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貴誌和名取周一吃完晚飯之後就沒再出門,整座房子裡靜悄悄的, 完全聽不到應該存在的另一位房子的主人活動的動靜。仿佛此時此刻, 這座位於半山腰的古舊房屋裡隻剩下了不請自來的兩位客人。
夜晚的風從窗口吹進來, 帶著山林的濕氣。夏目坐在床鋪上不自覺地搓了搓手臂,他突然感覺有點冷。
“抱歉,夏目, 把你卷進來了。”
夏目愣了一下抬起頭,看向站在窗邊的名取周一。男人頭上的漁夫帽和掩飾用的平光眼鏡已經取了下來,從夏目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被房間裡昏黃燈光映亮的側臉,眉心緊縮,視線的落點定在窗外黑漆漆的山林裡, 環抱著搭在手臂上的修長手指無規律地敲動,應和著主人已然紊亂的思緒。
他好像還從來沒有看到名取先生這麼焦躁的樣子。
夏目慢了半拍地想到。
“額,那個, 沒事……而且這件事情,應該是我牽連到了名取先生才對。”回過神後茶發少年局促地擺手。
名取周一的視線沒有從窗外移開,披著夜色的風吹進來將他額前的碎發掀動了幾縷。除了他們所居住的這間屋子, 外麵整個山村都是漆黑一片,清冷的月輝當空灑下,站在名取周一的角度能夠看到大大小小的低矮土房被月光勾勒出的粗糙輪廓,像一個個低伏於黑暗中等待噬人的野獸。
他暗紅色的眼眸似乎略深了些, 黑色的蜥蜴繞著青年的脖子爬到了另外一側, 趴在眼底不動了。
“我上次來的時候, 這個村子還不是這個樣子。”
這句話聲音很輕, 像是一句自言自語的呢喃,但和他共處一室的夏目還是立刻聽到了,他想起來之前佐伯君和他那位二叔說的話,頓時恍然。
“名取先生你以前真的來過?”
“去年夏天的時候來過一趟。”站在窗邊看了一會兒,名取周一伸手闔上了窗子,拉上窗簾,走回來到床鋪邊上坐下。金發青年捏了捏眉心,聲音有些疲憊,“我那一次是白天來的,見到的就是一個普通的山村,一切都非常正常。”否則他也不會輕易把夏目帶到這裡來。
嘖,大意了……
“名取小子你上次來沒感覺到妖氣?”貓咪老師在房間裡轉了幾圈,最後還是跳到了夏目懷裡,被少年一把抱住。胖胖的三花貓撩起眼皮看著金發除妖師,一副“你怎麼這麼不靠譜”的樣子砸吧著嘴。
“沒有。”被更加不靠譜的貓咪老師鄙視了的名取周一苦笑,“要是我上次來的時候感覺到這麼濃重的妖氣,根本就不會進來。”
“所以這個村子白天跟晚上根本不一樣嗎?”
坐在夏目懷裡的三花貓以一種思考者的姿勢摸著下巴。然而“思考”這個行為實在是有點為難它這個靠本能生存的野獸,於是思考了兩秒鐘貓咪老師就不耐煩了。
“都怪你們,居然不聽本大爺的話。我都說了那個小丫頭不會有事!”
夏目托著貓咪胖乎乎的肚子把它攬進懷裡無奈地歎氣,“貓咪老師,你不肯說澤田桑為什麼不會有事的話,我們怎麼都放不下心啊。”
三花貓氣哼哼地扒拉下了他抱著自己的手跳到了一邊寧折不彎。
名取周一看著背對他們氣成了一個球的貓咪,無奈地搖了搖頭和夏目對視一眼。
“總而言之,今天晚上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千萬不要出門,明天我們就走。”
夏目在他慎重的目光下認真點了點頭。
Fg這個東西,有時候立了就是用來打破的。無論行動之前計劃得多好,在心裡信誓旦旦地立下多少重保證,真正事到臨頭的時候,該改的主意還是得改。
所以有時候真的不能說恐怖片裡的男女主角們是在故意作死。大半夜地抱著貓咪老師跟在名取周一身後的夏目貴誌無奈地想著,至少他現在是沒資格說人家了。
時間倒回到一個小時之前。
“夏目……”
“夏目貴誌……”
黑暗中,夏目似乎聽到了一個聲音,從遙遠的天空輕飄飄落下來,像拂過天地山川的風。淡粉色的花瓣被風扯動,在花萼上顫了又顫,最終無奈地妥協,飄搖著從枝頭落下。
夏目轉過身,那片淡色的花瓣輕輕落在他手心裡,晶瑩的露珠在花瓣邊緣打了兩滾,最後停泊在了中心。茶發少年有些茫然地看著落在他手裡的,在黑暗中好像在發著瑩瑩微光的牡丹花。
牡丹……牡丹花?!
夏目貴誌猛地睜開眼從床上坐了起來。
“怎麼了夏目?”
“喵?!”
被他的動靜驚醒,名取周一和貓咪老師緊接著起身看了過來。
茶發少年有些恍惚,似乎還沒有完全從夢境裡掙脫出來。他手裡無意識地抱過貓咪老師揉了揉,視線落在名取周一擔心的麵孔上,好半天才找到焦點。
“名取先生……”
夏目的聲音像是在神遊,還有些飄,“我剛剛夢到……”
他猛地頓住了,目光直愣愣地朝窗台的方向看過去,名取周一察覺到有異立刻回過頭。
夜空中的銀月透過窗樞在窗台底下灑下一片月光,木窗旁的竹簾被吹進來的風輕輕掀動。除此之外,整個房間裡靜悄悄的,什麼都沒有。
等等,不對!
金發除妖師瞳孔猛地一縮。睡覺之前,他明明把窗子和窗簾都關上了,現在是誰打開的?!
夏目貴誌手邊的三花貓直接竄出去,胖胖的身體以一種完全不符合力學規律的敏捷三兩下跳上窗台。
“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