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61章(2 / 2)

阿吱,阿吱 Uin 12528 字 4個月前

雙方不讓陣地半分,僵持著打了三個多小時。

三營隻剩下六個人,被編入新隊。

何灃不是個聽話的兵,幾次三番違抗軍令,不過在他的“叛逆”下反倒打贏了幾劣勢仗,上級高興,非但沒有怪罪,還提拔做了排長。他不是特彆擅長排兵布陣,這一點上肯定是比不上那些正統軍校培養出來的長官,靠的就是對鬼子的了解與幾分小聰明。完全不按套路來,總是另辟蹊徑,打得鬼子暈頭轉向。

何灃擅長打巷戰,正麵剛武器不敵,再加日軍有海空策應,完全處於劣勢。可街道不同,窩在遮擋物後一槍一個準。

你退我進,你進我退,為一塊陣地拚得你死我活。

何灃腰部中槍,又被突如其來落在不遠處的炮彈震飛。一塊重木板壓住他的腿,好不容易才給推開。

他抽出腰上的刀,子彈恰好打中了它,上頭的寶石碎裂。腦海中閃過謝遲的臉,他沒功夫走神,用力親了口刀,迅速又將它插了回去,翻了個身繼續打。

鬼子援軍到了,不斷向前逼近。

又兩顆炮彈落下,炸飛了機槍手。

“操-你媽的。”何灃沒子彈了,匍匐過去,穩住機槍,不顧槍林炮雨站了起來,衝著鬼子直掃,“老子日你祖宗。”

……

晚上,鬼子被打退,何灃躺在柱子後,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個兄弟給他和旁邊的小士兵遞來口糧。

他的脖子被子彈擦傷,小腿被木頭插了個洞,血已經黑了。上身倒是沒有中彈,隻有幾道肉搏的刀傷。

醫護兵為他慌忙處理好傷口便去照顧傷重的士兵。

何灃半眯著眼,啃著乾糧,從懷裡掏出張照片來,剛要親一口,又怕嘴臟,汙染了她,隻捏著照片角捂在胸口上,緩慢地咽著食物,望著被硝煙籠罩的天空,無力地念了句,

“老子又活下來了。”

……

謝遲已經把店裡、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搬空了,隻留下一個收音機,用來聽戰況。

阿如也捐了對金耳環,這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雖然不大,但是她最寶貴的東西了。

店裡除了成堆布料就是絲線,和空蕩蕩的桌子。自打上海打起來,她也無心做生意,成天往外跑,配合老周殺漢奸日諜,偶爾來一單生意,也是交給阿如來做。

謝遲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看著那些前去捐物資的百姓,歎了口氣,“阿如,我開不起你工錢了。”

阿如坐到她旁邊,“老板,我不要工錢,有口吃的就行了。”

謝遲抱住她的肩,“謝謝。”

“不用跟我客氣,曾經在我困難的時候,也是老板您幫了我。”

“彆叫老板了。”謝遲摸了摸她的頭,“叫姐姐吧。”

“好,姐姐。”

“我有好多姐妹呢,可是沒有一個親的。”

“那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當我是你親妹妹吧,我的家人也跟我不親。”

“好啊。”謝遲笑了起來,“姐姐以後一定給你找個好婆家。”

“姐姐,你不想去上海看看你的未婚夫嗎?肖老師也在上海。”

“他在戰場呀,見不到的。”

“你不怕嗎?”

“當然怕。”謝遲眸光黯淡地看著遠處,“他死了,我難受。我去了,他擔心。目前這樣就是最好的。”

……

城內實行夜禁,到點了就斷電,防止日機轟炸。日諜與漢奸便用手電、火把等為日機指示轟炸目標。到了十月中下旬,南京城已經被轟炸了幾十次,到處頹垣殘壁。

當空襲警報響起,人們沒有最開始的那般恐慌了,仿佛炸-彈已經是家常便飯,習以為常地往防空洞一蹲,任外頭炮轟槍掃,表情麻木。

謝遲店裡有地下室,每逢警報聲響,附近的幾個鋪子老板會過來躲避。

隔壁王嬸見謝遲和阿如一直在縫東西,“你們這做什麼呢?”

阿如說:“襪子。”

“你們不做旗袍了?改做襪子?”

“冬天快到了,閒來無事便做一點,十天半月也能攢好幾箱,送去前線給戰士們。”謝遲笑著看她,“我男人在上海打仗呢,沒準還活著,能穿到。”

王嬸看了一會,“現成布料縫縫就成了?”

“嗯。”

“還有布嗎?我也想做。”

李嬸也湊過來,“我也來,反正經常一躲就是半天,閒著也是閒著,也算為抗戰儘一份力了。”

角落的劉嬸忽然抽泣來,“我兒子也在前線呢,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有沒有厚衣服穿,聽說打的都顧不上吃飯,有好些餓著肚子就上戰場。”

大家都沉默了。

阿如跑上樓去拿點軟棉布來,“我來教你們,很簡單的。”

……

日援軍從金山衛登陸,我軍連連敗退,死傷不斷,一滅就是一個連、一個營,然後不斷抓壯丁替補,很多人槍都不會拿,隨便教教瞄準、開槍,便拉上戰場了。

上個月,何灃排裡填了個十六歲的新兵,叫李長盛,是他一手教起來的。

小夥子剛來時候眉清目秀的,如今臉黑的已經辨不清長得什麼樣了,“你說咱兩命怎麼這麼大?有時候真想和他們一樣死在戰場。”

“活下來能多殺多少鬼子,死什麼死。”何灃自個纏住腿上的傷,慢悠悠地道,“黃泉路擠爆了,不缺你一個。”

李長盛長歎口氣,“我還沒娶媳婦呢。”

“我媳婦還等我娶她呢。”

“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等到勝利的那天。”李長盛斜瞄他,“一休息就看你盯著照片,嫂子長啥樣?拿出來給我看看唄。”

“美得跟個天仙似的。”何灃掏出來給他,“讓你見識見識,捏邊,彆給弄臟了。”

“知道,寶貝的你。”李長盛仔細瞧著照片,“你這時候多大?”

“十七吧,快到十八。”

“沒看出來,你還挺俊啊。”

“是吧。”何灃抹了把下巴,“我有點毛病,特彆愛乾淨,寒冬臘月每天都去遊泳洗澡。”他低頭看了眼衣裳,白襯衫看不見白色,成了沾著血的灰黑色,接著又聞了聞自己,罵了聲,“瞧瞧現在這德行,都他媽快三月沒洗過了,焦炭似的,奶奶的,打完了,一定泡他娘的三天三夜。”

李長盛還在盯著照片看,“嫂子真好看。”

何灃拿回來,“行了,看上癮了還。”

李長盛挨近他。

何灃踢開他,“挪遠點,臭。”

李長盛抱著懷,“冷,取取暖,最近越來越冷了。”

何灃扭過臉去,讓他這麼靠著。

“哥,你和嫂子睡過沒?”

“廢話。”

“啥感覺?”

“說不上來。”

“大概說說唄。”

“又香又軟,又嫩又滑。”

“像豬?”

何灃拍了他一腦殼,“老子沒睡過豬。”

“不是這個意思!”李長盛捏他膝蓋,“觸感。”

“也沒抱過豬。”

李長盛陷入沉默,“我家養過豬,我還抱過睡覺呢。”

“豬沒意思,打完了找個媳婦,夜夜抱著親。”

“上哪找啊?”李長盛踢他一腳,“再說說,爽不爽?”

何灃一巴掌按他走,“滾遠點。”

李長盛笑了,“你槍法真好,左手還打的這麼順溜。”

“老子腳指頭都能開槍。”

“吹牛。”

“吹屁。”何灃閉上眼,“趕緊睡會,不然沒的睡了。”

“不想睡。”

轟的一聲,炮又來了。

兩人登時翻身進入戰時狀態,何灃拿著鋼盔卡在他頭上,“打完了,我給你找。”

……

作者有話要說:粗略參考了《淞***》紀錄片

②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