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酒名:向死而生(1 / 2)

明天就要開學了,花季少年姬鵬的心中充滿悲傷。

他決定用一頓豐盛的晚飯安慰自己。

熟門熟路來到廖記餐館,一抬頭,少年大驚:

“你怎麼還沒走?!”

正埋頭打字的吱吱得意洋洋道:“我大四了!”

大四學生重在實習和寫論文,學校並不強製要求返校。

寫論文?

在餐館?!

姬鵬好奇地往她電腦屏幕前湊了眼,就見一行大字映入眼簾:

《論現代網絡多媒體盛行對實體餐飲業發展的利與弊》

姬鵬:“……”

我竟無言以對!

夜深了,燈亮了。

無數飛蟲在昏黃的路燈下飛舞,如流動的光暈,不斷發出細微的撞擊聲。

下班的下班,放學的放學,空了小半天的餐館內再次被形形色色的食客填滿。

卸下一整日的疲憊,點幾樣愛吃的佳肴,跟飯友們談天侃地。

說說白日的趣事,吐吐生活的壓力。

白天的他們可能是執掌一方的商業巨鱷;

可能是兢兢業業唯唯諾諾的乙方;

也可能是背負著房貸車貸,上有老下有小的加班狗……

但在廖記餐館,所有的不愉快好像都神奇地消失了。

不大不小的一間餐館,給這些人生路上疲憊的旅人們,搭建起一角可以放鬆的小窩。

也不必放什麼音樂,後廚鍋碗瓢盆的碰撞聲,熱油入鍋的嗤啦聲,大堂食客們的說笑聲……

都是最具煙火氣的樂章。

“哎,老板,那個孫老哥是不是好長時間沒來啦?”正喝著酒,宋大爺突然問道。

他說的孫老哥就是那個拾荒大爺,大家熟悉起來之後才知道對方姓孫,比他和李老頭都大幾歲。

廖初拍了鈴,讓關文靜上菜,脫口而出,“今天是第六天。”

嗯?

他愣了下,為什麼記得這麼清楚?

相隔時間一旦超過三天,正常人的記憶都會開始混淆,而他根本沒特意數過。

該不會……

之前係統提示刷出稀有buff,當天夜裡他就睡得特彆好,接下來幾天也都精神飽滿。

就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況更好了,腦子也更清楚。

前兩天他還在想,是不是錯覺?可現在看來,或許是真的。

“binggo!”係統突然上線。

廖初覺得不可思議,“但這種增益不應該是施加在許願者身上?”

他沒許願呀。

“不是哦,”係統正色道,“增益目標會根據許願人的意願來判定。”

隻要意誌夠堅定夠虔誠,作用在仇人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廖初越發驚訝。

有人為我祈禱了?

為什麼?

“可以知道是誰嗎?”

“沒那個功能哦。”畢竟對係統而言,重要的隻是宿主和結果,至於是誰做的……有關係嗎?

廖初突然覺得這個係統有點雞肋。

“我說怎麼覺得跟少了個人似的?”

趙阿姨恍然大悟。

孫大爺?

吱吱茫然地看向拚桌的姬鵬。

黑皮少年低聲解釋了幾句。

吱吱有些驚訝,再看向廖初和食客們時,眼神更多了幾抹複雜。

名廚,樂手,老總,白領,學生,拾荒大爺……本該涇渭分明的幾類人,卻奇異地融合了。

這一角屋簷下,好像無論什麼都能包容。

孫大爺雖然來得不頻繁,來了之後話也不多,但他好像自有一股令人親近的氣質,偶爾誰心裡不痛快了,都會找他說一說,而他也從不心煩。

就好像,好像真的是大家的爺爺一樣,很可靠。

“哎呀,他這麼大年紀了,又自己一個人住,彆是出什麼事了吧?”

此言一出,店內頓時靜了一下。

趙阿姨忙掏出手機,“咱們也彆瞎猜了,我給街道辦那邊打個電話。”

說起來,認識這麼多天了,大家還不知道孫大爺到底叫什麼。

問他也不說,隻是笑著搖頭。

“哎你好,我想問一下,就是在咱們這幾條街上,有一個姓孫的大爺,就是經常背著蛇皮袋來撿空瓶子的那位,個子高高的,瘦瘦的,哎對,頭上好像還有一道疤的那位……

對對對,就是他,我想問一下,他最近去哪裡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呀?好長時間沒見到他了……啊?!”

大家都不自覺停下手中的活兒,豎起耳朵聽趙阿姨講電話,然後就見她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眾人心裡咯噔一聲,麵麵相覷,都從彼此的臉上看到擔憂。

過了會兒,趙阿姨掛掉電話,素來笑盈盈的臉上多了幾抹哀傷。

“老爺子……走啦。”她的眼眶刷地紅了。

整個餐館裡的人都愣了。

走了?

去世了?

怎麼可能呀?

池佳佳愣愣道:“就,就前幾天不還好好的嗎?大家還一起過生日呢……”

好端端的,怎麼……

趙阿姨抹了抹眼角,“街道辦的人也是前天剛發現的,說找到了幾個月前的醫院診斷報告,是肝癌晚期。”

孫大爺是這一帶比較少的低保戶,沒什麼親戚朋友,平時也不跟人來往,就自己住在一間破舊的老房子裡。

前幾天街道辦的人過去給他送低保金和米麵,進去之後才發現人已經沒了。

後麵誌願者幫忙整理遺物,竟然意外發現了一摞捐款證明和一枚誌願軍紀念章。

誰也沒曾想到,這個每天從街頭走向街尾,一路靠撿瓶子過活的老爺子曾是一名悍不畏死的解放軍,頭上的疤痕就是當年和鬼子拚刺刀時得來的。

後來他傷重退伍,也從未向政府要求過什麼。

而就是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他仍陸陸續續捐了七萬多元……

最近天氣濕熱,孫大爺被人發現時,遺體的情況就已經不大好了,街道辦的工作人員立刻安排了收斂火化,昨天就已經安放到公墓裡去了。

誰也沒想到,僅僅幾天不見,就會迎來這樣的結果。

果果似懂非懂地拽了拽廖初的衣角,“爺爺飛走了嗎?”

廖初摸摸她的腦袋,“嗯。”

小姑娘眼中迅速蓄起淚水,摟著他的腰嗚嗚哭起來,“不要,不要爺爺飛走……”

這個年紀的小朋友對死亡並沒有什麼明確的概念,但是飛走,就意味著永遠都見不到了。

這簡直是人生中最難過的事情。

她喜歡那個爺爺。

他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都很和藹慈祥,還會送自己甜甜的杏子和桃子。

果果傷心壞了,聽說老人家飛走後會住在小房子裡,堅持說想去看看。

廖初也想去送送那個平凡又不平凡的老人。

第二天一早,廖初切了兩碟孫大爺生前最愛吃的鹵味,又做了豆腐釀肉、小蔥拌豆腐兩樣豆腐飯,都裝到大食盒裡。

老爺子生前清清白白堂堂正正,想來會喜歡的。

做這些的時候,廖初不禁有些唏噓。

當日孫大爺來吃長壽麵時,早就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吧?

也不知老爺子當時是何種心情……

昨晚他仔細梳理了刷出稀有BUFF當日的客人,算來算去,都是孫老爺子的可能性最大。

隻是既然許願,他為什麼不祈禱自己的身體好起來呢?

或許絕症無解的觀念深入人心,他根本就沒想過會有奇跡發生。

但在為彆人許願的時候,老爺子的心卻如此虔誠……

“那個……”

吱吱看著空蕩蕩的餐館,有些迷茫。

廖初道:“抱歉,今天暫停營業。”

吱吱趕緊搖頭,“我在酒店吃過飯了,就是……我也想去送送那位孫大爺,可以嗎?我叫了車,等會兒跟著你們就行,絕對不會打擾的。”

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過來。

論理兒,她跟那位孫大爺沒有半點交集。

廖初有些意外。

他這才注意到對方換了白裙子。

這個姑娘應該很喜歡紅色吧?如果沒記錯的話,昨天她的裙子、背包甚至電腦手機都是熱烈的紅。

甥舅倆都換了黑白色的素服,在大門上貼了今天暫停營業的標簽。

一轉身,就見趙阿姨也是一身黑,眼睛紅紅的。

兩邊看見對方的打扮後都愣了下,微微頷首示意。

“坐我的車吧。”廖初說。

趙阿姨道了謝,坐到後座時,神情還有些恍惚。

“老爺子……唉,真是好人不長命。”

一向活潑的果果也蔫噠噠的,五官都往下耷拉著,過了會兒才問:“人飛走後要去哪裡啊?”

短短一個來月,她就已經經曆了兩個人去世,幼小的心靈已然有了一份不合年齡的感慨。

廖初想了下,“可能在天上吧。”

誰知道呢。

果果聽後,努力往車窗外看去。

孫爺爺能看見果果嗎?

果果和舅舅去看您呀!

本以為可能沒什麼人,萬萬沒想到,公墓的門衛比廖初他們還驚訝:

“是哪個大人物沒了?”

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可若真是大人物,也不該埋到這種偏僻的公墓……

廖記餐館的常客都來了,還有好多不認識的。

大家手裡都沒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