算是祝家給荀越汐的交待,也讓彆人知道,欺負了祝家的人,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

皇帝娶後在本朝乃是頭一次,所以整個流程都是新擬定的。因為定的時間比較緊,很多程序都輕減了。

可曬妝這一條卻還是有的。

大婚前一天,十裡紅妝鋪開,從祝家抬出,繞城一周再抬進皇宮。京中百姓今天可以說是大開眼界了……到不是曬妝這事有多新鮮,畢竟哪家嫁女兒都是要曬妝的,這京中最不缺的就是達官貴人。可這是皇後的嫁妝啊,自然特彆不同。

嫁妝是新嫁娘的底氣,也是娘家的臉麵。祝家雖然不會跟皇家彆苗頭,可卻總是要勝過近幾十年裡的排場,成為最好的那個。因為這個新娘將會是這個國家最尊貴的女人,那麼其他的一切自然也要配得上她。

那擺出來的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寶。文物裡最貴重的,書畫裡最珍貴的,寶貝裡最稀有的。有一些,甚至是傳說中的東西,普通人連聽也沒聽過,更彆說見了……每一件報出來,都讓人為之向往,心起羨慕。

前一日曬妝,第二便是出嫁。

祝清這幾天總是守著她,姐姐出嫁本該是喜事,可她卻實在笑不出來。雖然這次姐姐出嫁跟上次大姐姐出嫁時情形完全不同,可她還是高興不起來。

終於到了正日子,她更是抱著荀越汐就哭:“姐,我舍不得你。”

荀越汐也挺舍不得這小丫頭的,可她現在也不能說不嫁啊。“乖啊,不哭,等過段時間,我安頓下來,便接你去玩。”

“姐……”

到了吉時,她穿著鳳袍,戴上鳳冠,遮上一副龍鳳呈正祥的蓋頭,被祝湛從房裡一路背出來,拜過祖父母,聽過訓,又被背到祝家大門口。

祝家宅子不小,這條路並不算短,荀越汐覺得幸好她現在還小,身量沒長成。要是再大點,沒準祝湛根本就背不動她。

“汐兒,祝家是你依靠,是你的退路。任何時候,任何事情,你都可以來找我,豁出性命,大哥也會幫你。”

荀越汐本來對於嫁人還沒什麼感覺的,之前還閒閒的胡思亂想著,結果祝湛這話一出,她心裡突然就酸了起來。聲音也哽咽起來:“大哥,我知道了。”

“記著,是任何事。”哪怕是弑君,隻要是她所想,他也願為她拚一拚。

“恩。”

未到門口,司徒憲已經迎了進來。帝王親自迎親這種事,剛提出來時,被很多人反對。可司徒憲一力堅持,太上皇諸事不管,這才有他今天出現在這裡的這一幕。可到底沒迎到最裡麵去,隻到半路就把荀越汐從祝湛背上搶了過來。

“多謝大哥。”之前那幾句話他可是聽得真切,知道他是真心疼愛汐兒。身為皇帝,這一聲大哥的份量,那是極重的。

“好好待她,莫欺負她。”祝湛眼眶泛紅,看著蓋著蓋頭,看不到臉的妹妹。心中萬般不舍,卻又無可奈何。

“自然。”司徒憲笑道:“她是我的皇後,我的妻子,我自會好好待她。”至於欺負麼,就看這欺負指的是什麼了。有的時候,還是有必要欺負一下的。

彆人迎親用的是花轎,荀越汐坐的卻是龍輦。她跟司徒憲兩人全都坐在上麵。

至於其他到並沒什麼不同,一路吹吹打打,喜氣洋洋送入宮中,拜天地父母,他的父母不在,拜的便是太上皇和太皇太後。之後入洞房,喝了交杯酒,吃了子孫餑。荀越汐還小,自然不需洞房,趁著良辰吉日,順便又將封後典禮給辦了。祭告天地鬼神,祖宗先人。

忙了一整天,雖然沒走多少路,可是卻特彆累。

但幸好,該做的事情全都做完了。而這樣的事,一輩子就隻一回。累這一回,到也沒什麼。荀越汐甚至還想著,值了,見識了。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經曆的。至於女子出嫁該有的欣喜羞澀忐忑,她卻是半分也無。

雖然她在這個世界這麼久,也安安份份的老實的當個大家閨秀,可靈魂到底不是那樣,依舊有普通女人那樣的感受。

“我以後住這裡嗎?”荀越汐沒住後宮,直接住的就是之前太上皇住,後來司徒憲住的寢宮。隻是這裡現在已經大變了樣,她雖不是第一次來這裡,可一切卻還陌生的很。

因此,一回來,她便開始探索自己的地盤。

“對,以後就住這裡。”司徒憲伸手拉著她手:“把這身累贅換下來,梳洗一下,我讓人擺膳。”

荀越汐摸了摸頭上的鳳冠,確實挺礙事的。便讓人進來幫著禦妝,梳洗更衣。室內燃著龍鳳喜燭,可惜今天卻並沒有真正的洞房花燭。

等到用完膳重新梳洗過,荀越汐才終於有了自己成親的意識,因為有一個人,要跟她同床共枕。

看著早已梳洗過,換了明黃中衣坐在龍鳳床上的人,她第一次有了躊躇。

“站在那裡做什麼?快過來。”司徒憲向她伸出手。“現在天還很冷,夜裡尤其涼,彆凍著。”

荀越汐仿似驚醒,緩緩走了過去。手搭在他的手上,他的很大,而她的很小。

他輕輕一拉就將她拉到懷裡,然後直接塞到被子裡。沒有一點曖昧……這讓她輕鬆不少,但一想到要有一個人跟自己睡在一起,心晨還是有點彆扭。

“我們要……一起睡?”

“自然,我們已經成婚。”司徒憲一點也不尷尬,也躺了下來,極其自然的將她摟在懷裡。荀越汐身體下意識的僵硬起來,差點直接一掌拍出去,得靠毅力死死阻止才行。幸好,之後他就老實的很,手搭在她腰上,隔著中衣,一動不動。

雖然一開始有種異物感,可時間一長,他手心的溫度與她腰間的溫度變得一致,她竟也就不那麼不自在了。

“感覺怪怪的。”荀越汐半晌,慢慢放鬆了身體,然後突的咕噥了一聲。“我從來沒跟彆人一起睡過。”

“忘記當初我們在揚州的時候了?”那時候他們在野外,從來都是抱在一起睡的。

荀越汐還真忘記了,她又咕噥了一聲:“那時候可不是床。”那時候情況特殊。兩個落難的小孩抱在一起取暖罷了,而現在,卻是孤男寡女。好吧,不是孤也不是寡,他們是夫妻,跟這兩個字完全不搭邊,可就是因為意識到這一點才更尷尬。

“我從未忘記過那時候。”司徒憲摟著她的手沒動彈,卻用了力。他從未跟人說過,從被賣進那裡之後,他便再不敢閉上眼睛,生怕自己一閉上眼睛,再醒來就被丟到哪個惡心的男人床上。也怕閉上眼睛,就再睜不開,隻留下無力的不甘。後來獲了救,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因為在那之後的很長時間,她都在他身邊。

他以為那段經曆隻給他留下仇恨,並沒有其他影響。直到回到京裡,他將她送到祝家之後,他成了一個人。他才發現,那一段經曆到底給他留下了什麼。哪怕是在他眼裡最為強大的皇祖父待在身邊,亦不能給他半分安全感。

他夜夜惡夢,不敢入眠。開始還能用藥強行入睡,可後來便是再睡不著。所以哪怕再有風險,他也總要偷偷來看看她。她隻知道他每次來看過她之後就要去見祝老太爺。卻不知道每次看完老太爺,還要再回到她那裡。哪怕隻能待在房頂上,隻要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他才能安心入睡。

也幸好她教他練功,在無數個失眠的夜裡,他可以用練功代替睡眠。等到要撐不下去了,就去祝府找她。不然,他根一支撐不到現在。

所以,他怎麼可能忘記?那日夜相伴,相依為命的曾經?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又輕聲說了一遍。“我今日好歡喜!”

“……”可她其實早就不再回想那段時間的事情了。至於歡喜……她其實一點感覺也沒有。這麼一想,她好像有點渣。

“夜了,睡吧。”他輕道。他不逼她,反正現在都已經是他的皇後了,這輩子他們都會在一起,他有的是時間。

荀越汐抿了抿唇,努力忽視另一個人強烈的存在感。可惜,真的很難習慣。偏偏這人的手搭在她的腰上,讓她連翻身都不自在。哪裡睡得著?

“我睡不著。”荀越汐摸到他的手,將他的手拿開:“不習慣。”

“要我哄你麼?”

“哈啊?”

下一刻,那被她拿開的手又放到她身上,輕輕的一下一下的拍著。“這樣會好些麼?”

不,存在感更強了。

但是……他不理她,甚至於那規律的拍打,也隻堅持了一會兒,然後慢慢變緩,再過一會兒,又變的有一下沒一下的,直到最後,徹底停止。

他居然睡著了?!

荀越汐有那麼點無語,伸手戳了戳他,他一動不動。她突然就有那麼荒謬感,這人在這種時候居然真的就這麼睡著了?他不是心心念念把她娶回來麼?結果就說了這麼幾句話就睡了?

行吧,反正不睡覺也不能乾彆的。她了乾脆的閉上眼睛,然後……不知不覺得,竟然也跟著睡著了。

有她在身邊,司徒憲自是一夜好眠。舒醒的那一刻,長期繃緊的精神是完全的放鬆,心心念念的人在懷裡安睡,這讓他的心情非常好。

荀越汐好歹也是習武之人,他的氣息一變,她自然也跟著舒醒。

“汐兒,早。”

“早。”荀越汐懵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現在是什麼情況。她昨天嫁人了,現在跟司徒憲,她的丈夫,這個國家的帝王睡在一起。而兩人身體貼的很近,他摟著她,而她……似乎也沒怎麼客氣。

他突的湊上來,在她的額上輕輕吻了一下:“醒來就能看到汐兒,真高興。”

荀越汐被他這突襲弄得臉紅,連忙放開抱著他的胳膊,人也往後挪,欲離他遠點。卻忘了他正緊緊的摟著她,這一下沒退遠,反而被他又摟的更緊了些。“你,放開。我們是不是要去給太上皇請安?”

司徒憲嘴角勾起一個開心的笑:“沒錯。不過時間還早,還可以再睡一會兒。”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