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U|ysse(1 / 2)

小班納特“先生” 僅溯 10345 字 3個月前

市長家的貴客離開埃克斯門沒多久, 普羅旺斯省的馬賽城裡,出現了一位帶著頭巾的意大利水手。

普羅旺斯正好和意大利接壤,查理四世在位時,當地家族都熱衷與意大利權貴聯姻,普羅旺斯語由此產生, 是意大利語和法語的融和,所以意大利水手在城裡溝通非常方便。

水手似乎對附近很熟悉, 隻是隨口打聽了幾句,一直走到了梅朗巷。

站在巷口時,他看上去有些神思不定, 不過很快還是打起精神, 走進其中一棟破舊的小樓。

看門人接待了這個看上去風塵仆仆的水手, 兩個人相對坐定, 因為樓房的采光一般, 水手剛好落在了陰影裡。

“原來您是來找唐泰斯的啊, 他早就不在啦, 據說是被逮捕了,不過那幾年可真亂, 或許已經死在外麵了。您找他做什麼?”

水手解釋道:“十幾年前,我們在熱那亞曾經同桌打過牌,他還欠我一筆錢, 正好我們的船到了馬賽, 我突然想起來他住在這裡, 想要碰碰運氣。”

似乎也有一筆債務沒收回, 看門人感同身受說:“現在做債主的,比老爺還輕鬆自在。難怪您記得這麼久啦,不過可惜,他家裡已經沒人了。”

“他家中不是還有一位老父親嗎。”

看門人連連擺手,“快彆說了,早在九年前就死了,死在了自己床上,正好是我和卡德魯斯(噢,那是住在他家樓下的裁縫)發現的,那場景太嚇人了,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水手似乎並不意外,卻還是一陣激靈,“為什麼突然就死了?”

“當然不是猝死,”看門人滿不在乎說,“兒子失蹤了,老唐泰斯自然是茶飯不思啦,醫生說他是死於腸胃病,不過我聽卡德魯斯說,他是為了尋求解脫,所以絕食餓死的。”

“餓死了?……我沒記錯,這裡所住的都是教徒吧,怎麼會有基督徒看著一個人活活餓死呢。”

“他拒絕了所有人的幫助,包括唐泰斯的船主和他的未婚妻,畢竟他年紀很大才有了這個兒子,唐泰斯就是他全部了。”

水手浸在陰翳的臉上浮出一絲痛苦,雙手微微發顫。

他勉強鎮定道:“這麼說,我又多了兩個人可以要賬了?”

看門人戲謔笑了:“果然都說,你們水手是最天真的,相信世上還有忠貞和誓言。唐泰斯失蹤了十年,彆說是未婚妻,隻要去找市長簽了死亡證明,連老婆都能改嫁。”

“她早就嫁人啦,那個男人參軍後,她就跟著離開了。”

“不過他的船主倒是個爛好人,你可以去莫雷爾公司那裡試試。”

從自己長大的樓裡走出來,愛德蒙看向窗台。

父親過去種的植物早就沒了影子。

以神甫的推算,告發信是由法老號的會計員唐格拉爾所寫,負責投遞的人是梅塞苔絲的愛慕者費爾南,這兩個人在訂婚前天相遇,出於嫉妒聯手栽贓陷害自己是拿破侖黨人。

這一切發生時,唐泰斯曾經遠遠見到過,但是並沒有放在心上。

隻有喝得爛醉的卡德魯斯在旁邊,他或許聽到了什麼。

現在他手裡隻有少爺給的二十鎊,這筆錢在馬賽生活綽綽有餘,但是想要從卡德魯斯這種人那裡了解真相,卻又遠遠不夠。

將目光收回,決意踏上一條孤獨隱忍的複仇路的人,再次走進樓房,敲開了頂樓的房間。

新一任租客是一個窮畫家,正全身心撲在馬賽港日出海景的創作裡,一畫就是好幾年,所以對房間內的改動不大。現在已經畫到了尾聲,畫家心情正好,得知他想要續租,也就同意了他進去看看的請求。

唐泰斯環視著他無比熟悉的家具,童年時用小刀刻過的痕跡都還在。

因為不想用護照,倒和畫家拿錢當二房東的想法不謀而合。而畫比預期結束得要早一年,畫家也很高興有人付現接手,把充作畫室的雜間鎖好後,非常放心出門去吃午餐,讓這個似乎沉凝嚴肅的人一個人留下來,檢查家具情況。

愛德蒙一直呆坐到傍晚。

臨走前,新租客將比約定好金額多一倍的銀幣放在桌上。

從書架拿走了一本法文版魯濱遜漂流記。

路費不給報銷,還要從那八十萬法郎裡麵扣。實在讓人摸不清這個委托人是闊綽還是摳門。

好在克莉絲在這方麵的心很寬。

八十萬法郎,換尋常人家一輩子都花不完,預先支取一部分也能過得很舒坦了。

馬賽這段時間,克莉絲已經把港口城市的法式海鮮吃了個遍,這次去中部,本來就計劃旅遊放鬆,接下這個交易完全順手。既然現在葛朗台夫人放了話,她至少不用和他們一起吃糠咽菜當苦行僧了。

上輩子家族信條:“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算事。”“錢是掙出來的,不是省出來的。”

溫情不足,金錢教育倒很有餘,不得不當情報販子前,克莉絲是一個相當會花錢會享受的人。

於是第二天,葛朗台夫人剛出門,就看到自己的一眾仆從湊在一起竊竊低語。

“夫人果然是愛這小子到不可自拔了,竟然這麼舍得為他花錢!我頭一次看到葛朗台家這麼大方!”

葛朗台夫人瞪大了眼睛。

她連忙走到一邊,招來拿儂:“怎麼回事?”

拿儂不住撫著一條嶄新開司米長巾,樂嗬嗬說:“克裡斯少爺說,您的生活方式他暫時習慣不來,今天起他就不和我們一起了,跟在我們後頭走。”

為了增加真實性,她們已經交換了教名。

歐也妮葛朗台走出破舊的客店,一眼就看到了一頂雪白的帳篷,有一間臥室那麼大,上麵還暈染了不同顏色的花紋,有身邊的寒磣客店對比,在陽光下簡直在發光。

這在他們昨天投宿的時候還不在,好像是一夜之間從地裡長出來的一樣。

她走近,敲了敲帳篷門。

“進來吧,門沒關。”

小班納特先生的聲音響起來。

少年還穿著他那身筆挺熨帖的英式套裝,正在打一條精巧鏤空的領結,一邊的柔軟有繡線的鋪蓋已經收好了,四下裡放著桌櫃,甚至還有一張掛畫,如果不是剛剛親自走進來,葛朗台夫人還以為自己進了一個小房子。

再次啟程,他們一行又添了三個人。

克莉絲請了一個腳夫替他扛著行李,一輛馬車和兩個仆工專門幫忙收整運送帳篷。

她自己就輕鬆自在多了,偶爾躺在收拾好的帳篷上看風景,嫌悶了就騎馬趕上車隊,和葛朗台夫人的馬車並排聊天。

葛朗台夫人一行在樹下吃乾糧時,英國人就坐在一邊用帳篷改搭的簡易小涼棚下喝下午茶,麵包上抹了厚厚果肉的桃子醬,一邊還皺臉嫌棄茶葉味道不好,仆從又連忙跑二裡地買了農戶家的牛奶給他衝兌,請來的仆役拿了四個蘇的小費,笑得見牙不見眼。

自家夫人還在麵不改色喝隻放了半塊糖的黑咖啡,葛朗台家的仆從也就隻能眼睜睜看著,一邊心裡罵這個小子太會惹人饞眼,更加對他是夫人情人的猜想深信不疑。

睡得好,吃得飽,年輕人一路充滿活力,看到花田就撒歡跑,和花農搭訕聊天,每次都說要摘最好看的薰衣草和最大花盤的向日葵給“歐也妮”。

雖然早就被情報販子提醒過人前會表現得很親密,葛朗台夫人還是被他的演技嚇了一跳。

當晚,三個人坐在帳篷裡,拿儂在一邊給他們烙餅時,小班納特先生不無憂慮問:“您應該不會喜歡上我吧?”

這話過分直白,連見過大風大浪的葛朗台夫人都被噎住了。

搞了半天不但她在提防他彆有用心,對方也怕自己對他下手。

聽多了城裡的流言蜚語,葛朗台夫人非常清楚,單看年紀,在加上他明麵上天真模樣,在彆人眼裡,說不定自己才是辣手摧花的那一個。

“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