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7章(1 / 2)

“我8歲回的滬市。”宋逾一腳踏上有些晃動的藤橋,回身朝李蔓伸手道,“橋有點晃,手給我。”

李蔓低頭看向由一條條長粗藤條編織的橋麵,透過藤條的縫隙,還能看到下麵湍急的河流,而組成橋欄的藤條,由於風吹日曬,早已脫落了表麵,變得斑駁開裂,看著就像失了韌性,隨時都有可能風化、脆斷。遲疑了下,李蔓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宋逾的手,乾燥溫暖,指腹間帶了層厚厚老繭,有點紮,還有點硌手。

李蔓努力忽視著手上的觸感:“8歲回去是為了上小學嗎?”不管是現在還是後世,在大家的觀念裡,大城市的教育總是要好些。

宋逾緩緩搖了搖頭:“那年爺爺因病去逝。”走前,安排了老仆和保姆接下來的生活,也幫他退了家庭老師,通知了父母。

回滬市後,他讀小學二年級,不是在學校,而是在秦安路的電梯公寓,歐式沙發,水晶吊燈,高大的玻璃窗外是街道,斜對麵是國民電影院,時有隊伍從門口排到泰安飯店,身著洋裝的女老師,捧著娘姨煮的哢咖在客廳裡給他上課,一節課講完,娘姨又端來了小蛋糕,這時女老師便會打開唱片機,一邊聽著音樂,一邊和他一人端隻小碟子站在窗前,看馬路對麵電影院門口貼的海報。

遇到上新了,上課前,娘姨就會下樓去對麵排隊買票,下課了,老師便會對他道:“小阿逾,隨我看電影去?今兒放的是《劉三姐》,保準你沒看過。”

除了《劉三姐》外,老師還請他看了《烽火母女淚》《七□□葉菊》《佳人有約》等數部電影。

有時還會帶他去西餐廳點上一杯冰激淩,或是幾樣特色菜。周末更會邀了他去朋友那裡聽音樂、跳舞,說一些國外留學的見聞趣事……

讓原身可惜的是,課隻上了一學期,第二年,他們住的盛銘路附近,一座教堂在政府的牽頭下改成了學校,原來從解放初便由粗通文墨的少奶奶、老阿姨、或是留學歸來的名媛擔任民辦教師在家教學的模式紛紛解散,他也告彆了老師,回到了學校。

過了藤橋,李蔓看著沉默的宋逾,以為觸到了他的傷心事,不好意思再問,轉而說起了門衛大爺阿及準備做枇杷膏的事。

五月正是各式果蔬紛紛成熟的季節,兩人說著走了沒多遠就遇到了一棵掛滿了紅果的樹莓(覆盆子)。

李蔓揪了顆,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又摘了幾顆遞給宋逾道:“嘗嘗,這是覆盆子,有益腎固精縮尿,養肝明目的功效。”

益腎!固精!縮尿!宋逾伸出去的手一頓,慢慢又收了回來,然後輕咳了聲,看向彆處:“你吃吧,我身體很好……”

剛提到了枇杷膏,便遇到了覆盆子,李蔓也就隨口一說,真沒其他意思,聞言愣了一下,突然爆笑道:“哈哈……你以為我讓你補身體呢,哈哈……”

宋逾:“……”

知道鬨了烏龍,他也不說話,就那麼淡淡地看著李蔓笑。

“哈哈……”慢慢李蔓就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收了聲,“那個,”李蔓不自在地抓了抓臉,“我買了兩斤白糖,這覆盆子長得挺好的,我摘些回去熬果醬。”

說罷,轉身去旁邊尋了棵芭蕉樹,掏出挎包裡前天買的匕首,拔下刀鞘,割了片芭蕉葉。然後從中劃開,分割成相等的四份,三份放在地上備用,另一份三兩下折成一個可裝東西的鬥狀。

“你身上怎麼帶了匕首?”宋逾走近問道,“哪來的?”雖然也不見得有多利,可這是太平盛世,她一個小姑娘家突然身上帶了利刃,宋逾深怕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小姑娘受了什麼委屈,或是遇到了什麼危險的事!

“前天買的,”李蔓見他伸著手,便把匕首和刀鞘往他手裡一放,握著芭蕉葉裹成的鬥,摘起了覆盆子,“上班的一路都是山林,我怕遇到什麼動物或是蛇,帶著防個身。”

宋逾一手握著刀把刀鞘,一指輕按刀尖,刀瞬間從中弓起,彎成了一個弧度。鬆開,隻是彈了彈,沒有什麼嗡嗡的震鳴或是寒氣,這樣的一把短刃,遇到大家夥或是蛇,起不了丁點作用,“體檢沒事,明天是不是就要上班了?”

“嗯。”

“我送你過去。”劈手折了根樹枝,宋逾斬去梢,削去上麵的枝葉,又削尖一頭,走向河邊道,“到了問問你的休息時間,回頭休息了,我再去接你。”

兩座山頭,全是了無人煙的原始密林,李蔓真的不敢一個人走,聞言點了點頭:“辛苦了。”

接自己媳婦,不是應該的嗎,何談辛苦。宋逾頭也沒回地往上麵山勢平緩處走去,片刻在一方石頭上站定,舉起手裡的樹叉,往下一紮,再舉起,樹叉上已串了條五六斤的胡子魚。

隨手將魚甩在岸上,宋逾舉起手裡的樹叉,轉眼又是一條……

李蔓摘了四包覆盆子,扯了細細的藤條,捆在一起,拎著往這邊走來,河邊石頭遍布,從上跳過,偶有小螃蟹驚得四下逃躥,還有草蝦跳起。

好久沒有吃蝦蟹了,李蔓有些懷念前世吃到的紅燒大蝦,清蒸螃蟹。

螃蟹太小就不要了,放下覆盆子,李蔓挽了挽衣袖,瞅準一隻蝦子,伸手朝下抓去。

“撲通”濺了一臉水,什麼也沒有抓到。

宋逾抬腕看了眼手表,還差幾分鐘,一點半,該回去上班了,丟下樹叉,拿藤條穿好魚,提著走來道:“走了。”說著彎腰拎起覆盆子。

“我還想抓幾隻蝦呢。”李蔓抹了把臉站起來跟上,頭一低對上十來條肥大的胡子魚,驚訝道,“捉了這麼多?”

“嗯,河裡魚多。”前麵的石頭在河水積年累月的衝刷下,很是圓滑,宋逾一手提了東西,轉身握住了李蔓的胳膊,扶住她道,“回頭不是要去看宋校長、王主任嗎,一家送兩條。另外,李縣長那兒,你去王主任家時也順便過去一趟,跟人家說一聲,送兩條。”

李縣長還幫她盯著南猛壩糧食局的工作呢,如今找好了,是該過去跟人家說一聲,道個謝。

不得不說,宋逾方方麵麵都替她考慮到了,菜果人家不缺,三家門口開的都有菜地,房前屋後種的都有果樹,真正缺的是肉,豬牛羊肉不好弄,要票;雞鴨鵝下著蛋,送了人家也不好意思收。

反倒是魚,隻要勤快點,溪裡、河裡,哪兒都能捉上幾條,隻是宋校長年紀大了,王主任和李縣長都忙,三家要吃魚,除了一個月拿票去供銷社買上一條,還真不好得。

李蔓應著隨他過了藤橋。

宋逾要去上班。離拿體檢表、小灰填飽肚子還早,李蔓便跟著宋逾直接去了馬廄,下午他不用出門送貨,被獸醫叫去馬廄寫木牌,以便給馬兒做健康記錄。

李蔓以為隔著段距離就會聞到一股糞尿混合的騷臭味,然而並沒有,馬廄建得高大、寬敝、明亮,圓形窗戶鑲了圓形粗木,柵欄門,土牆上刷了白石灰,細木頂棚上覆蓋了層稻草,又壓了層紅泥。

裡麵打掃得乾乾淨淨的,晚上馬兒歸來應該鋪了鬆毛,早上鬆毛掃去,再潵層草木灰,吸去地上遺留的尿漬,打開門窗通風的同時再鋪上一層土,味道基本消得差不多了。

三人進了馬廄,抬了張桌子放在中間,獸醫拿了木牌、墨水、毛筆、一包鐵釘、一個木錘和一本記錄本給宋逾,交待了幾句,就走了。

宋逾翻開記尋本,提筆蘸了墨水對著記錄本上的編號抄寫,他寫好一個便晾在一旁。

李蔓閒來無事,將提來的魚放進乾淨的石槽裡,添上水,拿起晾得半乾的木牌、鐵釘和木錘,按順序,將木牌釘在拴馬樁的上麵。

怕馬兒夠到給頂掉,李蔓還專門去草棚搬了個樹樁過來,踩在上麵釘牌子。

“宋逾,你看看歪嗎?”

宋逾停筆,抬頭瞅了瞅,“可以。”然後對她招了招手,“你過來寫,我去釘。”

李蔓忙擺了擺手,開玩笑,她從沒練過毛筆字,哪敢提筆。而且……宋逾的字,如筆走遊龍,鋼勁有力,實在漂亮,看著就賞心悅目:“我不會用毛筆。”

宋逾怔了下,低頭又道:“改天去供銷社買套筆墨,我教你。”

“啊!”她都這麼大了,還要學嗎?

一寫一釘,很快一間馬廄就弄好了,接著兩人又換了間,等這間也弄好,李蔓也該去醫院了。

宋逾放下筆,合上墨,去隔壁提了魚,倒掉石槽的水,送她出門。

到得院裡,李蔓一聲口哨,不但喚來了小灰,還喚來了匹棕色母馬。

過來送草藥的工人忍不住對驗貨的獸醫笑道:“苗醫生,小宋家的這匹白馬真漂亮,你看它的四蹄,它的腰身,是不是比你選的那幾匹種·馬還要好?”

宋逾將魚和覆盆子放進小灰身側的竹簍,聞言,忙伸手捂住了李蔓的雙耳,然後厲眸一掃,瞪了工人一眼。

工人心頭一悸,好似被什麼盯上了,再看,宋逾仍是一副和善的模樣。

苗醫生對此全無所覺,一雙眼都落在了小灰身上,越看越是喜歡,下意識地便朝小灰走了過去。

宋逾不等他走近,掐著李蔓的腰,往上一舉,將人送上了馬背。

李蔓:“……”

宋逾取下小灰脖子上纏繞的韁繩,塞到李蔓手裡,“踩好馬蹬,抓緊了。”

李蔓有點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地一一照做。

宋逾滿意地勾了下唇,隨之一拍小灰,跟李蔓叮囑道:“辦完了事,在學校等我。”

“好——”

李蔓話音沒落,小灰撒開四蹄就跑離了裝草藥的車架,後麵棕色母馬追了上來。李蔓衝它揮了揮手,“回去啊,彆跟著我們,我家小灰不配·種。”

宋逾嘴角一抽,看著工人微微眯了眯眼,工人也不知為何,無端便有些怯然,說來宋逾也不大,又是一副文弱的模樣,可對上他掃過來視線,心頭就是有壓力,再不敢胡亂說話。

苗醫生眼見小灰載著李蔓一溜煙跑遠了,不舍道:“小宋……”

宋逾不等他把話說出來,手放在唇間一聲長嘯,棕色母馬腳下一緩,接著掉轉馬頭,跑了回來。

苗醫生詫異地看著跑回來,親昵地往宋逾身前湊的母馬,“你才來兩天,它跟你就這麼熟了!”

宋逾撫了撫馬頭:“場裡養的馬兒,性格都比較溫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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