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初緩緩點頭,這倒是說得通。
“還有一點,”係統忽然補充道,“微妙的人類心理,七宗罪之一。”
廖初一愣,沉吟片刻,試探著說:“嫉妒?”
“bingo!”
宿主腦子好使,係統也省心,聲音明顯輕快不少。
人類實在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負麵情緒又多又雜。
你買賣好,我賺錢少,嫉妒;
你買得到,我買不到,嫉妒!
你買得起,我買不起,嫉妒!
現在有人跳出來說壞話,管它是真是假,爽快!
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輕易相信負麵新聞。
******
雙方各執一詞,場麵陷入僵局。
吱吱就說:“要不,您打電話問問您兒子,他到底從哪兒買的?”
如果真的有人乾假冒偽劣,必須儘快端了!
老太太看這年輕老板說得有理有據,幾個客人也都幫著作證,其實已經有點相信了。
甚至她越想越覺得是自己養的那個孽障糊弄自己!
那小子打小就愛貪小便宜,類似的事情沒少乾,也就是前兩年被人當場戳破,這才安穩了些日子。
難不成,現在又犯了?
想到這裡,老太太還真就掏出手機撥了過去。
“大誌啊,前兒你買的那個烤乳豬,是哪家店的來著?”
手機那邊傳來年輕人得意的笑,又含含糊糊說了幾句。
老太太追問道:“哪家廖記餐館啊?是小趙的生活超市旁邊那個不是?”
她兒子回了一連串“對對對”。
老太太氣道:“你連你娘都騙啊!我現在就在人家餐館裡呢,人家就沒往外賣過一整隻!你個混賬啊你,你娘我老老實實做人,一輩子的老臉都讓你丟儘了!”
她還沒罵完呢,那邊就把電話掛了。
如果說打電話之前還心存僥幸,那麼現在,最後一點僥幸也沒了。
如果不是做賊心虛,他掛什麼!
老太太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回想起剛才信誓旦旦跟人家對峙的場景,恨不得直接在地上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丟死了人啊!
人家開門做生意,名譽多重要啊。
自己竟不分青紅皂白,直接上來說不是……
廖初怕把人氣出個好歹來,讓關文靜上了一杯溫水。
老太太擺擺手,憋了半天,才紫漲著一張臉道:
“小夥子,你放心,大媽不是不講理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那王八羔子晚上總得回來過夜!我哪怕拿繩子捆了,也給你把事情問清楚了!”
她也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撂下話轉頭就走。
走出去幾步又退回來,對店內一乾食客們道:“是大媽弄錯了,不乾人家老板的事,你們該吃吃,該喝喝!”
說完,又急匆匆走了。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眾人麵麵相覷,都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好。
說她冒失吧,也真冒失;
說她敞亮吧,也確實敞亮。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當眾承認錯誤的勇氣。
熟客們鬆了口氣。
新客們也跟著打哈哈。
有人就道:“哎呀,我們就知道,老板不是那樣的人!”
“就是,畢竟人的名樹的影嘛!”
廖初瞥了他們一眼,突然有些明白了“滿意值”存在的合理性。
誰不喜歡真心話呢?
說話的兩個男人看上去粗獷仗義,可就在剛才,他們兩個人卻足足貢獻了19點負的滿意值!
哪怕說了這些打圓場的話,也沒有一絲一毫回漲。
多諷刺。
普通人的生活枯燥而乏味,任何一點不辨真假的新聞都夠他們津津有味地討論好幾天。
廖記餐館雖然隻來了兩三個月,但儼然已經成了這一帶的餐飲標杆,一直都是人們街頭巷尾閒談的資本。
沒事的時候都要挑一點來說,如今有了事,越發不能放過。
短短幾個小時,早上在餐館裡發生的小風波就如一陣颶風,席卷了整條街道。
“聽說了嗎?早起有個老太太去店裡鬨事呢!”
“我也聽人說了,好像是投訴,也不知是買了什麼菜不滿意。”
“他家不是不送外賣嗎?”
“聽說是為什麼烤乳豬,就是最近特彆火,要是限購的那個。是不是吃出毛病來了?”
“嗨,我早就覺得這麼下去不行,你賣個東西嘛,搞什麼饑餓營銷?看看,現在出事了吧!”
正好旁邊一個年輕人在街邊買水果,聽了這話,就忍不住說:“隻是傳言吧?不知道真假的話,還是不要隨便說啦。”
說話的那幾個人瞅了他一眼,白白淨淨的大學生模樣,就都笑了。
“你們年輕人懂什麼,這叫無風不起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年輕人聽他們說得粗鄙,下意識皺了皺眉頭,抿了抿嘴,快步走開了。
隨著秋天的到來,白晝縮減,黑夜延長,才不過六點多,外麵的天就已經擦黑了。
果果正和倩倩一起翻花繩。
很簡單的遊戲,帶兩個小姑娘玩得津津有味。
這還是趙阿姨教的呢。
“叮鈴”一聲響,麵朝門口的果果下意識抬頭往那邊看了眼。
“魚魚老師!”她驚喜道。
倩倩也跟著看過去,“魚魚老師!”
來人正是餘渝。
他左右開弓摸了摸兩個小姑娘的腦袋,“你們好呀。”
小朋友們齊聲道:“魚魚老師好。”
果果開心地問:“魚魚老師,你是來吃飯的嗎?”
餘渝笑道:“算是吧。”
其實他今天是來看房子的。
不過在這之前,確實要來祭奠五臟廟。
果果噔噔噔跑到後廚門口,大聲且雀躍地喊:“舅舅,魚魚老師來吃飯啦!”
廖初探頭一看,外麵笑盈盈的青年跟她點了點頭。
“廖先生。”
廖初笑了下,“你先坐。”
餘渝被兩個小姑娘一左一右拉著,按在裡麵的位置上。
“魚魚老師,你會不會翻花繩啊?”
倩倩問道。
餘渝乖乖搖頭。
童年,朋友……這些字眼對他來說太過陌生,自然也沒有人陪他玩遊戲。
他現在掌握的一切遊戲技能,都是為了當老師才特意學的。
但是翻花繩這項遊戲實在太過古老,並不存在於教學目錄中。
兩個小姑娘都驚訝起來。
“魚魚老師也有不會的東西嗎?”
在她們看來,老師們什麼都知道。
餘渝笑道:“有個成語叫學海無涯。”
兩臉懵逼。
這是什麼?
成魚,好吃嗎?
餘渝拉著她們坐下,“學海無涯呢,就是說世界上的知識很多,像大海一樣廣闊,沒有邊際。你們見過大海嗎?”
兩顆小腦瓜整齊地搖擺。
沒有哎!
想看!
餘渝失笑,想了下,重新換了個說法。
“大海又深又闊,就像外麵的天空,沒有儘頭。”
兩個小姑娘立刻手拉手跑到窗邊看了一眼。
哇,天空真的一眼望不到邊哦!
“人學習知識就像魚在海裡遊泳,鳥在天上飛。
一輩子太短啦,根本遊不到頭,也飛不到頭,就像人學知識一樣……”
餘渝耐心道。
果果恍然大悟,“就像舅舅會做很多很多好吃的,可是果果太小了,根本吃不完!”
痛心!
餘渝忍不住笑出聲,“是呀,果果真棒。”
果果嘿嘿笑。
被誇獎了。
“來看房子?”廖初擦著手從後麵走出來。
“舅舅!”果果立刻跑過去,開心道,“老師教了我們一個成語誒,叫,叫……”
叫什麼來著?
她看向倩倩。
倩倩撓撓頭,然後又看向餘渝。
光記得是什麼海沒有邊際,天空沒有儘頭,所以老師也會有不知道的東西。
餘渝重複了一遍,“是學海無涯。”
兩個小朋友乖乖點頭,“學海無涯!”
兩把小奶腔一起響,叫人心裡軟得一塌糊塗。
果果趕緊說:“老師說,就像魚兒遊不完大海,鳥兒飛不遍天空一樣,每個人都會有不知道的東西!”
廖初有些驚訝。
這個詞對於三四歲的小朋友來說確實過於深奧了。
餘渝的解說確實驚豔。
兩個小朋友或許暫時記不住那個成語,但用魚和鳥兒打比方說出來的道理,卻瞬間融會貫通。
還真是見縫插針的教。
換作自己……
算了,沒法比。
旁邊一直看著這邊的池佳佳和馬小離就問:“老板,這是你的朋友啊?”
廖初點頭。
兩個姑娘對視一眼:
果然,帥哥的朋友也是帥哥!
馬小離笑眯眯問:“帥哥,你工作了?看上去好年輕呀,你幾歲?”
餘渝不太擅長應付這種場麵,有點局促地說:“我在青葉幼兒園做老師,22歲。”
這下,不光池佳佳和馬小離,周圍好幾個人都跟著哇了一聲。
原來還以為人家隻是看著年輕,沒想到是真的年輕啊!
這個年紀的人,大部分都還在大學裡吧?
馬小離更興奮了:
嫩草哎!
而且還是一顆害羞的嫩草哈哈哈。
這個時候正好是晚飯高峰期,不少人也跟著起哄。
有的人說自己還沒有男朋友,也有的說自己的女兒、孫女沒有男朋友……
餘渝被大家看得麵紅耳赤,下意識向廖初望去:
救命!!!
廖初忍笑,帶著他去了最裡麵一張桌子:
就是原來的社恐白鶴最鐘愛的角落。
瞬間清淨。
餘渝狠狠鬆了口氣。
為什麼世界上有這麼多人喜歡替彆人保媒啊!
“想吃什麼。”廖初道。
餘渝笑道:“聽說你這裡每天都會有特色菜?”
廖初點頭,“今晚是卷涼皮。”
餘渝眼睛一亮,“這個我以前聽過,還想去吃呢,可一直都沒有機會。”
廖初道:“那給你做一個。”
餘渝好奇道:“我可以去看嗎?”
卷涼皮,顧名思義,就是整張涼皮不切開,像卷餅一樣卷起來吃。
整體口感雖然跟拌涼皮差不多,但做成卷狀之後,就能夠塞更多的餡料,所以口感更加乾爽濃鬱。
“能吃辣嗎?”廖初問道。
餘渝猶豫了下,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點點距離,“來一點吧。”
他其實不太能吃辣,但很多東西如果缺了辣味的話,又完全沒有幸福感。
唉,真是矛盾。
人菜癮還大,懂了。
廖初點點頭,給他刷了薄薄一層辣油。
黃瓜,麵筋,花生碎……
餘渝站在櫥窗前,身邊還跟著一左一右兩個護法:
果果和倩倩。
三張臉上是如出一轍的渴望。
“舅舅/叔叔,我也想要……”
果果自不必說,隻要廖記餐館沒倒閉,管飽。
柳溪更直接在這邊預付了3000塊錢,一家三口想吃什麼隨便點,沒錢了繼續充。
麵筋多孔,捏上去最富彈力。
餘渝看了,忍不住央求道:“可以多放幾顆嗎?”
這玩意兒吸飽了湯汁之後,口感簡直絕美!
兩個小跟屁蟲:“我們也要!”
廖初瞅了她們一眼,“學人精。”
兩個小姑娘就都嘿嘿傻笑。
涼皮薄且透明,而偏偏又很勁道結實,掉力道合適,不必擔心戳破。
裹緊之後能清晰地看到裡麵透出來翠色的黃瓜絲,紅豔豔的辣椒油……
鼓鼓囊囊胖乎乎的一卷,看著就很有滿足感。
餘渝戴上一次性手套,咽了下口水,狠狠咬了一大口。
哇~
酸辣爽口,果然是自己夢想中的味道!
麵筋裡麵吸飽了湯汁,輕輕一咬就噴濺出來,堆了滿口。
花生碎又酥又脆,偶爾咬到一顆,牙齒縫裡都是厚重的香氣。
緊接著,又是爽口的黃瓜絲,清新的汁液瞬間掃蕩了所有餘味:
我還能再吃!
說起來,黃瓜這種蔬菜其實是有些矛盾的。
若單獨做炒菜,淡而無味,水當當的,著實難登大雅之堂。
可若是用來做配菜、涼菜,那可真是伯樂相中了千裡駒,一拍即合。
越是複雜、油膩的環境中,黃瓜特有的清爽口味就越突出。
像灰暗世界中的一縷清風,哪怕再微弱,也有令人難以忽略的存在感。
不知不覺,一隻卷涼皮下肚,餘渝還有點意猶未儘的意思。
“廖先生,這個涼皮也是你自己做的嗎?”
感覺好難啊。
廖初嗯了聲。
對他來說,做這個並不難,隻是有些繁瑣。
要先和麵,然後在水中洗麵筋。
這是一個漫長且枯燥的過程。
水越來越白,麵團越來越小,一直等到麵團變成非常緊湊的一小塊,再換清水後也不會變渾濁時,就成了。
最後剩下的麵團就是麵筋,上鍋蒸熟切開,便是豐富的孔狀物。
灰突突的,有點醜,但確實很好吃。
就算醜,也是個內心豐富的溫暖醜男!
而洗麵筋的水沉澱幾小時之後會分層。
把上麵的清水倒掉,底下的糊狀物倒入抹了油的大平盤中,隔熱水燙熟。
等麵糊從白色逐漸變為透明,揭下來,就是涼皮。
這一步最考驗技術和手法。
糊狀物的濃稠度是有要求的:
太稀,做出來的涼皮過分單薄,拉力不夠,輕輕一揭就碎了。
太厚,與其說是涼皮,不如說是涼凍,根本沒法卷……
好的涼皮彈性驚人,是可以拿起來甩的。
餘渝又點了兩個菜,“對了廖先生,我來的路上聽人說……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他把自己剛才聽到的事情大致說了下。
雖然可能幫不上忙,但廖先生實在是個很好的朋友,難免擔心。
廖初也沒瞞著,簡單地把之前的事情說了下。
餘渝秒懂,“也就是說,有人假借你的名義對外出售烤乳豬。”
這種事情實在太普遍。
不管哪個行業,隻要有一家做的特彆好,要不了多久,盜版就會遍地開花。
廖初嗯了聲,“正在問來源……”
以前他在老滋味餐廳乾的時候,類似的案例也遇見過許多起。
雖然這次被模仿的速度有點快,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一定要報警!”餘渝憤憤道,“那些人太壞了。”
想賺錢你就自己老老實實賺嘛,乾嘛一定要拖累彆人呢?
真是太討厭了。
以前他還被人複製過論文呢,所以對“盜版”這類事情深惡痛絕。
廖初本來也有點不快,可看著眼前這人氣憤憤的模樣,活像一隻炸了毛的貓,又有些好笑。
“對了,你今天過來是看房子的?看的怎麼樣了?”他問。
餘渝這才意識到自己差點忘了來的真正目的。
“哦,我之前給中介打電話了,他說正好這幾天房主也在,可以直接聯係……”
說到這裡,餘渝的表情有些茫然。
怎麼聽上去有點不靠譜呢?
既然有中介,不應該是中介出人帶自己去看房嗎?為什麼要自己聯係房主呢?
廖初挑了挑眉,表情有點意味深長,好像藏著什麼話沒說。
“打個電話試試。”
餘渝遲疑著撥通號碼。
幾秒鐘之後,電話接通。
餘渝忙道:“你好,我是之前說想看房子的人,不知中介跟您講了嗎?”
然後,另一個角落響起趙阿姨的聲音:“講了呀。”
餘渝一愣,這聲音好近啊!
他發懵時的表情特彆有趣,廖初特意多看了兩眼,這才忍笑,往旁邊指了指。
趙阿姨笑眯眯地衝餘渝揮手,“你好呀。”
餘渝:“……”
感情您一直都在呀!
幾分鐘後,三個人聚到一張桌上。
餘渝看向廖初的眼神中多了些哭笑不得:
原來你知道啊!
廖先生看著悶悶的,沒想到也會作弄人。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趙阿姨就說:“哎呀,既然是小廖的朋友,那一切都好說了。你喜歡哪一套呀,阿姨給你便宜點。”
哪一套……
餘渝有點傻眼,謹慎道:“您指的是哪幾套?”
從他現在住的地方到這邊有點遠,所以來之前選了好多套房子呢,準備今天一口氣看完。
趙阿姨隨意將掉到身前的頭發撥到後麵去,雲淡風輕道:“之前你說過的幾套都是我的,如果不滿意,還可以看彆的小區。”
頓了頓又補充道:“哦,那家中介也是我的。”
餘渝:“……”
所以因為是房子太多,委托彆人辦理不合算,乾脆自己開了一家房屋中介嗎?
世界的參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