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可以。”
“你同意?”
“同意。”
“不怕我跟彆人好了?”
“不怕。”他笑起來,“我的女人看不上彆人。”
謝遲伸過手去拉著他,“要不你彆走了,在這清理漢奸日諜也算抗日。”
“我想去戰場,真槍真炮正麵跟鬼子乾。”他反握住她的手,“想很多年了。”
謝遲默然不語。
何灃坐到她旁邊,“快吃飯,你中午就沒怎麼吃,要我喂你嗎?”
謝遲硬扯出一絲微笑,“好啊。”
……
夜裡,謝遲迷迷糊糊醒來,沒摸到旁邊的人,左右看了眼,發現何灃坐在陽台上,背鬆垮垮地曲著,垂著頭抽煙。
謝遲靜靜看著他,她想象得到何灃此刻在想什麼。也知道,自己不離開南京,他是不會放心走的。
何灃在外頭坐了半個多鐘頭才回到房間。
謝遲閉上眼裝睡,感覺到旁邊輕輕陷了一下,便沒了動靜。
她沒敢睜眼,也許何灃此刻正注視著自己。
很長時間過去了,她想,也許何灃睡著了。
剛要睜眼,旁邊的男人又坐起身來。她微微眯起眼,看到他雙手抱頭,背深深地弓下去,手肘抵著大腿。
看上去……格外沉重。
謝遲自後抱住他,何灃身體微微一顫,隨即直起身,“你醒了。”
“老周說後天早上有趟車走,我去找肖望雲,他消息總是靈通的,再加上跟著學校遷,應該安全許多。”
何灃握住她的手,沒有說話。
“我睡不著了,好想騎馬。”
何灃轉過身來吻她,“這附近有馬嗎?”
“好像沒有。”
何灃鬆開她,忽然跪伏在床上,“來。”
謝遲不禁笑出聲,“不要。”
何灃拉她,“來呀。”
謝遲搖頭,往床頭退,何灃拽著她的腳爬過來,“給你機會了,你自己不要的。”
她笑著摟住他脖子,“等你以後回來,我們去草原騎馬。”
“好。”
……
戰亂時,多一件行李都是拖累。謝遲東西少,也沒什麼首飾,隻帶幾套衣服和錢財。
臨行前夜,未曾想謝迠又找上了門。他帶著妻兒準備出國,讓謝遲跟他們一起走。
老十沒見過謝遲,怕生,一直躲在角落,何灃半蹲在小孩麵前,拿糖逗他。
謝遲看著他們,問謝迠,“謝嘉興他們呢?”
“爹不肯走,要守祖宅,兩個姨娘留下陪他,讓我帶著弟弟走。”
謝遲苦笑一聲,“老東西,這時候還守著那點破家產。”
“你也知道他的脾氣,不聽勸,謝家男丁本就少,現在就剩我跟十弟,爹讓我們趕緊離開。”謝迠歎了口氣,“無錫工業發達,又離上海這麼近,日後免不得經常被炸。今天上午剛炸了鴨城橋和高橋,下午又把蠡湖寶界橋炸了。總之,附近城市都有危險,整個中國都不安全。”
四嫂愁眉苦臉地抱著孩子來回晃,“太嚇人了,鬼子真是畜生,聽說他們往南京人多的地方扔炸彈,還炸死人了。”
“嗯。”
“七妹,咱們雖第一回見,但時常聽你四哥提起你,你一個女子無依無靠的,跟我們一起走吧,再怎麼說也是一家人,有個照應。”
謝遲答應了。
有四哥照顧,何灃也放心很多。
他們要先去廣州,然後乘船前往英國。
這一次,換何灃送她走。
謝遲想像上次他那樣,頭也不回地離開。可是女人終究還是心軟些,車開出去十幾米,她就讓司機停下。
何灃見她從後座下來,朝自己跑來。
他迎上去,將她抱起來。
“我等你來娶我。”謝遲用力地咬了下他的耳朵,“好嗎?”
“好。”
……
離廣州車程較遠。
謝迠不敢從浙江過,那樣離上海太近,從安徽繞過去,再從江西走。
晚上到了上饒,他們找了個飯店休息。
謝遲無所事事地躺在房間裡,覺得自己像個行屍走肉。
也不知道何灃現在去了哪裡,是在去上海的途中,還是已經到了。
她有些頭疼,起身下了樓。
她在大廳裡坐著,最近沒什麼人住店,冷清的很。
就連架子上的報紙也很久沒更換過了,一遝上個月的。
謝遲隨意抽出幾張翻了翻。
看到了熟悉的報道。
她盯著幾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心裡梗的那口氣緩緩往上升。
【全中國的同胞們,平津危機!華北危急!中華民族危機!隻有全民族實行抗戰,才是我們的出路!】
……
第二天一早,四嫂去敲謝遲的房門,卻無回應,門也沒鎖。
“小遲啊,快起來洗洗吃飯,準備趕路了。”她打開門,往裡走去,卻見房間空無一人,“小遲?”
謝迠正在收拾行李,四嫂急急忙忙地拿了張紙條來,“迠哥,你看。”
謝迠接過紙條,是謝遲的字跡,他認得。
上頭寫著寥寥幾字。
【我不去了,四哥四嫂保重】
她的筆跡比從前更加鏘勁了。
謝迠垂下手,心中沉痛。
“要不要找她去?”
“算了,她真不想走,拿刀架著都不會走的。”
“都到這了,為什麼突然不走了?”
謝迠歎息一聲,“彆問了,快收拾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