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天,班納特家的四“姐弟”驚悚發現,她們的媽媽居然開始輕聲細語和所有人說話了。
連莉迪亞都忍受不住班納特太太的反常,鼓動著凱瑟琳一起去在時尚沙龍裡新認識的朋友家玩。
克莉絲忍不住懷疑是愛德蒙給她媽吃了什麼藥。
班納特太太永遠都是沉不住氣的那個,所以她沒有等幾天就告狀到了跟前。
“克裡斯,你的朋友居然給我下毒!”
班納特太太連控訴時都壓低了聲音。
放下被數學家統計整理後的數據文件,克莉絲驚訝說:“您確定嗎?這裡麵肯定有什麼誤會。”
顯然被這件直接維係她自己性命的事情分走注意力,班納特太太也不在乎克莉絲的身份暴露問題了,一邊抹淚一邊道:“他那天給了我一瓶嗅鹽,告訴我裡麵有很多……反正就是我聽不懂的藥,這些藥雖然能治療我的頭痛,但是如果我說話聲音太大,神經就會炸開。”
簡直就是年邁母親被惡劣藥販子欺騙,並對聽著就很虛假的藥效深信不疑。
克莉絲頓時哭笑不得:“伯爵可能隻是在和您開玩笑。”
班納特太太添油加醋把那天的“威脅”說了一遍,繼續道:“我開始也不信,結果後來和莉迪亞大聲說話,我真的頭痛了!”
“這些天,我雖然睡得比過去安慰,醒來後卻總是為這件事擔驚受怕,想要來找你幫忙,哪知道那個伯爵簡直在你身邊陰魂不散,我簡直懷疑你們隻有晚上才會分開。”
“現在,克裡斯,趁伯爵不在附近,你把那位醫生叫來。”
克莉絲也好奇他乾了什麼,伸手拉鈴,憋笑讓納什把賈科莫醫生找來。
管家在彆墅轉了一圈,沒看到那位口口聲聲隨身侍應的醫生,隻好問花園裡和園丁說話的伯爵。
“這位先生是您請來的,或許有什麼聯係的方法?”
得知手下失職,向來很鐵腕的伯爵果然冷了臉:“我親自去找他。”
一刻鐘後,賈科莫醫生出現在了四樓的書房,爽快給班納特太太開了一瓶“解藥”。
班納特太太歡天喜地接過,離開前還再三要求克莉絲一定把惡毒的伯爵趕出去,被克莉絲敷衍過去了。
等班納特太太下樓,他才解釋:“我前後用的都是定心安神的藥劑。至於之前的嗅鹽,是因為能夠緩解頭痛,用後需要好好休養,所以人著急焦慮反而會更加頭疼。”
克莉絲挑眉:“所以你讓我把這件事交給你,就是用這種把戲耍我媽媽?”
看出她並沒有生氣,“賈科莫醫生”沒摘發套,一本正經道:“我隻是替她找點事情操心,讓她不要來煩你。”
“你太容易對家人心軟,就算計劃不讓她帶你回家,最後的解決辦法肯定會很麻煩,這要分走你很多精力。傷勢愈合會消耗體力,你每天都很累,我作為醫生,有必要把這些不利恢複的事情都解決掉。”
克莉絲因為他這番話笑了很久,最後還是說:“其實你不用和我媽媽計較,我和她打了這麼多年交道,她的性子我太明白了,和她講道理說不通的。我本來就沒指望她能理解我,所以我根本沒有生氣。”
“即使她用自己的想法綁架你,這些天也不忘無理取鬨逼迫你回去做一個鄉紳?”
不明白他為什麼在這件事上這麼堅持,克莉絲隻好解釋:“你放心吧,我會想辦法把她哄回去的,不會乾擾我們去羅馬的計劃。”
“羅馬不重要,克莉絲。”
愛德蒙若有所思說,“重要的是,你連現在都在想,怎麼照顧到你媽媽的心情,你好像總是把自己放在很後麵,做什麼都要把一切都考慮好。既然你做不到自私任性,那麼我會替你來。”
克莉絲隻是看他。
如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沒有那麼多顧慮,自私任性一些,她想做的是什麼?
被關在心室高牆裡的小姑娘,用她自己都快忘記的音色說。
——即使知道有那麼多阻礙。
——我想要這個人。
掌璽大臣剛從愛爾蘭回到倫敦,來接自己的近侍告知學生捎了口信,因為受了點輕傷行動不便,所以近期不能來上早課了。
不出侍從意料,做老師的相當關心學生,讓車夫先不要回家,直接去攝政街。
費爾德侯爵已經不是頭一次來,情報團的所有人都有所耳聞,知道這個人比老大更厲害,所以對待他更加小心謹慎,唯恐和他多接觸露出馬腳,沿路並不和他多說話,直接放行。
他就這樣輕鬆上了四樓,發現這裡的地毯比上次來更厚了一些,也沒有在意,無聲走向書房,正要敲門,卻停了下來。
“……抓緊,克裡斯。”
門裡,一個男聲道。
“等、等等,我還沒準備好。”
這句話顯然說遲了,先前稍沉的聲音悶哼一聲後,緊隨其後低噎出來的驚呼和一陣細喘。
“輕一點——”
熟悉的聲音裡不自覺帶了哭腔。
“好,”那個醇厚低啞的男聲安撫道,氣息也有些不穩,“你覺得難受還是叫出來吧。”
年輕人沒有叫,隻是低低說了句“疼”。
男人被這個反應逗得沉沉笑了一會,接著說:“你得放鬆,這樣我沒法繼續。”
看向窗外難得的日光,老紳士麵無表情敲了兩聲,推開門。
一張鋪了被褥的便榻上,兩個人身形重疊,擋得並不嚴實。
然後他就看到了已經上了夾板,正在纏繃帶的傷腿。
從那個寬闊的脊背後探出頭,克莉絲驚訝打招呼:“老師。”
有一段時間沒見的老紳士隻是點頭,隨即表情遺憾看向自己手裡的劍杖。