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賄(1 / 2)

鄭彩雲跟著小梳子出來,被引到一處民宅裡梳洗更衣。小梳子反複叮囑了許多麵聖的規矩,才讓她乘上小轎子來到一棟牆上畫著紅十字的小洋樓裡。

鄭彩雲認出這是四牌樓坊的英國怡和醫院。洪鈞重病的時候,鄭彩雲曾建議送他來此就醫,可是王夫人聽說西醫治病的時候會拿刀把病人的肚子刨開,因此痛斥她居心不良,斷然不許。

宮裡的公公怎麼會讓她來這種地方麵聖?

鄭彩雲滿心疑惑地跟著小梳子上樓,二層小樓彆有洞天,掛著藍色布簾的白牆顯得整潔又亮堂。牆壁上通了電的掛燈,散發出夢幻一樣溫暖又柔和的光芒。

二樓厚重的橡木門大敞開著,她聽見男子溫柔醇厚中帶著幾分埋怨聲音:“宮裡的太醫把個脈就知道了的事情,怎麼你們西洋醫院回回都要抽血呀?”

洋人醫生操著一口半生不熟的中文說:“陛下,娘娘的身體很好,HCG血檢的10毫升樣品不會把她怎麼樣,卻可以讓你們在產生性行為的8-10天後就感受到二位愛的結晶。中國的太醫應該做不到這一點。”

產,產生性行為……

載湉的臉瞬間紅得像蒸熟的螃蟹,明明說的都是中國話,可洋人直白露骨的表達方式總是能讓他麵紅耳赤。

小梳子進去道:“皇上,洪門鄭氏到了。”

鄭彩雲悄悄抬頭從兩個侍衛中間的縫隙中望去,就見穿燦金色蜀錦旗裝的女子取掉按壓止血的棉棒,從診台前站起來,挽起袖子。載湉掏出一對絲帕包著的脂玉鐲子,套在她腕上:“帶鄭氏去會客廳候召。”

光緒九年,年僅十四歲的農家女鄭彩雲在蘇州賣唱的花船上,遇到了比自己年長三十歲的狀元公洪鈞,實現了從賣唱女到“公使夫人”的巨大跨越。

如今,二十四歲的鄭彩雲在經曆喪夫、被大婦掃地出門等一係列變故之後,卻又意外地迎來了自己人生的第二次飛躍。

隻是這一次,卻並非因為她的美貌。

“娘娘要我幫忙接待德國大使夫人?”鄭彩雲難以置信地問,“為,為什麼是我?”

“難道大清還能找得出第二個會四國外語的女人嗎?”若桐笑著反問。

鄭彩雲不由一陣錯愕。今天上午她還被人按在靈堂上扇耳光,連最最下等的奴仆也恨不得能向她吐口水,可是過了一個中午,她竟然站在這夢境一樣的地方,跟整個大清最尊貴的幾個女人之一對話。

這是怎樣離奇的人生際遇啊!

“在歐洲,你是公使夫人,受到過德皇和丞相接見的人物。在中國,你是出身卑賤的妾室,人儘可欺。”若桐緩緩勾唇一笑:“鄭女士,你是想繼續過現在的生活,還是想回到從前的狀態?”

她沒有用傳統的“姨娘”、“夫人”這樣的稱呼,而是用了一個對方久違了的“女士”,鄭彩雲當場愣在原地,眼中霧氣蒸騰。

若桐將一張照片推到她麵前:“安內特·多羅特婭·馮·霍亨索倫,德皇的堂妹,歐羅巴社交場上的名媛,你在歐洲經常參加舞會,應該跟她有過往來吧?公主殿下剛跟隨丈夫來到遠東,想必有很多不適應的地方,如果能夠他鄉遇故知,她一定會很開心。”

因天色漸晚,宮裡派人來催。若桐起身戴上羊皮手套,自有人給她披上一鬥珠灑金鬥篷,撐開青綢油傘候在一邊。

高萬枝見鄭彩雲還大刺刺地坐在椅子上,一點起身行禮的意思都沒有,不由詫異地扯著嗓子咳嗽。

鄭彩雲這才起身結結實實地行了個萬福禮:“奴婢恭送娘娘。”

若桐停步轉身,摘了手套,向她伸出左手:“事成之後,孚郡王老福晉會收洪四姑娘做義女。合作愉快。”

高萬枝呆滯驚愕的目光中,鄭彩雲雙拳緊握,仿佛用儘全身力氣才把自己的右手放在她手心裡:“合作愉快。”

如果當時有攝影師有幸將這一幕記錄了下來,這張照片在將來一定會價值千金。清光緒十九年的一次平凡又不凡的握手,未來整個中國最有權的女人和最有錢的女人正式走到了一起。

意大利談判特使馬迪納最近的日子過得一派悠閒愜意,自從他奉首相克裡斯皮的命令,踏上這片被馬克波羅譽為“黃金遍地的熱土”的國家,局勢在短暫的波折之後,迅速變得一帆風順。

雖然奕劻被免職下獄,但一心拉攏意大利組建“三皇同盟”以對抗衡英法的德意誌,很容易就答應幫助他們促成租借三門灣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