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蔓和小金花在田埂上鋪好青鬆針,在青鬆針上放好簸箕,端出寨中大娘做的洋芋燉肉、春筍肉片、香煎小魚兒、醃蘿卜條、酸筍絲、素炒青菜、涼拌酸木瓜和菌絲湯放在簸箕上,一邊喚了大家過來吃飯,一邊盛了一碗碗蠶豆飯遞給他們。
蠶豆在白族又稱“洗腳豆”,家裡老人都說“洗腳豆”可驅寒防病、消災避邪,而醫學上,蠶豆也確實有利濕消腫的功效。
所以每到栽秧會期間,家家都會煮上一鍋蠶豆飯。
乾完活了,吃上一碗熱熱的蠶豆飯,大家就會覺得腿腳的疲勞都消了,心靈也得到了慰籍。
李蔓給大家盛完飯,看宋逾還在一旁往挑擔裡裝秧苗,沒有過來。端起一碗蠶豆飯,夾了些菜堆放在上麵,走過去道:“給!”
宋逾瞅了眼擺飯的田埂,大家也是夾了菜,三三兩兩地散開了,畢竟田埂就那麼寬,圍坐不下那麼多人。
放下秧苗,就著田裡的水洗了把手,接過碗筷,宋逾問:“你吃了嗎?”
“吃了。”李蔓笑道,“段大娘怕我們路上忍不住偷吃,飯一好,就先給我們撈了豬腳、豬骨頭啃。”
宋逾不是個愛笑的人,可每每看到小姑娘臉上的笑,唇角就忍不住跟著輕輕上揚,夾了條小魚給她:“再吃點。”
李蔓擺擺手:“不了,你吃吧。我和小金花,還得再往前走走,給阿奶他們送飯呢。”
“我幫你們推過去。”宋逾說著,把碗往小毛身邊一放,起身推起了獨輪車。
李蔓愣怔間,他己推著往前走了幾步。
“唉,等等,”李蔓忙跑了幾步攆上他,扒著車幫去提車上的裝了蠶豆飯的木桶,“這一桶飯得給你們留下。”一人一碗飯可不夠吃。
“我來。”宋逾長手一伸,提著木桶把手就將這桶隻摻了少量蠶豆的大米飯放在了小隊長麵前。
也不用分,誰吃誰盛,這頓管飽。
“飯去了一半,車子都輕了,”李蔓伸手握住車把道,“我來推吧,你趕緊去吃飯。”
“不急這一時,走吧。”宋逾沒將她那點力道放在心上,推起車子向前走道。
李蔓被他帶著走了幾步,自動鬆了手:“米政委過來是想招你入伍嗎?”
“嗯,我拒絕了。”
李蔓不解道:“你們男生不都有一個軍裝夢嗎?”
寨子裡的知青哪個有身軍裝,那可寶貴了,不趕集或歸鄉探親,都不舍得穿。
“當兵一個月六塊錢的律貼,可養不了家。”宋逾笑道。
李蔓也笑:“還記著何紹輝的話呢。”
“他說的是事實。”宋逾道,“栽完秧,我準備去畜牧場問問。”哪怕找個放牧、打掃的活呢,也比在寨子裡種地強。也不是不喜歡寨子裡的生活,隻是就像何紹輝說的,他便是下足了勁,練成了乾農活的老把式,一天拿10個公分,按他的飯量,一年下來,勉強養活自己就不錯了,更彆說養家了。
李蔓彎腰揪了根毛草,拿在手裡把玩道:“想好了,真不去當兵?”
“嗯。畜牧場離家近,家裡有什麼事,我還能回來搭一把手。真當兵了,一走幾年,你和二老我都顧不上,我爸媽弟妹那邊也不好聯係……”
李蔓甩了甩手裡毛草,阿爺阿奶,有她呢,無需他照顧,他家人嘛……李蔓可說不出代為照顧的話,跟他又不熟,更彆提了解了,理智上知道書中對他的描寫可能有所偏頗,可心理上還是充滿了戒備。
“小蔓姐,等等我。”小金花跟在他阿爸身邊吃得正歡呢,一抬頭,獨輪車沒了,再看,小蔓姐和宋大哥推著走出去好遠了,忙抓了兩條小魚乾追了過來。
李蔓回頭:“跑慢點。”
二隊栽秧的地方離這邊有二裡地,到了地方,支好車,李蔓就趕緊讓宋逾回去吃飯了。
她跟小金花鋪好青鬆針,拿簸箕擺菜,盛飯。
趙金鳳坐在田埂上涮了涮腿腳上的泥,洗了洗手,過來幫忙。
段雲過來,促狹地抵了抵李蔓的肩膀:“不討厭宋知青了?”
“不管怎麼說,人家都救了我兩回。”李蔓輕歎了聲,“同一個屋簷下住著,總不能天天給人家吊臉子吧。”
“我還當你感情轉移了呢,”段雲笑道,“原來是知道體諒人了。”婚事是老隊長一口應下的,小蔓要是一直扭著,不給人家宋知青好臉色,老隊長和趙阿奶心頭怕是也不好受。
“去——”李蔓胳膊肘一抵她的胳膊,“彆說我了,你跟韓知青怎麼樣?”
段雲小臉一暗,搖了搖頭:“我做的香包,他沒接。他說,他從沒想過要在這兒成家,終有一天他是要滬市的。”
李蔓沉默,目前的政策是,知青一旦在本地結婚,回城招工,第一撥就被刷下來。
“小蔓,宋知青不想回城嗎?”
李蔓搖搖頭:“我沒問過。”
“小蔓,”趙金鳳等孫女給大夥兒盛好飯,對她招了招手,“過來再吃點。”
李蔓放下木勺,從挎包裡掏了四個小芒果,塞給段雲一個,小金花一個,走到趙金鳳身邊,往她身邊的田埂上一坐,吃了口她夾的蠶豆,剝了顆芒果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