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還是一些貴重的東西,見安笙從來隻收不用,到後來就是一些小物件,有的時候是一把新的殺魚刀,有的時候是一雙手套,一個圍巾,一個口罩,甚至是幾雙襪子。
每一次他送這些東西的時候,都是安笙正準備去買的當口。
而且這些東西,並不是什麼高級貨,就在對麵那個商鋪就能買到的雜牌子。
安笙一是急著用,二是東西不貴,很自然就默默的用上了。
一開始還會給費軒塞等價的錢,這時候費軒就會說,“算了算了,你也不嫌麻煩,我先記在賬上,反正還欠了2000多萬,不差這幾塊錢……”
債多了不愁,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安笙被他幾次給說服了。
但是安笙不知道,這種小東西也能像涓涓細流,無孔不入,等到她發現的時候,是某天喝水,她握著手裡的水杯,看著桌子上費軒和她同款但顏色不一樣的水杯,再看看自己的套袖,繼而看到自己腳上穿的襪子,然後桌案上擺著的小零食……
這才突然發現,不知不覺中,這些小來小去的東西,像費軒這個人一樣,已經悄悄地滲進她的生活裡,占據了相當可觀的地位。
時間似乎是調了倍速,秋季換魚種類的時候,安笙又發現了一件十分令她驚悚的事情。
從早上到中午,過去這四個小時當中,她平均每幾分鐘就會朝門口看一次,這還是在有意識的控製下。
而她看門口的原因,是因為桌子上放著的手機上顯示著費軒的消息。
軒軒不止:上午有會,開完立刻殺過去,等我哦親親jpg
水產市場,一眼能看到的頭,安笙朝外麵看去,中午這個時間人不多,大多數都在吃午飯,隻有清潔工還在提著掃帚和盛裝落葉的工具,在街道上清掃落葉。
已經入秋了,半黃半綠的葉子,一陣風吹過就悠悠的朝下落。
安笙手裡抓著保溫杯,坐在小馬紮上,眼睛盯在穿著明黃色衣服的清潔工,在認真的檢討自己,不應該出現的期盼情緒。
費軒這段時間很忙,比水產市場上了新貨還要忙,有的時候起大早過來幫安笙弄箱子,弄完了之後,還要就近找個地方洗澡換衣服,然後開著車去公司。
有的時候費軒會下午才來,快要收攤的時候,來的時候手裡總會提著小零食,堅果類,還有安笙最喜歡的蛋撻和泡芙。
而且這些東西並不是隨便買的,安笙認得這蛋糕店的商標,這蛋糕店裡的蛋糕,都是鮮奶油蛋糕,申市隻此一家彆無分號,距離水產市場位於城市兩個邊緣。
也就是說,費軒在來之前,開車橫跨了整個城市,去給她買這些東西,幸好申市不是什麼大地方。
安笙說過幾次,她說,“費軒你沒必要這樣,你這樣也沒有用。”
這是她現在能說出最狠毒的話。
但是費軒總是聳聳肩,伸手照著她的鼻子彈一下,笑得燦若豔陽當空照,讓人睜不開眼睛。
“吃你的,管那麼多。”費軒總是這一句話。
每當這個時候,就安笙屈服於小蛋糕,沉溺在蛋撻的甜香,還有泡芙的甜膩裡麵。
而更多的時候,費軒會晚上才來,安笙已經下班,甚至已經快要睡覺的時候,費軒就會開著車站在樓下麵,一遍一遍的給她發微信,要她下去見個麵。
一開始安笙是絕對不會下去的,但是有一次,她大清早的起來,發現費軒竟然還在樓下,見到她上班,費軒從車上下來,一臉的疲憊,西裝皺皺巴巴,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根本沒有問她的意願,就直接把她摟進了懷裡。
貼在她的耳邊嗲嗲的抱怨,“昨天晚上剛簽了一個大單,心裡很興奮,不見著你睡不著,你可真狠心呀,怎麼喊都不下來,我在車裡窩了一宿,現在腰酸背疼……”
安笙還記得那天早上,已經過了7:00天氣還灰蒙蒙的,空氣裡的水汽很重,應該是要下雨的預兆,太陽不見一絲蹤影。
但是費軒身上隔夜的香水混著煙味,讓安笙感覺到似乎是沐浴在烈陽下,全身的皮膚都曬到脫水龜裂,無處躲藏。
而她對於費軒的態度,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慢慢的轉變,無奈,默認,縱容,到現在,讓安笙惶恐而又存著一點點僥幸的演變成了期待。
保溫杯裡麵的水見了底,有人來買魚,安笙收回視線,拿著刀收拾,按照客人的要求,將魚處理好之後,腰上突然間攬上了一雙手臂,安笙整個人一僵。
“今天視頻會議,一個個老東西都要進棺材板兒了,還跟我談未來商業走勢……”
費軒的語氣帶著抱怨,環在安笙腰上的手上,拿著一個圍裙,利落的給安笙係上,“收拾魚怎麼不知道帶個圍裙,都弄褲子上了不好洗……”
“你又不……”安笙想反唇,想說你又不洗,但是話說出去一半兒連忙咬了回來。
上個禮拜安笙的衣服都是費軒洗的……
安笙又突然恍惚了,從骨縫裡密密麻麻的爬出一種恐慌,她覺得費軒真的有毒,像所有的小事一樣,安笙甚至記不住費軒是在哪一天晚上,實在經不住費軒的磨,邀請這位過路趕考的書生,上樓喝了一杯水……
從隻待5分鐘真的喝一杯水就走,到現在登堂入室,不光在市場上準備回公司的時候,會在安笙的出租屋裡麵洗澡換衣服,還會順手將安笙的衣服,和自己的一起放進洗衣機裡麵……
甚至有一次,安笙頭天晚上脫下的內褲,塞在專門洗內衣褲的小型洗衣機裡麵忘了按按鈕,費軒中午去了出租屋,晚上安笙回去的時候,就見她的內褲迎風招展在陽台上。
“你又愣什麼?”費軒掐了一下安笙的臉蛋,“我給你買了泡芙,去的時候正好趕上剛做好,用衣服捂著,現在還熱著呢快來吃……”
旁邊賣蝦的大姐見了,一連聲的嘖嘖嘖嘖,“小費來啦,又拿了什麼東西呀,笙笙這段日子見胖呀。”
安笙被費軒拉著手,按在了小馬紮上,費軒蹲在她的對麵,把自己包成球的西裝,搭在肩膀上,然後打開了裝著泡芙的小盒子。
接著抓著安笙的手,朝上麵按了一下,“你總說這個東西熱的最好吃,帶你去你又不去,這次是熱的,我打電話專門掐著時間……”
安笙抬眼看他,“不是說去的時候正巧剛好做好嗎?”
費軒搓了搓鼻子,沒接安笙的話,拿起一個小的,直接塞進安笙的嘴裡,堵住安笙接下來的話。
安笙成功被堵住了嘴,嘴裡香甜的奶油花開,眉眼不自覺都彎了起來。
費軒上用筐堆成了一個小格擋裡麵,把西服換下來,塞在一個袋子裡,穿上了平時隻有在水產市場才會穿的衣服。
這衣服看著平平無奇,款式也不花哨,但是十分修身顯型,麵料手感也很好,費軒當時說買的很便宜,安笙並不相信,結果一問,費軒還一臉驕傲的跟她說,“過季貨3000塊錢一套批發的。”還滿眼寫著快來誇我節約。
安笙無語凝噎,從那以後每次費軒穿著這衣服乾活的時候,安笙都用一種看敗家子的眼神看他。
“今天去吃日料吧,我已經訂了位置,吃完去看電影,最新上映的,就你上次在手機上看預告的那個……”
費軒邊收拾東西,邊頭也不回的跟安笙說,直接把兩個人晚上的行程就給安排了。
安笙把一整個泡芙都塞進嘴裡,嘴裡鼓鼓囊囊的看著他,手還捧著小盒子,眼睛瞪得圓溜溜的,那樣子像極了正在啃食的倉鼠。
安笙最近確實是長了一些肉,臉蛋本來很消瘦,但現在豐腴了一點,跟她圓圓的眼睛,和圓圓的小嘴,正搭配,可愛的要死。
費軒正刮著收拾魚的菜板,實在是被安笙這模樣萌得血槽都空了,提著菜刀,蹲在安笙的對麵,笑眯眯的問她,“好次嗎?”
安笙已經習慣了他總是發嗲,點了點頭,嘴裡快速咀嚼想趕緊咽下好說話,但這樣更像倉鼠。
費軒稀罕的心都要化了,特彆想親親安笙的小嘴,嘗一嘗今天的泡芙味道是不是格外的好吃。
但是他不敢,追求了安笙這麼長時間,安笙雖然不會像以前一樣,說一些傷人的話,也沒有像以前那麼抗拒他,但是到現在為止,絲毫沒有鬆口的趨勢,兩人還保持在,偶爾拉拉小手的程度。
而這種拉拉小手,通常都是費軒在安笙不注意,或者是趁著安笙沒來得及拒絕,才上手拉的。
費軒覺得自己已經用儘渾身解數,朋友之間聚會越來越少,這段時間一門心思撲在安生的身上。
有的朋友閒得無聊,打聽出了是怎麼回事之後,每次聚會就拿他當話題,現在費軒在圈子裡非常有名。
追一個破了產了殺魚女孩,就差三跪九叩,但這都眼見著要入冬了,死活還沒追到手。
費軒聽了也就淡淡一笑,雖然安笙現在還是不肯鬆口,但費軒已經能感覺到,就快了。
且他不覺得追求安笙的這段時間,有什麼辛苦,或者說像那些人說的一樣,覺得安笙不好上手。
費軒反倒是很享受,喜歡每天跟安笙在一起呆著。哪怕是在水產市場呆久了,回去洗兩遍澡還能聞到魚腥,但隻要每天能見到安笙,每天投喂她,觀察著安笙看他的眼神,從戒備一點一點接納,到現在反饋給他的,是安笙從不自知,而費軒最想要的動容。
像精心澆灌一株禾苗,眼看著它長大,這種快樂,不親自動手的人是無法理解的。
而費軒其實曾經,也一度懷疑,自己會不會過一段時間就對安笙失去興趣。
但現實告訴他,和安笙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會加深一分喜歡。
安笙擁有他認識所有女人,甚至那些二世祖們都沒有的,對於生活的積極向上。
就算背著巨債,處在被他威脅和糾纏的狀態下,在最開始對他沒有動容的時候,也沒有露出破罐子破摔的狀態。
在費軒給她看了合同,確定費軒是她的債主之後,沒有表現出煩躁,沒有沮喪,沒有埋怨她爸爸媽媽拖累她,而是很認真的,把每個月的工資,除去必要的花銷都交給他。
這種感覺實在太新奇了,費軒都在給彆人發工資,還從來沒有人,把賺來的錢精打細算過後,全都交給他,甚至連買點零食的錢都不留。
費軒並沒有把安笙的錢不當回事,他很認真的花安笙賺的錢,每天除去大額花銷,平時給安笙買小東西,自己吃個口香糖什麼的,都用安笙的錢。
有一次安笙看到熟悉的信封,看到費軒從那信封裡掏出錢來買東西,就問費軒花彆人錢是一種什麼感覺。
費軒當時很欠揍的說,“就很爽,非常爽”。
而到月底兩個人花光的話,他就再添上一些,如果用不了,就轉到下個月的額度,可以說,費軒和安笙兩個人,都在用安笙的工資活著。
費軒十分享受這種當“小白臉”的感覺。
最開始引起費軒疑惑的,是安笙迫不及待的逃離,引起費軒執念的,是安笙舍身相護,讓費軒鍥而不舍念念不忘的,是安笙的突然失蹤,而越是相處,比那些更加吸引費軒的,是安笙積極向上的勁頭。
平時工作不管多累的時候,隻要想起她“迎風招搖”的樣子,就總會不自覺的露出笑意。
安笙嘴裡吃著泡芙,聽了費軒自作主張,動作稍微頓了一下。
費軒低頭忙活著,其實餘光正在看安笙,等著安笙的回答,因為安笙十分嚴格遵守當初的約定,三次肯定會拒絕他兩次。
昨天倆人剛剛去參加了一個聚會,按理說今天是拒絕的日子,費軒其實沒抱太大的希望。
但是安笙動作停止,出神了那麼一會兒,伸手拿了一個泡芙又塞進嘴裡,沒有說話。
這就是默認了?!
這肯定是默認了!
因為每次安笙同意跟他出去的時候,大多數都這樣沉默。
費軒默默的點開手機,給費師發了一條微信。
軒軒不止:照原計劃,訂飯店電影票。
fish:好的哥。
把手機收起來,費軒因為安笙的默認,開心的不得了,乾活更來勁了,口哨吹的都比平時響。
隔壁男人整天被兩人無形的塞狗糧,每天都處於檸檬精的狀態,見費軒一邊擦案台一邊嘚瑟,撇著嘴嗤笑,小聲嘟囔,“神經病……”
安笙聽見了,但是沒有回頭,甚至還露出了一點笑意,心裡麵還誇了一下男人慧眼,費軒隱藏的這麼深他都看出來了……
吃了泡芙之後,該乾的活費軒都乾完了,跟安笙麵對麵坐在小馬紮上,兩人用安笙的智能山寨機,玩泡泡龍競賽。
一個手機上分兩麵,誰先把一麵都消除就贏了。
“今天賭點什麼?”費軒手上慢慢的點,兩人小腦瓜湊到一塊,費軒的聲音基本就響在耳邊。
安笙覺得兩人的姿勢有點太近了,但是一個小手機,離的遠了,根本打不了,角度不對的話,看時間長了又很彆扭。
隻好就這麼對付著,腦袋抵著腦袋,“賭一碗麻辣燙。”安笙說。
“不行,那個有毒啊,我那天在書上看了,有一個小姑娘天天吃麻辣燙,後來得了血毒,她老公都不要她了……”
安笙沒控製住就笑了,費軒天天看什麼書她是知道的,頭段時間還拘謹著,到現在就時不時給她弄出個小段子,像有癮一樣。
“後來呢?小姑娘的血毒治好了嗎?”安笙習以為常,現在費軒每次說的時候,她還會十分期待的追問下麵的劇情。
“不知道呀……”費軒說著也笑了起來,“一開始講的是小姑娘很窮天天吃麻辣燙,然後得了血毒,她老公就不要她,但是後來的時候,去豐胸了……”
“哈哈哈哈……”安笙笑得手都抖了,“一個小姑娘,老公是哪來的就不說了,沒有錢吃麻辣燙?麻辣燙現在20多塊錢一碗呢……”
費軒就喜歡看安笙笑,每天一回家,就會背小廣告,背完了之後來給安笙說,安笙就會像這樣笑,笑得兩隻眼睛,變成兩輪閃閃發亮的月亮。
“所以血毒後來治好了嗎?”安笙收了笑之後,滿臉嚴肅的問。
費軒也滿臉嚴肅的搖頭,“後麵沒有提起血毒的事兒,就是她豐胸之後,然後她老公就回心轉意了,那之後就大結局了,她老公特彆有錢,給她開了一個麻辣燙的小店……”
“哈哈哈哈哈哈……”安笙笑得又不能自理了,手一抖,把紅球給放到了橙色的球身上,一下就堵住了大片的路。
而費軒則是一邊看安笙笑,一邊穩如老狗,輕輕鬆鬆的將這局給贏了。
“你輸了,”費軒說,“今天晚上答應我一件事,一件小事,就一件就行。”
安笙神色又浮現出警惕,“你不會是……”
“不是不是,”費軒說,“我一定會讓你心甘情願的答應跟我在一起,不會用這種辦法投機取巧。”
費軒用手指比了一下,兩個手指之間幾乎沒有距離,伸到安笙的眼前,讓她看,“就這麼小的一件事,特彆特彆小……”
安笙還是沒有鬆口,費軒又信誓旦旦的說,“不殺人放火,不違背道德!”
安笙再度被他的樣子逗笑了,點頭道,“行吧,就那麼小。”
費軒眼中的狡猾一閃而過,安笙垂頭了並沒能看見,隻聽費軒在她耳邊嗲嗲的說,“我發現你胖乎乎的好可愛……”
“我沒胖!”安笙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蛋,“我……一共就長了三斤,這麼明顯嗎?”
費軒也想伸手揉她的臉,但是隻能強忍著,手在褲子上搓了搓,安慰她道,“不明顯不明顯,這樣特彆好。”
晚上收工,費軒直接把車停在安笙租住的樓下麵,然後提著提前準備的換洗衣服,跟著安笙上樓。
室友這個時間不在,她早出晚歸,有的時候還會在外麵留宿,安笙也很少見到她的影子,有時候她要帶男朋友回來,會提前給安笙打電話,兩人相處得還算愉快。
得知安笙的,“男朋友”是一個大老板之後,也沒有露出什麼酸溜溜的情緒,不聽安笙的解釋,但是很“善意”的要安笙多撈點錢。
安笙哭笑不得,但是小姑娘眼裡清澈,或許有市井小民的彎彎繞,卻沒有其他惡劣汙濁,還是很討人喜歡的。
不過小姑娘經常不在家,這就方便了費軒,這兩天正在磨安笙,讓安笙給他配一把鑰匙。
“你就給我配一把吧,我有的時候中午去公司都要先洗澡,還要先跟你拿鑰匙,多麻煩呀……”
安笙在裡麵洗澡,費軒就趴在門邊上磨嘰,雖說門是磨砂的,看不見裡麵具體的,可是模模糊糊也是能見個影子的。
安笙在洗頭,頭上的沫子弄得睜不開眼,費軒墨跡個沒完,安笙都能隔著磨砂能看見他的影子,看他的手在門上撓來撓去,煩死個人。
“你就算給我配了鑰匙,我也會跟你打招呼才來,我也不會亂動你的東西,碰見你的室友我馬上就會走,好不好呀?”
安笙把頭頂的沫子衝了,對著玻璃門外的費軒運氣,費軒又撓門,“笙笙~”
安笙照著費軒臉的部位,一把拍上去,拍的一聲巨響,嚇得費軒連退了好幾步。
“滾蛋!”安笙氣呼呼的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