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她都會在盛華庵中修行一段時日,亦會有一場佛偈清談。
每到此時,京中各家夫人便都想將女兒送去聽訓,得了邀帖的人家多半都是女兒嫻雅出色,品性俱佳,自然以此為豪。
卻不曾想,今年雲黛竟也會有。
“姑娘性子悶,近日心情又不太暢,不如叫她出去走走,此番若能有所頓悟便再好不過了。”長穀說道。
牧虞將帖子放在了桌上,若有所思道:“也好。”
待牧虞過去雲黛屋中,這事情交代給她,雲黛亦淡然應下。
她如今正是心平氣和的模樣,綿軟老實。
那日她突然炸了毛,卻也隻是一時之勇。
雲黛自然不是頭一次惹葉清雋生氣。
可這回卻不太一樣,這回她把他氣得臉色都發青了。
若按他一慣的脾性,哪裡還能是打手板解決得了的。
虧得她如今身在霽國公府,自不是從前那樣的身份,便是將他氣吐了血,她也不必擔憂會受他懲罰。
隻是雲黛心裡到底也有些難以名狀的感受。
“我這人從前手上便染過血,也並不相信神佛,這回讓你去,是令你散心去的。”牧虞陪她坐了一會兒,又與她道:“上回母親問你的話,等你回來,母親再給你答案。”
雲黛望著她,思索了片刻,才想起母親上回的話。
是母親問她喜歡什麼樣的男子,她回答了母親,可母親卻說不對。
雲黛點了點頭,又小聲道:“是我讓母親操心了。”
牧虞笑說:“你是我見過最省心的孩子,母親能為你操心,便是極幸之事。”
被母親哄了哄,雲黛心裡頓時又忍不住熱乎乎的。
那些不好的事情,自然都拋去腦後。
十五這日,雲黛便提前去了盛華庵中。
因是聽訓,她身邊亦隻帶著一個丫鬟照應起居。
至盛華庵,裡麵的師太將雲黛領去其中一間廂房之中。
師太與雲黛身邊的丫鬟道:“此地夜裡寒涼,還勞煩這位姑娘隨貧尼去再領一床被子過來。”
那丫鬟便跟著師太去了。
雲黛捏著帕子將凳子上的灰拂了拂,又疑惑明日要如何聽訓。
她正想著,忽然又犯了困意。
在她閉眼之前,她才發覺這般場景竟好似在哪裡也發生過。
耳邊先是聽見一陣水浪之聲。
雲黛醒來之時,眼前影影綽綽,似還有些重影。
待她看得清晰的時候,便發覺四麵竟都是水,而兩端也都瞧不見儘頭。
船頭有個人影在她看清之前卻忽然摘掉了草帽,跳進水中潛走。
雲黛嚇了一跳,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到了一艘船上。
這船極大,而她卻在船上一個房間之中。
雲黛隱隱意識到了什麼,僵硬地扭過頭去,便瞧見了角落裡坐著一人。
那人見她醒來,終於慢慢起身朝她走來。
一直走到房間的窗口,光亮照在他的臉上,讓雲黛亦是看清了他的模樣。
“上一回……也是您做的……”
雲黛腦袋一片空白地說出這話來,卻覺得後背驀地生出一股涼意,瞧見此人,連後頸的汗毛都要豎起。
沒有什麼匪徒,也沒有什麼相救。
這一回,也不過是他故技重施罷了。
他要見她,就一定要見到。
給她機會,是讓她主動來見。
不給她機會的時候,她也得來見。
“怕我?”葉清雋的聲音平靜無比。
“同樣的皮囊,同樣的聲音,那位‘三皇子’便能叫你當做友人,待知曉是我時,便就隻能避而不見……”
“雲姑娘就是這樣對待幫助你找到家人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