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67章(1 / 2)

阿吱,阿吱 Uin 12987 字 4個月前

一顆子彈從何灃的右腹直穿過去,再加上舊傷,半邊身子都麻木了。何灃對完好的南京並不是太熟,可對這滿是廢墟的大街小巷倒是十分熟悉。

為了提防目前這種情況,他事先勘察過附近各處地形,哪棟廢樓適合埋伏、哪裡適合藏身,就連哪個房子裡有地窖都摸得一清二楚。

他背著李長盛跳進一個地窖,還未站穩,五六個男女老少與他麵麵相覷,何灃轉身就跑出去,他不能連累這一群手無寸鐵的百姓。

背著個人太難跑了。

李長盛完全沒了意識,東倒西歪,何灃還得不時往上顛顛,防止他掉下去。

今天天陰沉的厲害,雖然平時也沒什麼大晴天,城市總被黃沙飛煙隱隱籠著,可看這烏雲,多半是要下雨。

左側有車的聲音,大概是驚動了大部隊。

何灃被追出熟悉區,剛要被逼到了寬闊的大路上,忽然看到謝遲的旗袍店,他記得那裡麵有個隱蔽的地下室,便背著李長盛躲了進去。

日本兵瞧見他往這邊躲,人憑空消失了必然會進行地毯式搜索,何灃不能這麼躲著,他拿上所有武器裝備出了旗袍店,把他們引向反方向。

……

謝遲整理好情緒,準備回醫院去。阿如哭著抱住她,不舍她走。

謝遲撫著她的背,陪她在安全區待了一會,忽然提議讓她跟自己去醫院幫忙,阿如自然同意。

剛收拾完行李,外頭忽然傳來轟炸聲,還有頻繁的槍聲。

人們議論紛紛:

“是又打起來了嗎?”

“應該是,聽這槍聲這麼密,應該是跑著打的。”

“還以為沒部隊了。”

“有也沒幾個了,都被拉走集體殺光了,現在滿城日本兵,十萬人都打不過,彆說幾個了。”

“保佑啊,保佑,彆再死人了。”

“該死的兵,不跑遠點,在這附近晃什麼,再把我們都連累了。”說話的胖女人剛睡醒,擠眉弄眼地埋怨,“日本人天天進來鬨,還不都怪他們躲在安全區,那邊躲了兩個小孩就是當兵的。”

謝遲一巴掌扇了過去,胖女人被打得一愣一愣,瞪大了眼衝她罵道:“你打我乾什麼?”

“你再亂說話,我撕爛你的嘴。”

女人本就憋火,這一鬨渾身的氣全爆了出來,叫嚷著就要扯她頭發。手還沒碰過來,謝遲甩手又是一巴掌,女人齜牙咧嘴哭喊著撕她,“你個小蹄子!說你男人了,外麵是你男人吧!”

女人上跳下竄,被人拉住。

“你少說幾句吧,吵死了。”

“再吵出去吵去。”

“你們拉我乾什麼?她打我!有本事看到日本鬼子也這麼橫!去打鬼子啊。”

周圍鬨哄哄的,謝遲聽得頭疼,轉身離開。

“彆走,你給我回來!”

阿如跟著謝遲,“姐,你去哪裡?”

“你先回去。”

阿如見她往外麵走,“你乾什麼去?”

謝遲停下,將她翻了個身用力推開,厲聲道:“回去!”

阿如眼淚流乾了,乾哭著,“姐——”

“彆跟來,快點回去。”謝遲快步跑開,她在牆邊埋著槍支彈藥和刀,挖出來全帶上,從圍牆翻了出去。

她實在忍不住了。

何灃被鬼子堵在一個樓裡,他的彈藥用光了,腰上的彈傷汩汩流血,頭暈眼花,耳邊嗡嗡嗡地耳鳴。

他坐在地上,背靠著殘垣。掏出懷裡的照片,它被血染紅了角。何灃大喘著氣,看著上頭的女人,有氣無力地歎了聲:“這回躲不過去了。”

日本兵向前逼近。

他收起照片,拔出刀來。

正準備肉-搏,突然從街斜對麵傳來槍聲。

他們立馬折身,朝另一棟樓跑去。

謝遲利用地形與建築兜著圈子邊打邊跑,鬼子從兩麵包抄,她被逼進巷子裡,未想前頭路被炸得堵上了,剛要翻,旁邊的門打開,一個老大爺朝她招手。

謝遲跟著他進屋,躲在門口。

老大爺渾身是血,示意她不要出聲,便繼續趴在床上裝死。謝遲站在門後,聽到外頭日本兵的皮靴聲和對話聲。

忽然兩聲槍響,外頭沒了動靜。

一對腳步靠近,推開了外院的大門。

謝遲偏身站在門側,從衣服裡掏出匕首,等著那人進來。

腳步聲靠近,剛邁過門檻,謝遲一刀子插了過去,來人反應飛快,握著她的手腕側身躲開。

她抬起腿踢向他的肚子,那人猜到她的動向一般,一掌將她的膝蓋壓了下去。

“阿吱。”

謝遲這才看清人,見是他,倚著牆大鬆口氣。

何灃收起血淋淋的刀,把門關上。

老大爺見是自己人,從床上坐起來,朝他們擺手,“快走。”

謝遲不忍留下他,“您一直在這?”

“快走。”

“我送您去安全區吧。”

“快走。”

“那你”

老大爺不等她說完,推他們出去。

“您小心。”

老大爺關上門。

何灃一直捂著腹部的傷。

謝遲拉住他,“你在流血,中彈了?”

“彆說話。”何灃帶她躲進一個小房間裡,像是累壞了,說話都沒力氣,順著牆坐了下去,“給我弄一下。”

謝遲掀開他的衣服,沒有繃帶,也沒有其他可以包紮的東西,她揭開自己的衣服,撕下內衣為他裹住傷口,何灃往地上吐了口血,“你往外衝什麼?”

“我聽到外麵打起來了,就想一定是你。”

“老子在外麵關你屁事,說好的彆出來。”

謝遲紮緊傷口,何灃疼得皺眉,“省點力氣彆說話了。”

何灃流了一頭汗,忽然拽她到身上,“回去。”

“你覺得你這樣了我還能回去嗎?”謝遲合上他的衣服,“等晚點跟我去醫院。”

“不去。”何灃推開她,捂著傷口倒去一邊,“我不能去。”

謝遲知道他的顧慮,“你怕鬼子搜查。”

“我這樣,待在外麵對誰都好。”

“我陪你。”

“你滾。”何灃無力地搡她。

謝遲摟住他的脖子,“我不滾,這一次說什麼都不滾。”

“臭娘們。”

“你罵吧。”

何灃抬起手,拖著她的腦袋,“你那一刀差點切斷老子命根子,還好老子閃的快,為你保下了這寶貝兒。”

“什麼叫為我?”謝遲鬆開他,“你的東西。”

何灃仰著臉,頭靠著後頭的櫃子,不禁笑了聲,“可不就是為你嘛。”

外頭轟隆隆一聲,雨滴啪嗒啪嗒地砸著地,勢頭嚇人。

天色更加陰沉,黑雲壓著頹垣,猶似懷抱,撫慰數萬亡靈。

何灃眼發飄,用力晃了晃腦袋,神誌不清地罵了聲:“媽的,血流多了,我閉會眼。”

“不許睡。”謝遲拍拍他的臉,“清醒點。”

“累了,放心,還死不了。”

謝遲與他並坐著,攬著他的頭靠在自己肩上,“我待會叫你。”

或許是這場雨救了他們。

一直到天黑,街道空無一人,日本兵都躲進了房屋裡,這麼冷的天,烤烤火,喝喝熱湯,誰也不想出來。

雨大的看不清路,滿地血水快速地從腳下流滾。

將腐臭味遍布每一寸土地。

旗袍店裡被翻得亂七八糟,二樓的房頂被炸沒了,好在地下室完好無損。它的入口與普通地窖不同,是抽拉式木板,位於換衣間,高出地麵兩寸台階,肉眼幾乎看不出與普通地板的差彆。

何灃死要麵子,即便虛弱的快立不住,也不讓謝遲攙扶自己一下,還一副誓死保護她的架勢,直到下了地下室才鬆垮些。

謝遲點上蠟燭,這才看到躺在桌上的李長盛,“這是你那個小兄弟?”

“嗯。”何灃微弓腰,去探了探李長盛的鼻息,還有氣,“過來。”

謝遲提著腳邊醫藥箱過來,這還是四個多月前何灃受傷時給他處理傷口用的,裡頭還有些藥品。她小心翻了一通,找出酒精和繃帶出來,將何灃拉開,“我來,你去坐著。”

“嗯。”

何灃坐到旁邊看著李長盛,須臾起身往出口去。

謝遲趕緊叫住他:“你上哪去?”

“上去找點東西墊著,怕他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